誰能懂,家人們誰能懂!老子為了活著當(dāng)起了苦力!
在這異世界深處,連那污濁暗紅的天光都不舍得施舍于此。
TMD的,這里真夠黑的,比老子黑眼圈都黑!
空氣凝滯如粘稠的油膏,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爛的內(nèi)臟,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臊與尸臭,早已不是氣味,像是浸透每一寸毛孔的烙印,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TMD老子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為了活著!干!
我佝僂著腰,脊梁骨在重壓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腳下是濕滑粘膩、混雜著黑紅污物的泥濘,每拖動一步,都如同在膠水中跋涉。那具覆蓋著暗綠鱗片的魔物尸骸,比我整個身體還要龐大沉重,粗糙冰冷的鱗甲邊緣刮擦著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留下道道滲血的劃痕。
尸骸腹部一道巨大的撕裂傷里,粘稠腥臭的深紫色內(nèi)臟和半凝固的黑血混合物,正隨著我的拖拽,不斷流淌出來,黏糊糊地糊滿了我僅能蔽體的、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布片。
冰涼的黏液緊貼著皮膚,帶著死亡特有的寒意,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里鉆。
“嗬…呃……”喉嚨里發(fā)出連自己都厭惡的、拉風(fēng)箱般的喘息。汗水混合著污血和泥漿,從額頭滾落,蟄痛了干裂的眼角,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污濁。
“啪!”
一聲脆響撕裂了沉重的空氣,鞭梢?guī)е鴲猴L(fēng),幾乎是擦著我的耳廓掠過,狠狠抽在旁邊泥濘的地面上,濺起一片腥臭的黑點。皮膚甚至能感受到那鞭子帶起的、飽含血腥味的細微氣流。
“蠕蟲!再慢!就讓你也變成腐肉!”嘶啞、非人的咆哮在身后響起,如同砂石摩擦鐵片。是那個監(jiān)工朱巴哥的人型怪物。
它丑陋的頭顱上,兩只眼閃爍著殘忍的紅光,布滿倒刺的長舌舔舐著鞭柄——那鞭子粗糲的皮索上,深褐色的斑駁早已浸透,分不清是泥垢還是上一個“慢工”干涸的碎肉和腦漿。
它丑陋的蹄足重重踏在泥濘里,濺起的污物甩到我腿上,帶來一陣冰涼的粘膩。
“不準說話!不準抬頭!眼睛!只準看腳下的爛泥!”它咆哮著,唾沫星子帶著硫磺味噴濺過來。
我死死咬著牙關(guān),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脖頸仿佛被無形的鐵鉗死死夾住,僵硬地維持著低垂的角度。
視線里,只有自己那雙深深陷入泥濘、被腐蝕得露出腳趾、沾滿黑紫污物的破爛靴子,以及前方那具仿佛永無盡頭的、散發(fā)著死亡惡臭的尸骸拖痕。
每一次發(fā)力拖動,肩膀和腰背的舊傷都像被烙鐵重新燙過,尖銳的疼痛撕扯著神經(jīng)。
手指在粗糙冰冷的鱗甲上磨蹭,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抓握都帶來鉆心的刺痛。
麻木,像一層厚厚的苔蘚,覆蓋了所有感知。
只有身體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里,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不甘,像風(fēng)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
直到這一天。
指尖在尸骸脖頸處一塊巨大鱗甲冰冷的縫隙里,觸碰到了一點異樣的堅硬。那感覺極其細微,與鱗片的粗糙和下方腐肉的綿軟完全不同。
像是一枚嵌入血肉、被遺忘的金屬碎片。
我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本能地,用盡最后一點殘存的力氣,指甲狠狠摳了進去!
一點冰涼的觸感,終于落入掌心。
借著搬運間隙,身體艱難地挪動,將手掌極其隱蔽地縮回破爛袖管的陰影里。
指尖在污垢和血痂的覆蓋下,小心翼翼地摩挲。
那東西很小,邊緣并不規(guī)則,似乎刻著某種極其細微、無法辨別的凸起紋路。
不是魔巢常見的粗糙骨片或礦石。
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順著指尖冰冷的金屬感,悄然滲入了麻木的血液。
監(jiān)工朱巴哥咆哮再次逼近,我猛地攥緊拳頭,將那枚小小的冰涼死死壓在掌心最深的污垢里,用盡全身力氣拖動尸骸,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停頓從未發(fā)生。
只有掌心那一點冰冷的硬物,像一顆埋入凍土、等待驚蟄的種子。
腐尸堆積的惡臭角落,成了僅存的庇護所。
我用身體死死擋住可能窺探的縫隙,蜷縮在冰冷的石壁凹陷里。
四周是搬運工們粗重疲憊的鼾聲和壓抑的呻吟,如同垂死的背景音。
汗水浸透了破布,黏膩地貼在身上。我攤開緊握得幾乎痙攣的手掌。
掌心被污垢、黑血和汗水糊得一片狼藉。那枚小小的金屬片靜靜地躺著,黯淡無光,毫不起眼。
我用沾滿泥污的指甲,在袖口相對干凈的地方反復(fù)摩擦,再小心翼翼地去刮擦金屬片表面的污垢。
動作細微得如同塵埃飄落,每一次刮擦都伴隨著心臟擂鼓般的狂跳,警惕著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
污垢在一點點剝離。
借著遠處魔晶石幽綠慘淡、如同鬼火般搖曳的微光,金屬片表面,終于顯露出極其細微的、絕非天然形成的刻痕!
它們極其復(fù)雜,彎折交錯,構(gòu)成一種從未見過的、充滿奇異韻律的線條。
既不像魔物的粗獷符文,也不像任何我所知的文字。
它們更像……某種被極度壓縮、凝固的筆畫!
就在我試圖辨認其中一道彎曲刻痕的瞬間
毫無征兆!
掌心那枚冰冷堅硬的金屬片,竟猛地變得滾燙!如同烙鐵!
“嘶……”劇痛讓我險些叫出聲,牙齒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彌漫。
那滾燙并非灼燒皮肉的火焰,而是一種更純粹、更霸道的力量!
它在我掌心瞬間液化,化作一灘灼目的、近乎熔融狀態(tài)的金色液體!
這液體如同擁有生命,無視了掌心的污垢和汗水,沿著皮膚天然的紋路急速流淌、匯聚!
劇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充盈感,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洶涌的春潮瞬間灌滿!
金色的液體在掌心中央凝聚、拉伸、定型!
最終,它凝固成一行流淌著熔金般光芒的文字!
每一個筆畫都如同燃燒的火焰勾勒而成,散發(fā)著古老而磅礴的氣息。
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韻律,直接烙印在我的眼底、我的腦海深處!
那文字……我竟認得!
它不屬于這個魔域,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記憶深處塵封的閘門!
那是……那是屬于我原本世界,屬于人類語言的詩句!
雖然結(jié)構(gòu)奇異古老,但其中蘊含的、屬于文字的純粹力量與不屈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我靈魂深處轟然蘇醒!
我死死盯著掌心那行漸漸冷卻、光芒內(nèi)斂,卻依舊散發(fā)著溫?zé)岬慕鹕淖?,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搏動的心臟,將沉睡已久的某種力量重新泵入我的四肢百骸。
麻木的軀殼里,冰封的血液似乎開始重新奔流,帶著細微的、令人戰(zhàn)栗的灼熱。
“嗡……”一聲低沉、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在顱骨內(nèi)震蕩,久久不散。
每日勞作,如同沉入更深的地獄??諝庵袕浡母羲坪醺訚獬恚瑝旱萌舜贿^氣。
監(jiān)工朱巴哥的鞭子抽得格外頻繁、狠戾,空氣里回蕩著它亢奮的嘶吼和奴隸們壓抑不住的痛哼。
我沉默不語,拖拽著一具格外沉重的、覆蓋著厚厚骨甲的魔物尸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掌心那行冷卻的金色文字,卻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烙印,散發(fā)著持續(xù)不斷的、隱秘的暖流,驅(qū)散著骨髓里滲出的寒意。
麻木依舊沉重,但一種難以言喻的、細微的“蘇醒”感,卻在意識深處悄然蔓延,像凍土下悄然萌發(fā)的草芽,脆弱,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生命力。
就在我艱難地拖動尸體,試圖繞過一堆滑膩的內(nèi)臟殘骸時——
“噗通!”
一聲沉悶的、令人心悸的跌倒聲自身后傳來。
我下意識地側(cè)了側(cè)頭,用眼角的余光飛快掃去,是小石頭。
那個瘦骨嶙峋、頂著一頭枯黃亂發(fā)的孩子,最多不過七八歲的樣子,而他負責(zé)清理更小塊的碎肉和垃圾。
此刻,他小小的身體整個撲倒在冰冷的黑泥里,背上還壓著一個沉重的、裝著碎骨的破筐。
他顯然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掙扎了幾下,那細得像蘆葦桿的手臂,卻怎么也撐不起身上的重負。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是朱巴哥那標志性的、充滿暴虐快意的嘶吼:“卑賤的蛆蟲!連爬都不會了嗎?!”
TMD人命在此刻就像隨意擺放的貨物一樣,一旦沒有價值如同垃圾一樣處理。
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小石頭蜷縮的身體。
朱巴哥丑陋的臉上,那兩只眼閃爍著殘忍興奮的紅光,布滿倒刺的長舌興奮地舔舐著嘴角。
它粗壯的手臂猛地揚起,那條沾滿碎肉和干涸血痂的皮鞭,在空中劃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撕裂空氣的銳響!
鞭梢凝聚著純粹的惡意和力量,帶著足以將小石頭瘦弱身體抽成兩段的恐怖威勢,狠狠朝著地上那團顫抖的小小身影劈落!
“不——!”一個驚恐到變調(diào)的、屬于成年奴隸的微弱嘶喊在角落響起,旋即被恐懼掐斷。
小石頭甚至忘記了哭泣,只是本能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小小的身體在泥濘中蜷縮得更緊,等待著那毀滅性的劇痛降臨。
就在那布滿死亡氣息的鞭影即將觸及孩子襤褸衣衫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股滾燙的洪流,毫無征兆地從我靈魂深處那行烙印的金色文字中爆炸開來!
它蠻橫地沖垮了我所有理智的堤壩,粉碎了所有對監(jiān)工、對死亡的恐懼!
那洪流并非火焰,而是無數(shù)古老而磅礴的文字意象在瘋狂地翻涌、碰撞、咆哮!
它們匯聚成一股無法抗拒的、直沖喉頭的力量!
我的喉嚨,完全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又猛然松開,劇烈地震顫著,擠壓出一個嘶啞、短促、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音節(jié)!
“——回!”
這聲音仿佛不是出自我口,而是靈魂深處那行熔金文字的共振!
它像一枚無形的尖錐,狠狠刺破了魔巢凝滯污濁的空氣!
異變陡生!
那根裹挾著萬鈞之力、即將撕裂孩童血肉的恐怖皮鞭,仿佛瞬間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堅不可摧的嘆息之墻!
它的軌跡在空中發(fā)生了肉眼可見的、極其詭異而暴烈的扭曲!
原本凌厲下劈的鞭身,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鞭梢,猛地向上一掀,再以比來時更迅猛、更狂暴十倍的速度和力量,倒卷而回!
“嗚——啪!??!”
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如同濕牛皮狠狠抽在石墩上的爆響,炸裂開來!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
朱巴哥那只高舉鞭子的粗壯手臂還僵在半空。
它丑陋猙獰的臉上,從左額角到右下頜,一道深可見骨、皮開肉綻的巨大鞭痕,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瞬間撕裂開來!
暗綠色的、粘稠的魔血混合著細碎的鱗片和組織碎末,如同噴泉般猛地飆射而出!
巨大的沖擊力甚至讓它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后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它臉上所有殘忍、興奮的表情徹底僵住,眼里狂暴的紅光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難以置信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劇痛!
幾息之后,那劇痛才轉(zhuǎn)化為一聲驚天動地的、混合著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駭?shù)膽K嚎:
“嗷——?。?!”
這聲非人的慘嚎,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炸開了整個腐尸搬運場的死寂!
所有佝僂的身影,所有麻木的眼神,都在這一刻猛地抬了起來!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釘在我的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慣有的死寂和麻木,而是如同目睹神跡般的極致震駭!
它們在我和捂著臉、發(fā)出痛苦咆哮的朱巴哥之間瘋狂地來回掃視,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和……一絲被強行壓抑下去、卻如同野草般瘋狂滋生的東西。
我站在原地,身體因為方才那一聲不受控制的嘶吼而微微顫抖。
掌心深處,那行熔金的文字烙印,正散發(fā)著前所未有的、滾燙的搏動,如同蘇醒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帶來靈魂的戰(zhàn)栗和一種近乎眩暈的力量感。
朱巴哥捂著臉,粘稠的xue從它粗大的指縫間不斷滲出,滴落在污黑的泥濘里。
他那兩只死魚眼,死死地、怨毒地鎖定了我,那目光里的驚疑和暴怒,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
腐臭的空氣中,只剩下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我掌心那無聲燃燒的金色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