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腐殖質(zhì)散發(fā)出的腥甜與魔物殘留的惡臭混合,令人作嘔。
我背靠著一棵虬結(jié)的老樹,粗重地喘息著。
掌心那枚核桃大小、溫潤冰涼、流淌著暗綠玄奧紋路的魔元面具核心,沉甸甸的,如同捏著一塊活的冰玉。
成了!
這玩意兒,就是老子擺脫那張催命符臉的關(guān)鍵!
心念一動,按照從那倒霉魔物記憶碎片里搜刮來的零碎信息,嘗試著將一絲微弱的精神力注入掌心的核心。
嗡——!
核心輕輕一震,表面流淌的暗綠紋路瞬間亮起,散發(fā)出柔和卻奇異的光芒。
一股冰涼滑膩的觸感順著手臂蔓延而上,如同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冷的觸手,輕柔地覆蓋上我的臉龐!
沒有痛苦,只有一種奇異的、仿佛皮膚在重新塑形的細(xì)微蠕動感。
過程很快,不過幾個呼吸。
我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激動和一絲未知的忐忑,從懷里(斗篷內(nèi)襯)摸出一塊從魔物尸體上搜刮來的、打磨粗糙的金屬殘片。
借著從濃密樹冠縫隙透下的、微弱的天光,我看向那模糊的金屬表面倒影。
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倒影中的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皮膚是常年勞作風(fēng)吹日曬的粗糙古銅色,顴骨略高,鼻梁塌陷,嘴唇偏厚,嘴角微微下垂。
帶著一種底層勞力特有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麻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愁苦。
眉毛雜亂,眼神渾濁,毫無光彩。整張臉平凡得扔進(jìn)人堆里瞬間就會被淹沒,甚至有些丑陋。
最妙的是,原本手背上那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散發(fā)著微弱氣息的冰月與赤焰符文。
此刻在魔元面具的覆蓋下,皮膚表面竟也呈現(xiàn)出同樣的粗糙古銅色,符文的位置只有極其細(xì)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紋理變化,若非我事先知曉位置仔細(xì)尋找,連自己都差點(diǎn)忽略!
完美!
簡直天衣無縫!
“哈哈!”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狂喜的低笑從喉嚨里擠出。
老子終于不再是那個價值萬枚元幣的“魔頭”了!
這張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信心大增!
我將魔元核心小心地貼身藏好(這東西似乎能與皮膚形成某種共生連接,離體后效果會減弱甚至消失),又在魔元癱倒化作的那灘惡臭粘液旁仔細(xì)翻找。
果然,從枯萎的苔蘚斗篷下,摸出了一個用某種堅韌獸筋捆扎的、鼓鼓囊囊的皮囊!
解開繩索,嘩啦啦倒出一小堆東西——幾十枚邊緣磨損、帶著魔物特有腥氣的暗沉金屬片。
類似元幣但能量駁雜,姑且稱為“魔晶”,還有十幾枚貨真價實、閃爍著純凈微光的元幣!
看來這魔元守著那片林子沒少“做生意”,或者干脆就是黑吃黑!
“發(fā)財了!” 我眼睛發(fā)亮,毫不客氣地將所有錢幣收進(jìn)懷里那個同樣從魔物身上扒下來的、還算干凈的皮袋里。
沉甸甸的份量壓在胸口,帶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有了錢,有了新臉,當(dāng)務(wù)之急——療傷!恢復(fù)!
老子這一路殺出來,身上大小傷口無數(shù)。
新傷疊著舊傷,經(jīng)脈也因反復(fù)透支熔金力量而隱隱作痛,如同塞滿了燒紅的砂礫。
全靠一股狠勁撐著,再不好好處理,遲早拖垮。
目標(biāo)明確:找個人類聚集地,買最好的療傷藥、最補(bǔ)元?dú)獾牡に帲?/p>
順便……
看看有沒有那種傳說中的、能裝山填海的“空間元器”?
雖然我估計目前的我是買不起,但夢想還是要有的!人要有夢想,不然和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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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
一座比黑石集稍大些、依著一條渾濁河流而建的城鎮(zhèn)出現(xiàn)在眼前。
土黃色的夯土城墻低矮破敗,城門處兩個穿著破舊皮甲、抱著長矛打盹的守衛(wèi)。
我深吸一口氣,壓了壓頭上那頂同樣從魔物尸體上順來的、寬檐破舊的草帽。
將那張平凡麻木、甚至有些丑陋的“新臉”隱藏在帽檐陰影下,混在幾個推著獨(dú)輪車、滿載著劣質(zhì)礦石的苦力中間,低著頭,朝著城門走去。
心臟不爭氣地微微加速……
雖然換了臉,但手背的烙印和懷里的魔元核心,如同兩顆定時炸彈。
“站??!干什么的?” 一個守衛(wèi)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長矛隨意地攔了一下,目光在我那張粗糙愁苦的臉上掃過,又看了看我身上同樣破舊、沾著泥污的粗布短褂。
也是魔物身上扒的,洗過但依舊寒酸,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大人,小的……礦上干活的,受傷了,進(jìn)城抓點(diǎn)藥……” 我刻意壓低了嗓音,帶著濃重的、模仿附近干苦力的口音,聲音沙啞干澀,透著一股子疲憊和卑微。
同時微微佝僂著背,露出胳膊上幾道故意沒處理、看起來猙獰可怖但其實已經(jīng)結(jié)痂的舊傷疤。
守衛(wèi)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似乎嫌我身上的汗味和隱約的藥味。
其實是殘留的魔物腥氣熏人。
他極其不耐煩地?fù)]了揮手:“晦氣!趕緊滾進(jìn)去!別擋道!下一個!”
順利過關(guān)!
踏入城鎮(zhèn),喧囂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鐵匠鋪叮當(dāng)?shù)拇蜩F聲、劣質(zhì)燒酒的辛辣氣味……
一切都顯得無比鮮活。
我像個真正的底層苦力,縮著肩膀,低著頭,在擁擠嘈雜的街道上穿行。
沒人多看我一眼。
那些貼在街角墻壁上、嶄新的通緝畫像上。
那雙兇狠瘋狂的眼睛,與我此刻這張麻木愁苦的臉,形成了最完美的諷刺。
我的目標(biāo):藥鋪!
很快,循著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草藥苦香,我找到了一家門面不大、但收拾得還算干凈的草藥鋪。
門楣上掛著塊掉了漆的木牌:“回春堂”。
掌柜是個留著山羊胡的干瘦老頭,正戴著老花鏡,慢悠悠地?fù)芘衽_上的小秤。
見我進(jìn)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渾濁的老眼在我那張臉和破爛衣服上掃過,便又垂下,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顯然沒把我當(dāng)回事。
“掌柜的……” 我走到柜臺前,聲音依舊沙啞卑微。
“抓點(diǎn)藥……治外傷的,要好藥!再……再來點(diǎn)補(bǔ)元?dú)獾牡に?,要好用的!?/p>
掌柜頭也不抬,懶洋洋地拉長調(diào)子:“上好金瘡藥,止血生肌,兩個元幣一盒?;卮荷ⅲ瑑?nèi)服調(diào)理氣血,一個元幣一包。至于補(bǔ)元?dú)獾摹嘣ぁ?,固本培元,最是實在,五個元幣一瓶?!?/p>
我心頭飛快盤算著。金瘡藥要備足,回春散也要,那培元丹……雖然肉疼,但經(jīng)脈的暗傷必須盡快處理!
一咬牙:“金瘡藥來三盒!回春散五包!培元丹……兩瓶!”
掌柜終于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沒料到我這副窮酸樣能掏出這么多錢。
他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沒多問,只是慢悠悠地開始配藥。
片刻后,一堆瓶瓶罐罐和油紙包推到我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那個沉甸甸的皮袋,倒出相應(yīng)數(shù)量的元幣和魔晶。
掌柜看到魔晶時眉頭皺了皺,但沒說什么,顯然也收,錢貨兩吃。
抱著這堆散發(fā)著濃郁藥香的“寶貝”,心里踏實了大半。
至于空間元器?
路過一家掛著“奇物閣”招牌、明顯氣派許多的店鋪時,我瞥了一眼櫥窗里展示的一個巴掌大小、雕刻著繁復(fù)符文的灰撲撲袋子,下面標(biāo)價牌上那一長串令人眼暈的零……
嗯,還是先填飽肚子更實在!
腹中雷鳴早已響成一片!
這些日子風(fēng)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再加上連番惡戰(zhàn),身體早就被掏空了!
此刻聞到食物的香氣,胃里像有無數(shù)只手在抓撓!
街角,一家掛著“王記面館”破舊布幡的小店,灶火正旺,大鍋里翻滾著乳白色的骨頭湯,濃郁的肉香混合著麥香,如同最誘人的鉤子。
我大步走進(jìn)去,找了個最角落、光線最暗的油膩?zhàn)雷幼隆?/p>
“掌柜的!面條!大碗的!” 我拍著桌子喊道,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急切。
“好嘞!客官稍等!” 系著油膩圍裙的胖掌柜麻利地應(yīng)了一聲。
很快,一個堆得冒尖、熱氣騰騰、澆著濃稠肉臊和碧綠蔥花的大海碗面,重重放在我面前。
我抄起筷子,如同餓死鬼投胎,根本顧不上燙,稀里呼嚕就往嘴里扒!
面條筋道,湯汁濃郁,肉臊噴香!滾燙的食物滑入空蕩蕩的胃袋,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痙攣的滿足感!
一碗!
兩碗!
三碗!
……
我吃得酣暢淋漓,風(fēng)卷殘云!每一口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食物的無限渴望!
汗珠順著額角滾落,也顧不得擦。堆積的空碗如同小山般摞在桌角。
當(dāng)?shù)谑朊孢B湯帶水被我灌下肚,滿足地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時,整個面館都安靜了。
胖掌柜拎著湯勺,嘴巴張得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桌上那座“碗山”,又看看我那依舊平坦,實則被魔元核心氣息微微遮掩的肚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旁邊幾桌零星的食客,也像看怪物一樣偷偷瞄著我。
“嗝……” 我又打了個飽嗝,毫不在意地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從懷里摸出幾枚銅幣拍在桌上,“結(jié)賬!”
胖掌柜如夢初醒,結(jié)結(jié)巴巴地數(shù)了數(shù)銅幣,又看看我,眼神復(fù)雜,有震驚,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敬畏?
在這亂世,能吃,往往意味著更能打!更能活!
我拎起裝著草藥丹藥的粗布包裹。
“空間元器還是夢啊”
裹緊那件依舊破舊但好歹干凈的斗篷,將草帽壓得更低,挺著終于被填滿、暖烘烘的肚子,在掌柜和食客們驚愕的目光中,心滿意足地走出了面館。
陽光透過破舊的斗篷縫隙灑在身上,帶著一絲暖意。
腹中是久違的飽足,懷里是救命的丹藥,臉上是安全的偽裝。
雖然手背的烙印依舊冰涼灼熱,前路依舊殺機(jī)四伏。
手背上冰月與赤焰的符文如同兩塊烙鐵,時刻提醒著我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
但此刻,老子心情——爽!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