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雅攥著那個觸手溫潤、材質(zhì)非金非玉卻異常堅韌的天階補天丹空瓶,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石頭城一家看起來門臉頗大的典當行大門。他身上那套桃紅金線的戲服在昏暗的當鋪里顯得更加格格不入,頭上的雉雞翎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引得柜臺后正打瞌睡的年輕伙計一個激靈,瞪大了眼睛。
“客…客官?您這是……”伙計看著李青雅這身驚世駭俗的打扮,一時語塞,眼神里充滿了驚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這人看著就不太正常,像個唱大戲的瘋子。
李青雅努力維持著平靜(盡管內(nèi)心因為典當這種“祖?zhèn)魑铩倍械揭唤z莫名的羞恥),將空瓶輕輕放在高高的柜臺上。瓶子本身毫不起眼,沒有任何華麗裝飾,但通體流轉(zhuǎn)著一股內(nèi)斂的光澤,材質(zhì)細膩,仿佛蘊含著某種道韻。
“典當此物?!崩钋嘌诺穆曇艨桃鈮旱玫统辽硢。7轮胂笾械摹奥淦撬嚾恕鼻徽{(diào)。
伙計狐疑地拿起瓶子,入手微沉,觸感冰涼滑膩,絕非普通玉石或陶瓷。他湊近鼻子聞了聞,一股極其淡雅、卻仿佛能滌蕩心神、令人通體舒泰的異香若有若無地鉆入鼻腔?;镉嬀褚徽瘢樕陷p視之色稍減,眼中多了幾分鄭重。他雖然修為低微(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但在這典當行也見識過不少好東西,這瓶子…不簡單!殘留的藥香都如此神異,那里面曾經(jīng)裝的東西,簡直不敢想象!
“您稍等!”伙計不敢怠慢,將瓶子小心地放在鋪著絨布的托盤里,“這物件小的眼拙,得請掌柜的掌掌眼!” 說完,他急匆匆地捧著托盤跑進了內(nèi)室。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掌柜快步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柜臺前鶴立雞群(或者說“花枝招展”)的李青雅,眉頭下意識地一皺,但目光旋即就被托盤里的空瓶牢牢吸住。
他一眼掃過瓶子,眼神里閃過一絲精光,這分明是高級丹藥的瓶子??!可再一看李青雅,那打扮,那氣質(zhì),怎么看怎么像路邊撿來的。老板心里犯嘀咕:“這人八成是撿了個空瓶子來忽悠我,不過這瓶子確實值錢,要是能低價收了,說不定能大賺一筆?!?/p>
他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目光再次投向李青雅。眼前這人,白發(fā)披散(在雉雞翎下),臉色蒼白,穿著一身俗艷到刺眼的戲服,眼神看似平靜卻深處藏著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一絲…空洞?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完全就是個凡人。掌柜心中的天平瞬間傾斜: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凡夫俗子,在哪個山旮旯里撿到了某個隕落大能遺落的丹藥瓶!
“咳,”掌柜清了清嗓子,恢復了商人的精明本色,臉上堆起職業(yè)化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問道:“這位小兄弟,這瓶子是從哪兒得來的?”
李青雅早有準備,按照之前想好的說辭,用一種帶著點追憶和茫然的口吻道:“此乃家父…多年前在山林間偶然拾得。當時瓶內(nèi)空空如也,只覺此瓶奇特,便一直留在家中。如今家道中落,不得已……” 他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窘迫”。
掌柜聽著這“合情合理”的解釋,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一個沒見識的鄉(xiāng)下人,撿了個寶貝空瓶卻不識其真正價值。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
“原來如此?!闭乒顸c點頭,不再追問下去。他拿起瓶子掂量了幾下,沉吟片刻,仿佛在仔細評估價值。
他裝模作樣地又看了看瓶子,故意嘆了口氣:“哎,這瓶子確實不錯,可惜里面沒丹藥,不然能值更多。不過看在你這可憐樣,我就給你九個上品靈石吧!”
李青雅不懂行,但直覺告訴他五個手指代表的肯定不高。他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掌柜,眼神里沒有什么波瀾,仿佛在說“你繼續(xù)”。
掌柜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咳了一聲:“公子啊,這空瓶再好,終究是空的。這樣,我再加一點,十個上品靈石!這已經(jīng)是天價了!足夠公子這樣的普通人舒舒服服過好幾年了!”
李青雅依舊沉默。他不懂價格,十個上品靈石?他覺得不值。但他也急需用錢,不想過多糾纏。
就在掌柜以為對方會同意時,李青雅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骸笆粋€?!?這是他根據(jù)之前對修真界物價的模糊記憶,以及系統(tǒng)任務獎勵價值(仙階功法、天階丹藥)的對比,隨口報出的一個他認為“合理”且自己急需的數(shù)字。
掌柜眼皮一跳。是一個上品靈石?這小子胃口不??!但他轉(zhuǎn)念一想:這瓶子本身的價值,若是遇到識貨的煉丹大師或收藏家,確實不止十一個上品靈石。眼前這人就是個毫無根基的凡人,穿得又如此怪異招搖,拿著這瓶子在外面晃悠,萬一被真正的行家搶了去,或者他改變主意不賣了,自己豈不是虧大了?不如速戰(zhàn)速決,雖然賺得少了點,但也是穩(wěn)賺不賠。
掌柜臉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唉!公子真是會講價!罷了罷了,就當交個朋友!十一個上品靈石!成交!” 他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從柜臺下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數(shù)出十一塊散發(fā)著柔和光芒、靈氣氤氳的上品靈石,推到李青雅面前,同時另一只手飛快地將那個空瓶收了回去,仿佛怕李青雅反悔。
李青雅看著眼前十一塊晶瑩剔透、蘊含精純靈氣的石頭,心中微動。他不懂具體價值,但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能量遠超普通金銀。他默默收好靈石,沉甸甸的布袋給了他一絲久違的踏實感。
“掌柜,貴店可有尋常衣物出售?”李青雅指了指自己身上扎眼的戲服。他急需擺脫這身恥辱的標記。
掌柜巴不得這個“怪人”趕緊換掉這身礙眼的行頭,忙不迭地點頭:“有有有!后面就有成衣鋪子,都是好料子!伙計,帶這位公子去挑一件合身的常服!算便宜點!” 他只想快點打發(fā)走這個讓他感覺有點不舒服的“怪人”。
片刻后,李青雅換上了一套質(zhì)地普通但干凈整潔的青色布衣長衫。雖然依舊難掩他蒼白的臉色和那頭顯眼的白發(fā)(暫時無法改變),但至少看起來像個正常的落魄書生了,比那身桃紅戲服順眼百倍。他將換下的戲服和那頂可笑的頭冠及舞劍,仔細的收回了系統(tǒng)空間——這是系統(tǒng)任務獎勵,未來或許還有用。為此,他又花了一個上品靈石購買衣物(掌柜果然沒算便宜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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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客棧(相對較好的那家):
手握十個上品靈石,李青雅底氣足了不少。他沒有選擇最豪華的,而是挑了一家藏身于一條幽靜的小巷盡頭的酒店,古樸的木質(zhì)門面在周圍的喧囂中顯得格外低調(diào)、名為“石頭客?!钡闹懈邫n客棧。
“掌柜,一間上房,包一日三餐,住一個月。”李青雅將一塊沉甸甸的上品靈石放在柜臺上,聲音平靜。
正在撥算盤的胖掌柜抬頭,看到靈石時眼睛一亮,再打量了一下李青雅:深青色棉布長衫,質(zhì)地普通,但漿洗得干凈挺括。臉色是異于常人的蒼白,一頭雪白長發(fā)隨意束在腦后,更添幾分神秘。眼神平靜深邃,像不見底的寒潭,周身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靜氣場,雖然感覺不到明顯的靈力波動,但那份氣度…絕非普通落魄之人!
一個上品靈石包月食宿?這可是筆好生意!他們客棧的上房包月通常也就值四五十個中品靈石(100下品靈石=1中品靈石,100中品靈石=1上品靈石),這一個上品靈石等于100中品靈石,綽綽有余!掌柜立刻堆滿了笑容。
胖掌柜臉上的驚訝瞬間轉(zhuǎn)化為無比熱情甚至帶著一絲諂媚的笑容,八字胡都激動地抖了抖:“哎喲!貴客!貴客臨門?。】煺埧煺?!”他雙手捧起那塊上品靈石,仿佛捧著稀世珍寶,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上房!必須有!地字號房給您留著呢!包三餐!絕對包您滿意!一個月?沒問題!完全沒問題!”
“好嘞!貴客樓上請!地字三號房,清靜向陽!包您滿意!”掌柜麻利地收了靈石,找了一小袋零碎的中品和下品靈石給李青雅(作為找零)
同時熱情地招呼旁邊候著的機靈伙計:“快!帶這位貴客去地字三號房!好生伺候著!貴客有任何需求,務必滿足!” 他甚至沒提押金、沒要身份憑證——能用上品靈石付賬的主兒,還在乎這點規(guī)矩?
伙計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立刻躬身引路:“貴客,您這邊請!”
李青雅對掌柜的熱情和伙計的恭敬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跟著伙計,在掌柜一路目送和幾個客人好奇的目光中,踏上了通往三樓的木質(zhì)樓梯。
房間果然如掌柜所說,剛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撲面而來。房間寬敞明亮,陳設雅致:雕花的梨木大床掛著素色紗帳,鋪著嶄新的錦被;靠窗擺放著書案和太師椅,案上文房四寶俱全;墻角立著銅鏡和臉盆架;地上鋪著柔軟的絨毯。一扇雕花木窗半開著,窗外是客棧的后花園,綠意盎然,景致宜人,微風拂過,帶來清新的草木氣息。比起他之前想象的“安全之所”,這里簡直是天堂。
“貴客您看還滿意嗎?飯菜是給您送到房里,還是您去樓下雅間用?”伙計殷勤地問道。
“送到房里,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即可。無事不要打擾?!崩钋嘌叛院喴赓W。
“是是是!小的明白!您先歇著,飯菜好了馬上給您送來!”伙計識趣地退下,輕輕帶上了房門。
“咔噠。”
門栓落下的聲音,在這安靜雅致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李青雅沒有立刻去欣賞房間的陳設或窗外的風景。他站在原地,環(huán)顧四周,眼神銳利如鷹隼,迅速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床底、柜頂、屏風后、房梁…確認沒有任何異常。然后,他走到門邊,反手將沉重的黃銅門栓牢牢插好。又走到窗邊,檢查了窗栓是否牢固,輕輕關好窗戶,拉上了內(nèi)層的厚絨窗簾,只留下外層薄紗透入些許柔和的光線。最后,他搬過那張沉重的梨木書案,牢牢地抵在了門后。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走到房間中央。
緊繃了整整一天、乃至更久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終于可以稍稍松懈。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
從黑石鎮(zhèn)邊緣的絕望佇立,到城門口那場刻骨銘心的屈辱表演,再到典當行與精明掌柜的無聲交鋒,最后終于在這安全的、舒適的上房中安頓下來…這一天,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每一步都踩在尊嚴的碎片和生存的鋼絲上。
他攤開手掌,看著剩下的九塊上品靈石和一小袋零錢(找零),以及那塊找零找回的“零錢”(幾十個中下品靈石),這對他而言已經(jīng)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個安全、穩(wěn)定、能安心療傷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有了時間,有了安全的環(huán)境。
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但他不敢立刻休息。他盤膝坐好,立刻開始全力運轉(zhuǎn)《天道隱身法》。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將他自身的氣息、那獨特的白發(fā)特征、以及剛剛獲得靈石可能帶來的微弱靈氣波動,都悄然掩蓋、扭曲、隱藏。同時,他也開始引導體內(nèi)那絲微弱但堅韌的新生氣感,小心翼翼地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鞏固著補天丹帶來的修復成果。
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李青雅悠長而細微的呼吸聲。在經(jīng)歷了地獄般的一天后,他終于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寶貴的喘息之機。接下來的一個月,將是決定他能否真正“逆境重生”的關鍵時期。而他懷揣著僅有的靈石和系統(tǒng)給予的功法,在這間小小的客棧上房里,開始了孤獨而漫長的療傷與修煉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