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之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像在養(yǎng)孩子,是從林野對著自動烘干機發(fā)呆開始的。
少年站在機器前,眉頭皺得緊緊的,手指懸在按鈕上半天不敢按,像在面對什么精密儀器。沈硯之走過去時,正撞見他偷偷用手機搜“烘干機使用指南”,屏幕上還停留在“高溫烘干會不會燒壞衣服”的問答界面。
“笨死了?!鄙虺幹疀]好氣地奪過手機,隨手按了個“絲綢模式”,“你的制服都是純棉的,用這個檔?!?/p>
林野立刻站得筆直,像被老師抓到走神的學生:“是?!?/p>
沈硯之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忽然有點不是滋味。
他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烘干機這種東西就像水龍頭一樣平常,可對林野來說,大概是從未接觸過的新鮮事物。斗獸場那三年,他該是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更別說用這種“嬌氣”的家電了。
“過來?!鄙虺幹旅遍g走,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些。
林野乖乖跟過去,看著沈硯之打開衣柜最下面的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疊著十幾件純棉T恤和休閑褲,都是他的尺碼。
“以后別總穿制服,”沈硯之把一件淺藍色T恤扔給他,“這些穿著舒服?!?/p>
林野捏著柔軟的布料,指尖有點發(fā)顫。這料子比他身上的制服好太多,細膩得像云朵,他甚至不敢用力攥,怕弄壞了。
“沈先生,這太……”
“閉嘴?!鄙虺幹伤?,“我讓你穿你就穿?!?/p>
他轉(zhuǎn)身又打開另一個抽屜,里面是各種口味的糖,草莓味的占了大半,旁邊還零散放著幾顆檸檬糖,像故意湊數(shù)的。
“這個也拿著。”沈硯之抓了把草莓糖塞進他口袋,“想吃就吃,別省著。”
林野的口袋被糖撐得鼓鼓的,硌著大腿有點癢,心里卻暖得發(fā)慌。他想說“我不愛吃糖”,可舌尖好像還殘留著草莓糖的甜,那句反駁怎么也說不出口。
沈硯之看著他低頭抿唇的樣子,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少年的發(fā)質(zhì)很硬,帶著點不服帖的糙,摸起來卻意外的順手。
“頭發(fā)該剪了?!彼S口說,“下午讓張叔陪你去理發(fā)店,就說按我的意思剪?!?/p>
林野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不用,我自己剪就行?!彼郧霸诙帆F場,都是用碎玻璃片對著鏡子刮,雖然坑坑洼洼,卻也能將就。
“你自己剪?”沈硯之挑眉,想象了一下他對著鏡子亂剪的樣子,忍不住皺眉,“剪成狗啃似的給誰看?必須去?!?/p>
林野還想再說什么,對上沈硯之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把話咽了回去,小聲應了句“好”。
下午林野從理發(fā)店回來時,沈硯之正在花園里喂貓。少年剪了利落的短發(fā),額前的碎發(fā)被修得整整齊齊,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雙圓圓的杏眼,看起來清爽了不少,也……稚氣了不少。
“沈先生。”林野走到他身邊,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fā),“這樣……可以嗎?”
沈硯之看著他眼里的期待,忽然覺得這錢花得值。他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臉頰,軟乎乎的,像捏到了剛出鍋的米糕:“嗯,比之前順眼多了?!?/p>
林野的臉瞬間紅透,卻沒躲,只是乖乖地任他捏著,嘴角偷偷往上翹了翹。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硯之看著林野小心翼翼跟著他的樣子,忽然明白自己這份心思是什么了。
不是同情,也不止是可憐,更像是一種……想把他缺失的那些孩子氣,一點點補回來的沖動。
想讓他知道衣服可以不用穿到破洞,想讓他明白糖是甜的不用硬扛酸的,想讓他學會依賴,學會撒嬌,學會像個真正的少年一樣,不用時刻緊繃著神經(jīng)。
沈硯之把最后一塊貓餅干扔進碗里,站起身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走了,晚上吃糖醋排骨,給你補補?!?/p>
林野眼睛亮了亮,立刻跟上去,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沈硯之回頭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側(cè)臉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眼里的戒備少了很多,多了點屬于這個年紀的鮮活。
他忽然覺得,養(yǎng)這么個“大孩子”,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至少,這偌大的別墅里,終于有了點人氣,不再像以前那樣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