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悲憫的婚姻,卻是他跨越十年暴雨的處心積慮>
“28號,陸予安請到5號診室就診。”
門診大廳的叫號器冰冷的聲音在走廊響起 ,坐在診室外的陸隅抱起懷中燒得小臉通紅、蔫蔫的陸予安推門而入。
引入眼簾的是坐在電腦桌前帶著藍色口罩的林澈,細長的睫毛低垂著遮掩著,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情緒,只有握著鼠標的指節(jié)微微泛白,透露出幾分不尋常的緊繃。
“阿澈叔叔?!?陸予安因為發(fā)燒而沙啞的聲音在診室響起,帶著病中的依賴。
林澈聞聲抬頭,目光接觸到抱著孩子的陸隅時,明顯錯愕了一瞬,連敲擊鍵盤的手指都頓住了。
這是他頭一次……看陸隅親自帶孩子來看病。
以往陸予安這個小外甥但凡有點頭疼腦熱,都是他媽媽陸錦書風風火火地抱著沖進診室,陸大總裁日理萬機,連影子都難見到。
“這是我舅舅?!?陸予安雖然燒得迷迷糊糊,窩在陸隅寬闊堅實的懷里,卻仍不忘用沙啞的小嗓子,認真地向林澈介紹陸隅的身份,仿佛在宣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澈迅速斂去眼底的波瀾,重新戴上那副公事公辦的面具,聲音透過口罩傳出,聽不出絲毫情緒,只有屬于醫(yī)生的冷靜:“發(fā)燒了?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的視線落在孩子通紅的小臉上,刻意避開了陸隅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昨天晚上8點,燒到了39.2。吃了退燒藥以后反反復復的。” 陸隅低沉的聲音在不算寬敞的診室里響起,帶著一種獨特的磁性。
“還有其他癥狀嗎? ” 林澈一邊詢問病情,一邊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飛舞著寫著病情。
“目前好像只有發(fā)燒?!?陸隅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陸予安回答道。
林澈起身拿起診療盤中的體溫計,“再量一下體溫?!?/p>
他起身繞過桌子,走到陸隅面前。
診室的空間因為兩個成年男人的存在而顯得有些逼仄。
林澈伸出手,想將體溫計輕輕塞進陸予安的腋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孩子病號服的那一刻,陸隅的目光倏然抬起,精準地捕捉住了他。
兩人的目光猝然撞在一起,只一瞬,林澈的目光沒有任何波動的冷漠的移開。 只是拿著體溫計的指尖因為用力泛起了青白。
陸隅將林澈那瞬間掩藏的失態(tài)盡收眼底。他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暗芒,抱著陸予安的手臂似乎無意識地收緊了些。
他沒有說話,只是那目光,一直沉沉地追隨著林澈將體溫計塞在陸予安的腋下。
忽然拉近的距離讓陸隅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撲面而來的是林澈身上淺淺的消毒水味道和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五分鐘后取出來?!?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陸隅拉回現(xiàn)況。
水銀體溫計冰冷的觸感激得孩子瑟縮了一下,往陸隅懷里更深地鉆去。
“別動,安安,聽話?!标懹绲统恋穆曇魩е矒幔笫州p輕拍撫著孩子的背脊,目光卻依舊若有似無地落在林澈因為彎腰而露出一小截后頸的白皙皮膚上。
林澈站直身體,退開一步,刻意拉開了與陸隅的距離,重新坐回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記錄著信息。
藍色的口罩遮蓋了他大半張臉,黑色的短發(fā)松軟的搭在額前,白皙的皮膚在診室的燈光下仍是仿佛清澈透亮。
在測量體溫期間,門診的護士匆匆從診室外跑進來,俯身在林澈耳邊交代了兩句。
“丟了?!?林澈仍是波瀾不驚的交代著護士。
“林老師,那….那花挺大的。丟了怪可惜的?!?小護士紅著臉,低著頭,聲音里滿是惋惜和不舍,似乎還想爭取一下。
“那你們自己處理?!?林澈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屏幕上移開半分,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氣息,仿佛在談論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雜物。
小護士聽見林澈的吩咐,雖然有點無奈,但臉上還是重新?lián)P起了笑容,小聲應了句“謝謝林老師”,便轉身輕盈地跑出了診室。
“時間到了,體溫計給我?!?林澈終于再次開口,打破了沉寂。
他抬眸,視線落在陸隅懷中的孩子身上,修長白皙的手指伸過桌沿,指向陸隅的方向。
他沒有看陸隅,只是抬了抬線條清晰的下巴,示意對方將體溫計取出來,這個動作帶著職業(yè)化的指令感。
陸隅依言,動作輕柔地取出體溫計。銀色的水銀柱清晰地停在刻度線上。
他并沒有立刻遞給林澈,而是垂眸看了一眼,低沉的聲音報出數(shù)字:“38.7?!?/p>
林澈的目光終于轉向他……手中的體溫計。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著。
陸隅將手中的體溫計放在林澈的手心,修長的手指邊緣似不小心一般劃過林澈的手掌心。
手心中的異樣讓林澈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又將手中的體溫計拿起來重新看了一眼數(shù)值。
“反復發(fā)燒的話我建議可以查一下血常規(guī)和流感檢測?!?/p>
“好?!?/p>
“去二樓檢驗科,”林澈重新將視線鎖定在電腦屏幕上,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平穩(wěn),卻比剛才更冷硬了幾分,
“血常規(guī)和甲流乙流咽拭子。結果大概半小時出來,拿到報告直接回來找我?!彼种冈阪I盤上敲擊著,打印出一張化驗單。
陸隅接過那張帶著打印機余溫的單據(jù),目光卻并未離開林澈被口罩遮住的臉,似乎想穿透那層薄薄的藍色無紡布,看清其下隱藏的所有情緒。
他抱著陸予安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診室內投下更深的壓迫感。
“好?!币琅f是簡單的一個字,低沉而聽不出情緒。
陸隅抱著孩子轉身向門口走去,步履沉穩(wěn)。
就在他即將拉開診室門的瞬間,林澈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陸先生?!?/p>
陸隅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孩子發(fā)燒期間,注意補充水分,物理降溫可以輔助進行?!绷殖旱穆曇敉高^口罩傳來,是純粹的醫(yī)囑,公式化得沒有一絲縫隙,“如果出現(xiàn)精神萎靡、呼吸急促或者驚厥,立刻急診?!?/p>
陸隅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片刻后,才傳來一聲更沉的回應:“知道了?!?/p>
診室的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面走廊的嘈雜,也隔絕了那個帶著強大存在感的身影。
林澈維持著面對電腦的姿勢,許久未動。直到確認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極其緩慢地吐出。握著鼠標的手指松開,掌心竟是一片潮濕。
他摘下眼鏡,用指關節(jié)用力按了按酸脹的眉心,再睜開眼時,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絲……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