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筒子樓,樓道里的尿臊味混著雨水的潮氣涌進窗縫。
我攥著那張被周記者拼了半宿才復原的照片。
顧瑤在私立中學的醫(yī)務室門口,把一個女生的書包扔進垃圾桶,旁邊的校醫(yī)假裝沒看見。
照片邊角還沾著咖啡漬,是昨晚周記者打翻杯子時濺上的,褐色的漬痕像道凝固的血。
“張律師剛才發(fā)消息,法院開庭時間出來了,定在后天上午九點?!?/p>
周記者頂著滿下巴胡茬,把涼透的泡面湯一飲而盡,塑料碗捏出刺耳的聲響,“他托人查了,主審法官是顧宏遠的大學同學?!?/p>
林建國正用膠布粘補被保鏢扯破的窗簾,膠帶“嘶啦”一聲撕開,他的手頓了頓:“也就是說,開庭就是走過場?”
“顧宏遠的大學同學?”
我想起上一世我飄在顧家時,有段時間顧家的氣氛很是低迷,就是因為顧氏房地產(chǎn)之前的一個標的8億的案子先予執(zhí)行的申請被準予了,但幾年后被舉報該案的司法人員涉嫌徇私,顧氏和涉案人員都被立案調查。
雖然最后調查組并沒有查到切實證據(jù),但是這個司法人員還是被處分,作降職處理了。
而這個人就是顧宏遠的大學同學,名字也對的上。
“或許我們的轉機來了!”我仔細思索著,“上一世我飄在顧家客廳時,聽見顧宏遠打電話,聽他提起過城東地塊的事……”
我把事情向二人詳細說了一遍。
周記者眼睛亮了:“我們要是能找到證據(jù),這事兒就是他們的命門!”
話音剛落,樓下傳來摩托車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最后停在單元樓門口。
周記者猛地撩開窗簾一角,低聲罵了句:“是顧家的人,騎著警用摩托,裝成巡邏的。”
我摸出藏在床板下的錄音筆,昨天顧瑤打電話時,我偷偷開著錄的,電流聲滋滋啦啦的,像毒蛇吐信。
“我出去引開他們?!?/p>
林建國抓起墻角的破草帽,帽檐壓得很低,“你們從后窗走,老槐樹上有根排水管,能通到后巷?!?/p>
“不行!”我拉住他,后窗離地面三層高,排水管銹得掉渣,“要走一起走!”
“秀蘭!”他攥住我的手腕,掌心的繭子硌得人生疼,“薇薇燒得迷迷糊糊,經(jīng)不起折騰。你帶著她去找張律師,我跟周記者在這兒拖住他們。記住,拿到城東地塊的證據(jù),比什么都管用?!?/p>
薇薇從派出所回來之后體溫就沒降下來過,喂過退燒藥,也做了物理降溫,就是不見效。
我們心里著急,可這會兒顧家盯得緊,我們也不敢去醫(yī)院。
林建國摸了摸薇薇的腦袋,喉結滾了滾,轉身往門口走。
周記者抓起桌上的扳手塞進腰后,沖我使了個眼色:“后巷第三個垃圾桶旁邊,有輛藍色三輪車,鑰匙在車座底下。”
摩托車的引擎還在樓下突突響,像頭餓狼守著獵物。
我扶著薇薇起來,又給她喂了一顆退燒藥。
她滿臉通紅,身上燙得厲害,卻還是強撐著和我一起踩著周記者搭的木凳爬上窗臺。
雨剛停,排水管上滑膩膩的,摸上去像摸到蛇的鱗片。
“抓緊了!”周記者托著我的腳踝往上送,他的指甲縫里還嵌著昨天拼照片時蹭的紙屑,“到了后巷往左拐,張律師在老面粉廠等你們!”
我先一步薇薇往下爬,防止孩子燒迷糊了掉下去,薇薇比我想象中要勇敢堅強得多。
那個膽小怯懦的小女孩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排水管“咯吱”作響,銹渣簌簌往下掉。
三樓的高度,每一秒都像在懸崖邊走鋼絲。
薇薇和我一聲都不敢吭,只一味地小心翼翼地往下挪。。
快到二樓時,樓上突然傳來周記者的吼聲:“你們憑什么闖進我家!”
緊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脆響,還有桌柜倒地的聲音。
我的手一滑,差點摔下去。
薇薇忍不住低聲哭喊:“爸爸!”
“別出聲!”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舌尖散開。
終于夠到后巷的地面,腿一軟差點跪倒,扶著墻才站穩(wěn),又趕忙將薇薇接下來。
巷子里堆著發(fā)霉的垃圾,綠頭蒼蠅嗡嗡亂飛,三輪車就藏在垃圾桶后面,車座上落著層灰。
鑰匙插進鎖孔時,手還在抖。
發(fā)動引擎的瞬間,聽見筒子樓里傳來周記者的慘叫,還有林建國的怒罵。
我猛地掛擋,三輪車“突突”著沖出去,后視鏡里,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從單元樓里追出來,手里還拎著鐵棍。
“媽媽,爸爸他們……”薇薇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死死盯著前方的路,不敢回頭:“他們會沒事的,我們先去找張律師,等會兒就來接他們?!?/p>
我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我自己。
老面粉廠在城郊,路坑坑洼洼,三輪車顛簸得厲害,薇薇趴在我背上睡著了,呼吸漸漸平穩(wěn)。
路過廢品站時,看見收廢品的老李蹲在門口抽煙,他上一世在那場大火里試圖救過我們,人沒救出來,最后還被顧家的人打斷了腿。
“李叔!”我剎住車,聲音發(fā)顫,“能借你那把舊柴刀嗎?”
老李瞇起眼打量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薇薇,沒多問,從廢品堆里抽出把柴刀遞過來:“丫頭,當心點?!?/p>
刀柄纏著膠布,磨得發(fā)亮。
我接過來揣進懷里,像揣著塊能救命的烙鐵。
老面粉廠的鐵門銹得鎖不上,推進去時“吱呀”作響。
廠房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只麻雀在梁上撲騰,張律師就站在巨大的磨盤旁邊,手里捏著個牛皮紙袋,臉色凝重。
“你們來了?!彼蟻恚舆^薇薇抱在懷里,“我剛收到消息,林先生和周記者被他們帶走了,說是涉嫌故意傷害?!?/p>
我的心沉到谷底:“他們怎么樣?”
“暫時沒事,但顧家放出話,聽證會當天要是見不到薇薇,就以綁架未成年人控告他們。”
張律師打開牛皮紙袋,里面是一沓文件,“這是我通宵整理的證據(jù),顧宏遠的大學同學,也就是本案的主審法官,三年前收過顧家一套別墅和一大筆現(xiàn)金,有視頻為證。”
這個時間,和那個標的8億的案子對上了。
我抓起文件的手在抖,我們終于也有了一點籌碼。
“還有這個?!睆埪蓭熡帜贸鰝€U盤,“周記者的舊同事冒死發(fā)來的,是顧瑤在學校霸凌同學的視頻,有老師在場卻不作為?!?/p>
視頻里的顧瑤,正指揮著幾個女生拳打腳踢一個戴眼鏡的女生,過后又把她推進廁所隔間,鎖上門。
她的笑聲尖利,像指甲刮過玻璃,跟在派出所時那副無辜模樣判若兩人。
這個女生就是那個躺在醫(yī)院被確診終身掛尿袋的孩子。
“這些能用上嗎?”我聲音發(fā)啞。
“能,但不夠?!睆埪蓭焽@了口氣,“顧家的公關團隊已經(jīng)開始運作了,本地論壇上全是‘貧困父母霸占豪門千金’的帖子,配圖是昨天派出所的照片,只截了林先生舉凳子的畫面?!?/p>
我點開手機,果然刷到了那些帖子。
評論里罵聲一片,有人說我們“貪得無厭”,有人說薇薇“一身窮酸樣配不上顧家”,甚至有人扒出了我們家的地址,說要“替天行道”。
好在張律師讓我們先躲在了周記者家里。
“他們在毀掉我們的名聲。”我攥緊手機,屏幕硌得手心生疼,“等我們被罵成過街老鼠,就算拿出證據(jù),也沒人信了?!?/p>
“所以必須找到顧家的死穴?!睆埪蓭熆粗遥澳阏f的城東地塊,具體知道什么?”
我努力回憶上一世飄在顧家時聽到的碎片。
顧宏遠對著電話吼“那筆錢必須在月底平掉”,又對著劉梅抱怨“早知道這個工程就不該交給你哥”,顧瑤在旁邊玩手機,突然插嘴“爸,王叔叔說審計局的人好像在查賬”。
“顧宏遠的大舅子,也就是劉梅的哥哥,負責城東別墅項目。這個工程原本不是承包給他的,是另一家資質達標的大型集團承包,后來這家集團和顧氏鬧翻,打起了官司?!?/p>
“顧宏遠利用他大學同學的關系在案件未判決之前,就讓這家集團清場了,這才落到劉梅哥哥手上,結果她哥好像還挪用了公款,顧宏遠只能幫他填窟窿?!?/p>
我盡量把碎片拼起來,“他們提到過‘審計局’,還有‘月底’這個時間點。你剛才說的他收過顧宏遠的別墅和現(xiàn)金,應該就是那時候,時間能對的上?!?/p>
張律師眼睛亮了:“好!我們可以聯(lián)系那家集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F(xiàn)在如果還能找到挪用公款的證據(jù),顧家就沒戲可唱了!”
“可我們怎么查?”我苦笑,我們連審計局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
“我認識個老審計,退休前跟顧家打過交道,被他們擠走的。”
張律師拿出手機,“我試試聯(lián)系他,就說……有筆陳年舊賬想跟他聊聊?!?/p>
他去角落打電話時,我坐在磨盤上,看著靠在一邊熟睡的薇薇。
薇薇吃了藥,正是嗜睡的時候,好在現(xiàn)在身上已經(jīng)沒有那么燙了。
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嘴角卻微微翹著,大概是做了什么美夢吧。
前一天,這個孩子的世界里,天還是藍的,風也是暖的,不知道什么叫顧家,什么叫血緣,只知道爸爸媽媽會把最好的留給她。
“有眉目了。”張律師走過來,語氣帶著點興奮,“老審計說,他手里有當年的工程預算表,跟實際支出差了整整三千萬。他還說,顧宏遠為了幫他大舅子堵窟窿,把農(nóng)民工的工資挪了一部分,現(xiàn)在還有上百人至今沒拿到錢?!?/p>
“這么多!那要怎么找?”我立刻站起來。
“我已經(jīng)問到了這些人的領頭人都在哪兒了,找到他們幾個就行。”張律師看了眼天色,“我去接他們,你在這兒守著薇薇,千萬別出去。我已經(jīng)跟面粉廠的看守打好招呼了,他會幫你盯著門?!?/p>
他剛走,我的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猶豫了一下接起來,里面?zhèn)鱽砹纸▏穆曇?,嘶啞得幾乎聽不出:“秀蘭……我沒事……你照顧好薇薇……”
“建國!”我抓緊手機,“他們沒打你吧?周記者呢?”
“我們……都挺好……”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別信……”
電話被掐斷了。
忙音“嘟嘟”響著,像敲在太陽穴上的錘子。
我知道他想說“別信他們的話”,顧家肯定用他來騙我們出去。
薇薇被驚醒了,揉著眼睛問:“是爸爸嗎?他還好嗎?”
“是,爸爸沒事?!蔽也恋羲劢堑臏I,把柴刀放在手邊,“媽媽去生火燒點水,你乖乖待著?!?/p>
薇薇抿了抿嘴,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又重新靠在了磨盤上。
廠房角落有個灶臺,旁邊堆著些舊木柴,摸起來潮乎乎的。
劃了三根火柴才點燃,火苗舔著木柴,發(fā)出“噼啪”的輕響。
火光映在磨盤上,晃得人影忽大忽小,像上一世被烈火吞噬時看到的幻象。
突然聽見鐵門“吱呀”響了一聲。
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抓起柴刀躲到磨盤后面。
腳步聲很輕,像貓爪踩在地上,一步步靠近。
“阿姨?”
是顧瑤的聲音!
我攥緊刀柄,指節(jié)發(fā)白。
她怎么找到這兒的?看守呢?
“我知道你在這兒?!彼穆曇魩еσ?,像蛇吐信,“薇薇妹妹也在吧?我給她帶了草莓蛋糕,這是特供的,她應該沒吃過吧。”
腳步聲停在火堆旁,我透過磨盤的縫隙看過去。
她穿著粉色的連衣裙,手里拎著個蛋糕盒,身后跟著兩個保鏢,卻沒看見張律師說的看守。
“別躲了,阿姨?!鳖櫖幎紫律恚瑢χ鸲颜f話,仿佛我就在里面,“爸爸說,只要你把薇薇妹妹交出來,就讓叔叔回家,還能給你們一大筆錢,夠你們買套大房子了?!?/p>
我沒出聲,死死盯著她的手。
她的指甲涂著粉色的指甲油,跟蛋糕盒的顏色一樣。
“其實我挺羨慕薇薇的。”她突然說,聲音軟得像棉花,“在你們家,她可以隨便哭,隨便鬧,不用學鋼琴,不用背單詞,考砸了也沒人罵她。不像我,稍微做錯一點事,媽媽就會說‘你怎么配當顧家的女兒’?!?/p>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真像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大概會心軟,會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
可現(xiàn)在,只覺得惡心。
“但我不后悔?!彼蝗恍α?,聲音又冷了下來,“你知道嗎?第一次在公園看見她,我就覺得她不配。她穿的裙子是地攤貨,鞋子還沾著泥,憑什么能生在顧家?憑什么她能在你們懷里撒嬌,我卻要學那些無聊的禮儀?不過也多虧了有她,不然去伺候糟老頭的就是我了……”
她果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薇薇的存在。
“所以你就欺負她?”我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為憤怒而發(fā)顫。
顧瑤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四處張望:“阿姨?你在哪?”
“我在這?!蔽覐哪ケP后走出來,柴刀握在手里,“你處心積慮想把她送走,不是因為羨慕,是因為你怕。你怕她搶走你的一切,怕別人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配待在顧家?!?/p>
她的臉色白了白,隨即又恢復了鎮(zhèn)定。
“我怕什么?爸爸媽媽最喜歡我。你知道嗎,他們三年前就知道我們被抱錯了,還去過你們家附近看過林薇,可是他們沒有把林薇接回來,就想將錯就錯……”
說著,她又發(fā)出那種神經(jīng)質的笑聲。
“是他們舍不得我受苦,才決定把林薇接回來的。他們原本都想不起來有這個女兒呢,還是我提醒的呢,他們啊一反應過來就馬上決定犧牲她了!”
“我怕什么?她一個鄉(xiāng)巴佬,能搶走什么?”最后這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搶走本就該屬于她的人生。”我一步步逼近,“搶走那些被你用陰謀詭計奪走的愛和尊重。”
“你胡說!”她尖叫起來,指揮保鏢,“把她抓起來!還有林薇!”
兩個保鏢立刻沖上來,我舉起柴刀,卻被其中一個抓住手腕,狠狠奪了過去。
刀掉在地上,發(fā)出“哐當”一聲。
薇薇吃了藥正是迷糊的時候,卻被這一聲猛然驚醒了,從磨盤后面跑出來,大喊著:“別碰我媽媽!”
“薇薇妹妹,別怕?!鳖櫖幜⒖虛Q上溫柔的表情,“我只是來接你回家,你難道不想要更富裕的生活嗎?”
薇薇漲紅了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發(fā)燒的緣故:“顧瑤,你少姐姐妹妹的,我姓林,是林家的孩子!既然你覺得顧家這么好,那就送給你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你鳩占鵲巢十幾年的事情了?!?/p>
顧瑤的臉色徹底沉了,看著薇薇一副施舍的樣子,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給我把她帶走!”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砭崖?,由遠及近。
保鏢們臉色一變,顧瑤也慌了:“怎么會有警察?”
“我叫的?!?/p>
張律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身后跟著兩個警察,還有幾個穿著舊衣服的中年人,正是那些沒拿到工資的農(nóng)名工代表,“顧瑤,你涉嫌霸凌、故意傷害,現(xiàn)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顧瑤愣住了,隨即尖叫:“你們憑什么抓我?我爸爸是顧宏遠!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不管你是誰,犯了法就得伏法?!睅ь^的警察拿出手銬,“有人證有視頻,你抵賴不了?!?/p>
保鏢還想反抗,卻被農(nóng)民工們按住了。
那些大叔大嬸們眼睛都紅了,嘴里罵著“吸血鬼”“沒良心”,拳頭雨點般落在保鏢身上。
他們的工資一直被拖欠,為了要回來,那么多人蹲守了那么些年,卻始終沒有結果。
整日吃沒的吃,住沒的住,只能風餐露宿,有些年紀大的甚至都病死了。
這筆賬,早就該算了。
顧瑤被警察帶走時,還在尖叫:“我爸爸媽媽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都要死!”
看著她被塞進警車,我突然松了口氣,腿一軟坐倒在地。
薇薇撲進我懷里,放聲大哭,這一次,是帶著后怕的釋放。
說實在的,顧瑤也是我的女兒,我保住了我的薇薇,可能她就要承受非人的折磨。
可是我對她,著實心疼不起來。
張律師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老審計把證據(jù)交給了紀委,顧家的大舅子已經(jīng)被控制了。顧宏遠現(xiàn)在自顧不暇,應該沒時間找我們麻煩了?!?/p>
“林建國和周記者呢?”我接過水,手還在抖。
“我已經(jīng)讓人去接了,他們很快就到?!?/p>
張律師看著那些農(nóng)民工,眼眶有點紅,“其實我早該想到,能扳倒顧家的,從來不是我們這些外人,而是被他們欺負過的人?!?/p>
夕陽透過面粉廠的破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斑。
薇薇靠在我懷里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淚,卻睡得很安穩(wěn)。
農(nóng)民工們在旁邊聊天,說等拿到工資,就蓋新房子,給孩子娶媳婦。
張律師在打電話,聲音里帶著輕松,大概是在安排開庭的事。
一切好像都在變好。
可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顧家樹大根深,絕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垮掉。
顧瑤被抓,只會讓他們更瘋狂地報復。
但至少現(xiàn)在,我們有了喘息的機會。
有了證據(jù),有了盟友,有了更多的對抗的勇氣。
我摸著薇薇柔軟的頭發(fā),看著遠處漸漸沉下去的太陽,心里默念:薇薇,再等等。等我們把所有的賬算清楚,就帶你回老家?;啬莻€有槐花香味的院子,回那個沒有陰謀和傷害的家。
火堆漸漸熄滅,留下一堆灰燼。
風從破窗戶吹進來,帶著點涼意,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刺骨。
遠處傳來三輪車的突突聲,越來越近,大概是林建國他們回來了。
路還很長,或許還會有風雨,但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