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沒多會，那個(gè)泠泠悅耳的女聲就在院落門口響起，江然使勁憋著笑，沒有回頭，只覺得那聲音聽著，比記憶里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院落里不知為何響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還有人輕聲咳嗽的聲音混合著其余人迷茫地啊的一聲疑問。
白色紗裙的裙擺沒一會就蕩到了江然身邊，他撐著痛，抬眼看了看來人。
這一看，他突然覺得心上挨了一記悶拳。
來人明晃晃頂著夕拾的臉，她臉上那含羞帶怯的神情中還有幾分迷茫、幾分見到姐姐的欣喜。
而月兒一臉埋怨和擔(dān)憂地，無比自然地牽過了夕拾的手。
場面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
“她不是操縱星兒的傀儡出門？而是直接自己莽出來了？”
“糟了，這下——”他維持著坐姿，手在腳邊握緊了，“本想著讓月兒看到星兒的異樣，天塌下來由幕后黑手夕拾頂著。”
“現(xiàn)在，我的生死倒是全憑她一張嘴了?！?/p>
好好穿著衣服出門，卻還是赤足站著的夕拾斜著眼看了看地上的江然。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院里的賤奴得罪了姐姐？”夕拾貼著月兒，關(guān)切地問。
“稟長老，事情是這樣的——”愛出風(fēng)頭的為首弟子頂著對夕拾容貌的驚艷和畏懼，揖著手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姐姐——”夕拾又撒了個(gè)嬌，但再開口，卻換上了一副勸解的語調(diào)，柔柔地說，“我知姐姐素來喜愛美人和美男，可——”
她壓低了聲音湊近月兒：“這世上，總歸有些殘缺之人——”
她又換上一副不忍的神色肘了肘月兒：“這些人本就在最底層討生活，姐姐若不愿見到，自是永不會見到，又何必——”
月兒聽了夕拾的話，眸光閃動(dòng)了片刻，也是輕聲一嘆：“罷了，今日之事都是這些弟子不懂事，探查不清便鬧，攪得我心煩?！?/p>
夕拾抬手替月兒揉了揉眉心，還是不忘撒嬌：“姐姐——”
江然看著月兒一副十分受用，甚至抬了抬嘴角的神情，不由咬了咬牙。
可他沒來得及在心里哼一聲，夕拾又開口了。
“唉，讓姐姐擔(dān)心是我的不對，是我一時(shí)心軟——”夕拾收回手，朝著邊上的弟子一揮，那雪白纖細(xì)的手指劃過半空，卻停滯住，用力握成一個(gè)拳。
“小的們！帶上這幾個(gè)不懂事的！往長老院進(jìn)發(fā)！”
夕拾舉著拳，振臂一呼，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囂張，又看了一眼江然，“今日之事必得請長老院定奪，省得來日又有賤奴存著禍亂圣宗之心！”
“走！是非曲直，長老院自有公正斷決！”
夕拾眉一挑，牽著月兒，大步向院外走去。
江然看了一眼步履匆匆，帶得衣擺盛開，如幽曇迎風(fēng)的夕拾，牙都快咬出血了。
“好你個(gè)夕拾！啊，坑起我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是吧！”
那群人面面相覷了不到一秒，又帶著比之前更盛的興奮，抬起江然和剩下的兩人，氣勢昂揚(yáng)的動(dòng)了起來。
“......”
“她倒是淡定得很?！?/p>
“是完全【消化】融合了星兒的力量，已經(jīng)可以扭曲周圍人對她的【感知】了？這么囂張——”
“說兩天還真就兩天？不可能，我總覺得她——”
被踹在地上，跪在眾長老面前的江然看著地面的倒影思考了片刻，歪頭又盯了一眼正施施然站在長老會大廳中央的夕拾。
玉石搭建的建筑里，高大寬闊、掛著奉月圣宗圖騰的帷幔包圍著的肅穆莊嚴(yán)的長老院大廳中，那群弟子分左右站著，把江然和其他人圍在中間。
江然面前白玉壘成的三層坐席上，只坐著六位長老，還有十來個(gè)座位空缺著。
“莫非今天審不起來？”人群里有人問道。
“不，我剛剛來的時(shí)候問了，池醉長老和玉聞瀾長老都在查響尸這件事，聽說一會就來了！”有人答道。
“對，兩位長老已經(jīng)抓到了響尸！也申請了長老院會審，一會可能有大事要發(fā)生！”又有人激動(dòng)道。
“什么？！”
人群里震驚有之，激動(dòng)有之，疑惑有之，又議論作一團(tuán)。
“來了來了！”人群里有人叫起來，眾人都順著看向大廳正門的方向。
江然也跟著掃了一眼，進(jìn)來的二位皆衣著華貴，一位白衣人年紀(jì)稍輕，較為斯文面善，看著有化神中期的境界。而另一位著青衫的，有合體期初期境界的中年人，俊朗非常，氣度不凡，路過江然身邊時(shí)，沉沉的目光特意朝江然掃過。
江然默然以對，正等著看局勢的變化，卻見那位中年人無意間往夕拾和月兒站定的方向一瞥，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極為震驚的景象，盡管那中年修士極力保持著鎮(zhèn)定，江然還是從他那一瞬睜大的眼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緒。
“玉長老，今日有弟子來報(bào)，說是在下層擒住一位奴仆，或與活人煉傀及響尸一事有關(guān)，在我院中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我便至長老院來，請諸位會審，做個(gè)定奪。”
月兒見了那位中年人，立刻向前幾步行了一禮，簡單稟報(bào)了事情經(jīng)過。
江然心下了然，這位中年人便是那位名喚玉聞瀾的長老，看上去在這長老院中還頗有威望。
“此事?lián)f是星兒院里新進(jìn)的奴仆所為，請玉長老明鑒，萬不要誤會了星兒——”
順著月兒的話，玉聞瀾下意識地又往夕拾那邊投去了視線。
“他，莫非看出什么了？”江然瞇了瞇眼，“夕拾，你可別把自己玩進(jìn)去，那樣我也洗不清了啊?！?/p>
而玉聞瀾只是靜靜地瞧著夕拾，沒有說話。
“不好，果真是看出什么了——畢竟這位玉長老的境界比夕拾高出太多——”江然暗自沉聲道。
可玉聞瀾開口時(shí)卻皺著眉，不怒自威的語氣中，還帶著對星兒的失望：“你啊，從未對修煉上心也就罷了，竟違反門規(guī)，與沉璧私斗，還因此害你、害他都跌落了境界，成何體統(tǒng)！”
“什么？！”月兒聞言，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夕拾，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瞧了又瞧，在震驚中搖著頭，喃喃道：“你的境界——此事竟是真的！”
月兒急了，又匆匆向玉聞瀾施了一禮：“玉長老，求長老明鑒！星兒確實(shí)疏于修煉，境界升得緩慢，這其中有我管教不嚴(yán)的錯(cuò)處?！?/p>
“可私斗一事是從何說起？莫不是又冤了她？”
“哼?！庇衤劄懤淅湟宦?，拂袖向長老座上走去，坐定后，才復(fù)又看向夕拾。
“人可是你早上打的？”玉聞瀾的目光里帶著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埋怨，“我剛從沉璧的別院過來，你啊，下手太狠了！”
“身為長老，無視門規(guī)私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p>
玉聞瀾批評完了夕拾，又抬手道：“帶上來?！?/p>
“這長老院會審許久不開，一開，這事情便是一件接著一件，”玉聞瀾輕嗤一聲，攏袖坐好，“且看今天都逮住了些什么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