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長安城破那日,我穿著母后親手縫制的嫁衣跳下城樓。
虎口月牙疤烙著與少年將軍的銅鏡之約:“憑此相認,生死不離。”千年后美術館重逢,
新銳畫家虎口疤痕在陽光下泛著細碎光芒。收藏家肩頭的楓葉胎記突然灼燙,
展柜里唐代銅鏡的裂紋竟與畫家手中殘片嚴絲合縫。當兩半銅鏡在月光下拼合,
鏡背剝落的銹跡里浮出誓言:“原來不是夢,是千年前就見過你?!惫?55年,
天寶十四載,冬。朔風卷著灰燼在長安城頭盤旋,像一群不祥的烏鴉,發(fā)出嗚咽般的嘶鳴。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銹味和焦糊味,那是血與火共同炙烤后留下的絕望氣息。
城破了。這座曾經(jīng)冠絕宇內、萬國來朝的煌煌帝都,此刻正被叛軍的鐵蹄踩在腳下,
發(fā)出最后的、痛苦的呻吟。嘶吼聲、金鐵交擊聲、瀕死的哀嚎聲,匯成一股淬了冰的箭矢,
穿透窗欞,狠狠扎進莫香混沌的思緒里。她坐在妝臺前,窗外是映紅了半邊天的火光,
濃煙翻滾,如同地獄張開的巨口。銅鏡冰涼,映出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虎口那道淺粉色的疤痕,月牙形狀,
像一道凝固的、微小而永恒的傷口。三年了。疤痕早已不再疼痛,卻在此刻,
隨著城破的喧囂,隱隱傳來一絲遙遠的、針扎似的悸動。三年前的上元燈節(jié),
長安還沉浸在醉人的繁華里。她是父皇最寵愛的香公主,偷偷溜出禁宮,
只為看一眼朱雀大街那綿延十里、恍若星河墜地的璀璨燈河。流光溢彩的燈影下,
幾個醉醺醺的漢子圍住了她,渾濁的酒氣和下流的調笑讓她瞬間如墜冰窟。就在她驚惶無措,
幾乎要哭出來時,馬蹄聲碎玉般響起。一道銀色的閃電劈開了令人窒息的黑暗。
銀甲少年策馬而來,動作利落如獵豹,拳腳起落間,那幾個醉漢便哀嚎著滾倒在地。
他翻身下馬,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在周遭輝煌的燈火映照下,折射出晶瑩的光。
他走到她面前,臉上猶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聲音卻故作沉穩(wěn):“姑娘沒事吧?
此地人多雜亂,姑娘孤身一人太危險了?!蹦憧粗请p眼睛清澈得像秋日的晴空,
卻又蘊著磐石般的堅定。那一刻,她忘了公主的身份,只覺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
幾乎要撞出胸膛。她垂下眼簾,低聲謊稱自己是吏部尚書家的小姐,與家人走散了。
少年將軍林琛,羽林軍中嶄露頭角的新星,就這樣護送著她,匯入熙熙攘攘的燈河。
他為她講解那些巧奪天工的花燈來歷,講西域胡商帶來的走馬燈,
講江南匠人扎的蓮花燈如何在水面漂浮。走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前,
他不由分說買了一串塞到她手里。紅艷艷的山楂裹著晶亮的糖衣,咬一口,
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開,竟比宮里任何珍饈都更讓她歡喜。走到護城河畔,人群稍疏。
莫香只顧著低頭看手中那串糖葫蘆,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子絆住,驚呼著向前撲倒。
林琛眼疾手快,伸手去扶。兩人的手在空中倉促相撞,
手背狠狠擦過路邊一個賣廉價飾品的小攤邊緣——一塊粗糙斷裂的銅片,像野獸的獠牙,
瞬間劃開了皮膚?!八弧眱扇送瑫r抽了口冷氣。攤主驚慌地道歉。莫香攤開左手,
掌心靠虎口的位置,一道新鮮的月牙形傷口正滲出血珠。林琛的右手同樣位置,
也添了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傷痕?!肮媚铮瑢Σ蛔?!”林琛看著她的傷口,眉頭緊蹙,
隨即又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抬眼看她,目光灼灼,“這疤痕……就當作我們的約定吧。
若將來有緣再見,便憑此相認。”莫香的心猛地一跳,臉頰滾燙。
她望著少年將軍眼中認真的光芒,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艁y間,她下意識地摸向腰間,
指尖觸到一個堅硬微涼的物件。那是母后在她及笄那年所賜的平安符,
用半片古舊的銅鏡精心打磨而成,背面刻著一個清秀的“香”字。她解下來,遞到林琛面前,
聲音輕得像耳語:“這個……給你,就當是謝禮。等以后……等以后有機會,
我再找你要回來?!绷骤∥⑽⒁徽?,隨即鄭重地雙手接過那半片帶著她體溫的銅鏡。
他將它緊緊貼在胸口的位置,仿佛接過的不是一塊冰冷的銅,而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諾?!昂?!
”他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fā),“我林琛在此立誓,必定好好保管。
待他日……待我于邊關立下赫赫戰(zhàn)功,定當親自登門,完璧歸趙!
”護城河的水映著兩岸的燈火,碎金般搖曳。他們站在光影交織處,望著彼此手上的新傷,
都以為未來是鋪陳在腳下的錦繡長卷,有足夠的時間去描繪相遇、相知與相守。誰會想到,
命運的墨跡早已被戰(zhàn)火點燃,正以燎原之勢,迅速燒毀一切安寧的圖景。2“不好了!
城破了!叛軍打進來了!快跑啊——!”門外驟然炸響的凄厲喊叫,像一把生銹的鈍刀,
猛地劈開了莫香沉浸在舊夢中的思緒。指尖一顫,拈著的繡花針“?!币宦暣囗?,跌落在地。
“公主!香公主!”門被撞開,婢女阿月跌跌撞撞撲進來,臉上涕淚縱橫,
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尖利變形,“快!快逃吧!
陛下……陛下和娘娘……讓奴婢拼死也要護著您逃出去??!”莫香緩緩抬起眼皮,
目光空洞地掠過阿月那張因絕望而扭曲的臉,仿佛透過她,看到了更遠、更深的虛無。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一潭死水:“阿月……你說,林將軍……他還活著嗎?
”阿月渾身劇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皳渫ā币宦?,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磚,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抽動著,
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如同瀕死小獸的哀鳴。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甚至不敢抬頭看公主一眼。莫香的目光從阿月劇烈顫抖的脊背移開,
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火光吞噬的天空。答案,早已在阿月那無聲的崩潰中,昭然若揭。
她緩緩站起身,赤足踩在冰涼的金磚地上。一身素色的宮裝襯得她身形越發(fā)單薄,
像一株即將在風暴中折斷的細竹?!鞍⒃?,你走吧?!彼穆曇粢琅f平靜,
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我是大燕的公主,享天下食祿,承萬民奉養(yǎng)。國在,
公主在;國亡,公主……焉能茍活于世,搖尾乞憐于敵寇之前?”阿月猛地抬起頭,
淚眼模糊地望著公主的背影。那背影挺直,孤峭,仿佛承接著整個崩塌王朝的最后尊嚴。
她讀懂了那背影里蘊含的一切。阿月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莫香最后一眼,
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然后,她對著那決然的背影,
重重地、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觸及地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奴婢……奴婢先行一步,替公主……探路?!?阿月的聲音哽咽著,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
話音未落,“嘭——!”一聲沉悶而劇烈的撞擊聲,像重錘砸在莫香的心上。她猛地回頭,
只看見阿月纖瘦的身體軟軟地滑倒在朱紅的殿柱旁。刺目的鮮血從她額角汩汩涌出,
迅速染紅了那根冰冷的柱子,也染紅了莫香的整個世界。莫香閉上眼。
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了那層冰冷的殼,無聲地洶涌而出,滑過冰冷的臉頰,
砸落在腳下的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她緩緩攤開左手,那道月牙形的淺粉色疤痕,
在搖曳的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過來,灼燙著她的掌心?!鞍⑾?,等戰(zhàn)火平息,
我就回來娶你?!背稣髑耙?,林琛在宮墻外的柳樹下,握著她的手,聲音低沉而堅定。
月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銀甲反射著清冷的光輝。那時他眼里有星辰大海,
有對她未來的無限期許。她記得自己羞紅了臉,指尖緊緊攥著他送的、帶著他體溫的玉佩,
用力點頭??墒牵男④姟僖不夭粊砹?。莫香走到床榻邊的紫檀木大妝奩前。
顫抖的手指拂開上面一層薄薄的灰塵,打開沉重的雕花盒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件嫁衣。
正紅如血,金線繡成的鸞鳳和鳴圖在燭光下流光溢彩,
每一針每一線都凝聚著母后無限的慈愛與期盼。母后曾說,這是她出生時就開始準備的,
要等她嫁給心上人時穿。她緩緩地,一件一件褪去身上的素色宮裝,
仿佛在剝離這沉重而短暫的一生。冰涼的絲綢嫁衣貼上肌膚,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仔細地系好每一根絲帶,撫平每一道褶皺。銅鏡里,映出一張蒼白卻依舊傾城的臉。
一身大紅色襯得她眉眼如畫,貴氣天成,那是屬于大燕公主最后的、無上的榮光。
只是那雙曾經(jīng)顧盼生輝的眸子,如今只剩下化不開的濃稠悲傷,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
推開沉重的殿門,外面已是修羅地獄。昔日金碧輝煌的宮闕,
此刻充斥著絕望的尖叫、慌亂的奔逃和兵刃砍入血肉的悶響。精美的瓷器碎裂滿地,
珍貴的字畫在烈焰中卷曲焦黑。她提著沉重的嫁衣下擺,赤著腳,一步一步,
踩過冰冷的地磚,踏過粘稠的血泊,
繞過那些曾經(jīng)熟悉、此刻卻倒斃在地、面目全非的宮人內侍??諝饫餄庵氐难任读钊俗鲊I。
終于,她看到了。在通往御花園的月洞門下,她的父皇和母后,
穿著象征帝王威儀的明黃龍袍和深青翟衣,倒在一片深褐色的血泊之中。
父皇的眼睛依舊圓睜著,望著宮門的方向,里面凝固著最后的驚怒與不甘。
母后的手還保持著向前伸出的姿勢,似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還在徒勞地想要抓住什么,
想要護住她遠在深宮的女兒?!案富省负蟆蹦愫韲道锇l(fā)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踉蹌著走過去,跪倒在血泊邊緣,用冰冷的手,
輕輕合上他們不肯瞑目的雙眼。指尖觸到母后臉上尚未干涸的血跡,滾燙得灼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涌的悲慟狠狠壓回心底。她攤開緊握的左手,
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那半片刻著“香”字的銅鏡,冰冷的邊緣硌著她的皮肉,
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支撐的力量。她站起身,不再看身后的人間煉獄,
腳步異常堅定地朝著長安城那巍峨的城墻走去。風,帶著硝煙和血腥的氣息,
從四面八方灌來,吹得她寬大的嫁衣獵獵狂舞,像一面在狂風中不屈招展的、血色的旗幟。
登上城樓,視野驟然開闊。整個長安城匍匐在腳下,烈火在坊市間肆虐,濃煙滾滾,
直沖云霄。叛軍的旗幟如同貪婪的禿鷲,插滿了視線所及之處。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勝利的嚎叫聲,如同洶涌的潮水,從城下直撲上來。
莫香扶著冰冷的雉堞,目光投向城外那片被戰(zhàn)火蹂躪的焦土?;秀遍g,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銀甲少年,騎著駿馬,在城門口勒住韁繩,回身朝她望來。
陽光落在他年輕飛揚的眉眼上,他朝她揮手,聲音穿過喧囂清晰地傳來:“阿香,等我回來!
”她記得自己當時拼命地點頭,用盡全身力氣朝他揮手,心里一遍遍默念:我等你,阿琛,
我等你!城下的喧囂越來越近,叛軍士兵猙獰的面孔和閃著寒光的刀槍已清晰可見。
莫香卻感覺不到絲毫恐懼。一種奇異的平靜籠罩了她。風更大了,吹亂了她的發(fā)髻,
吹得嫁衣的紅綢瘋狂翻飛,像一只浴火的鳳凰,即將掙脫塵世的束縛。
她最后看了一眼這烽火連天、山河破碎的人間。目光掠過燃燒的宮闕,掠過血染的街道,
最終投向遙遠的天際線。那里,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向她伸出手。于是,
她張開雙臂,像擁抱闊別已久的愛人,向前一步,縱身躍下百尺城樓!“阿琛,我來陪你了。
”風聲灌滿了她的耳朵,淹沒了世間一切嘈雜。紅色的嫁衣在空中完全展開,
如同一只破碎的、卻依舊奮力燃燒著的巨大蝴蝶,義無反顧地撲向大地。
眼角的淚被急速下墜的氣流撕碎,劃破灰暗的天空。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瞬,
只有掌心那道月牙疤痕,傳來烙鐵般的灼熱。3一千年的時光,如同指間流沙,
亦如白駒過隙,倏忽而過。機場廣播里柔和的女聲提醒著飛往A城的航班即將開始登機。
貴賓休息室內,莫香放下手中的素描本,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畫紙上,
是未完成的一角城墻輪廓,線條剛硬而蒼涼,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沉重感。
后天是她回國后首次個人畫展在A城美術館開幕的日子,經(jīng)紀人特意安排了簽名答謝會,
回饋那些一直支持她的粉絲。“莫小姐,時間差不多了?!敝磔p聲提醒。莫香點點頭,
合上素描本,目光掠過自己左手虎口。那道淺粉色的月牙疤痕,在明亮的頂燈下,
仿佛又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與此同時,A城CBD中心,林氏集團頂層辦公室。
“阿??!醒醒!太陽曬屁股了!你那‘夢中情人’要回來了!
”時宴咋咋呼呼地一把拉開厚重的遮光窗簾,盛夏午后熾烈的陽光如同熔化的金液,
瞬間傾瀉而入,將整個奢華的辦公室照得一片白亮。寬大的辦公桌后,
林琛猛地從淺眠中驚醒,被強光刺得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就在意識朦朧之際,
他右手虎口處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燙感,仿佛被無形的烙鐵狠狠按了一下。同時,
一個遙遠得如同來自幽深古井底的聲音,帶著穿越時空的哀傷與眷戀,
清晰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阿琛,等我……”那聲音渺茫又真切,
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熟悉感。緊隨而來的,是一陣莫名而強烈的失落和尖銳的心痛,
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拔梗“l(fā)什么呆呢?
”時宴那張過分英俊的臉湊到他眼前,帶著促狹的笑意,“我說,莫香回來了!
就是上次那個在畫展上,
用‘這銅鏡紋路跟我夢里見過的一模一樣’這種老掉牙套路跟你搭訕的新銳畫家!
她要在A城美術館辦畫展,后天開幕,簽名答謝會!怎么樣,哥們兒夠意思吧?
第一時間通知你!去不去看看?說不定人家又準備了新劇本呢?”林琛用力甩了甩頭,
試圖驅散那詭異的幻聽和心悸。他皺著眉,揉了揉還在隱隱發(fā)燙的虎口,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帶著慣有的漫不經(jīng)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去。怎么不去?正好看看這位莫小姐,
這次還能玩出什么新花樣?!薄鞍?,說歸說,”時宴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
“人家搭訕方式再老套,那也是我粉了好幾年的偶像!才華橫溢,畫作感染力超強!
你到時候可給我收斂點你那臭脾氣,對人客氣點!別嚇著我女神!”對于時宴的“警告”,
林琛只是回以一個看白癡的眼神,懶得再搭腔。他靠回寬大的椅背,
目光投向窗外林立的高樓。為什么?為什么每次聽到“莫香”這個名字,
心里總會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像平靜湖面被投入一顆石子,
漾開一圈圈無法忽視的漣漪。這感覺陌生又熟悉,讓他隱隱不安,
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高強度工作太久,需要去看看心理醫(yī)生。A城美術館。
莫香個人畫展——“溯光·回響”開幕日。巨大的玻璃穹頂將陽光過濾成柔和的金色光瀑,
傾灑在開闊現(xiàn)代的展廳空間里。人流如織,幾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人們或駐足于巨幅畫作前屏息凝神,或低聲交流著觀感,
空氣中彌漫著藝術特有的沉靜與躁動交織的氣息。
林琛被時宴喋喋不休的“偶像贊美詩”轟炸了一路,終于忍無可忍,
被后者半推半搡地擠到簽售臺附近的長隊末尾。時宴塞給他一本精裝畫冊和一支鋼筆,
雙手合十作揖:“拜托拜托!幫我女神沖個簽名KPI!
順便問問她下一幅‘長安’系列什么時候出,我預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