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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一場荒誕的鬧劇在我曾經(jīng)的家中上演。
我被安排在門口的牛棚里,那是用來堆放農(nóng)具和飼料的小屋,墻角有老鼠洞,夜里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母親丟給我一床又薄又臟的被子和半個冷饅頭:“將就一下,別礙事。”她的表情像是在對待一個不速之客,而不是失散多年的兒子。
“媽,我是你兒子啊?!蔽依∷氖?,眼中含淚,“我替遠(yuǎn)生下鄉(xiāng)五年,就換來這樣的對待?”
她猛地甩開我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厭惡:“兒子?你弟才是我兒子!你早就死了!死人回來干什么?村里都傳你是鬼上身了!”
“我沒死!我好好活著!”我?guī)缀跏撬缓鸪雎?,“我替遠(yuǎn)生下鄉(xiāng),是他該去的!他騙了所有人!”
“你閉嘴!”母親氣急敗壞地打斷我,“家里就那點地,已經(jīng)分給你弟了。你回來干什么?來攪和我們的好日子嗎?”
就在這時,屋內(nèi)傳來歡聲笑語和酒杯碰撞的聲音。
我透過窗縫看去,全家人圍坐在豐盛的飯桌前。
燈火通明的屋內(nèi),父母笑得合不攏嘴,江遠(yuǎn)生輪流給孩子們夾菜,林語琴依偎在他身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來,大家舉杯,慶祝我被評為村里的『孝義模范』!”江遠(yuǎn)生高聲宣布,聲音穿透薄薄的墻壁傳入我耳中,“多虧了哥哥的犧牲,咱們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滑稽的是,就在五年前,同樣是這張桌子,同樣是這些人,為我送行,說要為我“守好家”。
我再也忍不住,沖進(jìn)屋內(nèi):“這都是我的家!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六個孩子尖叫起來,江遠(yuǎn)生一把將我推出門外:“瘋子!滾出去!這是我家!“
“你這個忘恩負(fù)義的東西!”父親站起身,面色鐵青,“你弟照顧你媳婦,撫養(yǎng)侄子,你該謝謝他!現(xiàn)在你回來搗亂,算什么意思?”
母親尖聲喊道:“誰讓你回來的?我們這么多年過得好好的,你回來攪和什么?你死了的消息都報到上面去了,現(xiàn)在回來讓我們怎么交代?”
我被推倒在院子中央,摔進(jìn)泥水里,渾身濕透。
六個孩子跟著跑出來,對著我又踢又吐:“死人!死人!滾出我們家!”
那個剛會走路的小男孩,也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朝我身上撒尿。
林語琴站在門口,曾經(jīng)對我溫柔的眼神變得冰冷:“江云深,你死了五年了,別回來掀桌子?!?/p>
她撫摸著隆起的肚子,“這是遠(yuǎn)生的孩子,我已經(jīng)改嫁了,你死心吧?!?/p>
我趴在泥水中,看著這個曾經(jīng)發(fā)誓一生相守的女人,心如刀絞。
五年前,她是怎么跪在地上求我別走的?
如今卻容不下一個活著回來的丈夫。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去村委會查戶口。
“江云深?”工作人員翻了翻冊子,一臉疑惑,“已經(jīng)注銷了啊,三年前就辦了死亡注銷手續(xù)?!?/p>
“我沒死!”我拍著桌子,幾乎要哭出來,“我被迫下鄉(xiāng),替我弟弟去的!現(xiàn)在活著回來了!”
村長姍姍來遲,瞇著眼打量我:“喲,『死人』回來了?“他嘴角掛著譏諷的笑,“那你讓你家人來證明啊。哦,對了,他們都認(rèn)可你死了。沒戶口的人,在我們村寸步難行!你不如乖乖滾蛋,別耽誤江遠(yuǎn)生一家子的好日子?!?/p>
我拿出返鄉(xiāng)通知書:“看看這個!這是證明!”
村長接過去,隨手一撕:“這玩意兒誰不會做?神經(jīng)病!”
回村的路上,幾個村民圍住我,其中一個拿著鐵鍬:“聽說你騷擾江遠(yuǎn)生一家?滾出我們村!”
我被一群人追趕,最后躲進(jìn)了村后的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