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在劇痛中睜開眼時,鼻腔里涌入的不是腐臭的尸氣,
而是老家堂屋特有的、混合著舊木料與艾草的味道。她猛地坐起身,手腕上沒有猙獰的咬痕,
窗外的蟬鳴聒噪得刺耳——這是“大撕裂”發(fā)生前三個月的聲音。上一世,
她在城市里親眼看著地殼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滾燙的紅土從地下翻涌而出,
帶著金屬銹蝕般的毒氣。通訊中斷的第七天,她被曾經(jīng)的鄰居推出去吸引變異生物,
最后墜入沸騰的地縫?!俺幊??醒了就來吃碗涼面?!蹦赣H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帶著夏日午后的慵懶。林硯捂住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是真的,重生也是真的。
她沖進廚房,看著母親正在往面條上淋紅油,搪瓷碗沿的磕碰痕跡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皨?,
爸呢?”她啞著嗓子問。“去后山看菜田了,說要挖個地窖存紅薯。
”母親笑著攪了攪芝麻醬,“你這孩子,睡糊涂了?”地窖。林硯心臟狂跳。
老家在鄂西的深山里,父親是退休的地質(zhì)工程師,
總說這棟依山而建的老木屋地基打得比鋼筋混凝土還結(jié)實。上一世,
他們就是因為舍不得老屋的東西,遲遲沒走,才錯過了最后的撤離機會。但這一次,
這里會成為最好的庇護所。“我也去幫爸?!绷殖幾テ鹱郎系牟菝保?/p>
沖出家門時帶倒了門口的竹椅。后山的菜田旁,父親正揮著鋤頭挖地窖,
土塊是均勻的褐黃色。林硯知道,再過一個月,這些土壤會開始滲出鐵銹色的液體,
接觸到的植物會在一夜之間瘋長,根系變得像鋼絲一樣堅韌?!鞍?,這地窖挖深點,
再往東邊挪三米?!绷殖帗屵^鋤頭,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還要打鋼筋骨架,
用混凝土澆筑。”父親愣住了:“丫頭,存紅薯用不了這么講究。”“不是存紅薯的。
”林硯看向遠處連綿的青山,那些看似穩(wěn)固的山體,很快就會成為吞噬一切的陷阱,
“是存我們一家子的命?!苯酉聛淼娜齻€月,林硯幾乎是以偏執(zhí)的姿態(tài)改造著老屋。
她以“備戰(zhàn)考研需要安靜環(huán)境”為由,讓父母搬到了縣城的姐姐家,自己則開始瘋狂動工。
她賣掉了城里的房子,將所有錢換成鋼材、防爆玻璃和壓縮食品。白天,
她跟著施工隊的老師傅學焊接,把老屋的木窗全部換成雙層防爆玻璃,
窗框里嵌進細如發(fā)絲的鈦合金網(wǎng)——她清楚記得,“大撕裂”后最早出現(xiàn)的變異生物,
是能穿透普通玻璃的翼形蟲。夜晚,她在燈下對照著上一世零碎的記憶畫圖紙。
老屋的地基下有父親年輕時勘探出的天然溶洞,她要做的就是把溶洞改造成避難所,
再用厚重的鋼板封住入口,只留一個可遠程操控的通風口?!斑@姑娘是瘋了?
好好的老屋鑿得全是窟窿?!编従油鯆鹇愤^時,看著院墻上新焊的鋼筋護欄直搖頭。
林硯只是笑笑,遞過去兩袋真空包裝的大米:“王嬸,最近多存點吃的,少出門。
”她知道王嬸不會信,就像上一世,沒人相信她預警的地殼異動。七月中旬,
天空開始出現(xiàn)詭異的橘紅色晚霞。林硯剛把最后一塊太陽能電池板裝在屋頂,
手機突然彈出地震預警——震中就在百公里外的鄰市,震級7.8級。
這比上一世提前了五天。她立刻撥通父親的電話,聲音冷靜得不像二十歲的女孩:“爸,
現(xiàn)在、立刻帶媽回來,什么都別帶,開車走高速,注意避開橋梁。
”電話那頭的父親沉默了幾秒,或許是林硯語氣里的決絕太過異常,
他只說了句“好”就掛斷了。當父母帶著一臉惶惑沖進家門時,
林硯正用液壓機將最后一塊鋼板壓在溶洞入口。
老屋的大門已經(jīng)換成了銀行金庫級別的防爆門,院子里新挖的排水溝里,流動的不是水,
而是她混合了特殊黏土的冷卻劑——用來應對即將到來的地下高溫?!俺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母親抓住她的胳膊,指尖冰涼。林硯指著窗外:“您看。
”橘紅色的晚霞正在變深,像一塊被血浸透的絨布。遠處的天際線處,
隱約有紅光在地平線下滾動,仿佛有巨獸正在地底蘇醒?!按笏毫岩獊砹?。
”林硯按下墻壁上的紅色按鈕,溶洞入口的鋼板發(fā)出沉重的嗡鳴,緩緩閉合,“從今天起,
我們住地下。”父親看著女兒熟練地操作著控制面板,
屏幕上跳動著土壤溫度、空氣成分的數(shù)值,
突然想起多年前他藏在閣樓里的地質(zhì)勘探報告——上面標注著,這片山脈的地下,
有一條貫穿整個華中地區(qū)的古老斷層。他從未告訴家人,卻在女兒的圖紙上,
看到了那條斷層的精確走向。第一聲地鳴傳來時,林硯正將最后一箱壓縮餅干推進溶洞。
老木屋輕微晃動,屋頂?shù)耐咂黜?,但地基穩(wěn)如磐石。她轉(zhuǎn)身抱住還在發(fā)愣的父母,
聲音里帶著重生以來的第一絲顫抖:“別怕,這里安全?!奔t土之下,鋼鐵鑄就的庇護所里,
應急燈亮起幽藍的光。林硯看著屏幕上開始攀升的地表溫度,知道真正的末世已經(jīng)拉開序幕,
但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獵物。她的戰(zhàn)場,就在這片生她養(yǎng)她的土地之下。
地鳴持續(xù)了三天三夜。最初是低沉的震顫,像有巨型齒輪在地下緩緩轉(zhuǎn)動,
老屋的木梁發(fā)出“咯吱”的呻吟,院墻上的鋼筋護欄卻紋絲不動。林硯守在監(jiān)控屏幕前,
看著遠處的山巒在橘紅色天幕下輪廓扭曲,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紙團。“地表溫度42℃,
土壤含硫量0.3%,通風系統(tǒng)正常?!彼龍蟪鰯?shù)據(jù)時,父親正用扳手加固溶洞入口的鎖扣,
母親則在整理防潮箱里的藥品。三天前那場7.8級地震,只是“大撕裂”的前奏。
真正的災難,是從地殼深處涌出的“紅霧”——一種帶著強腐蝕性的氣態(tài)金屬,
接觸到氧氣就會劇烈燃燒,上一世,無數(shù)人在睡夢中被燒成焦炭?!俺幊?,
通風口的過濾裝置能撐住嗎?”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他這輩子研究地質(zhì),
卻從未想過腳下的土地會變成煉獄。林硯調(diào)出過濾系統(tǒng)的參數(shù):“我用了三層陶瓷濾芯,
中間夾著活性炭和金屬螯合劑,能吸附紅霧里的重金屬。但最多只能維持三個月,
之后需要更換?!彼缬袦蕚洹T诟脑烊芏磿r,她特意在深處留了一個儲藏室,
里面堆著二十套備用濾芯,還有足夠支撐一家人吃一年的壓縮食品、密封桶裝水,
以及父親最寶貝的那套地質(zhì)勘探工具。第四天清晨,地鳴突然停了。
林硯透過防爆窗看向外面,世界變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曾經(jīng)青翠的山林被一層厚厚的紅土覆蓋,幾棵僥幸沒倒下的樹干上,
掛著焦黑的殘留物——那是來不及逃離的鳥獸?!鞍郑瑴y一下外面的輻射值。
”林硯遞過去一個巴掌大的儀器,那是她用賣掉鉆戒的錢換的核輻射檢測儀。父親接過儀器,
手指有些發(fā)抖。他按下開關,屏幕上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
最后定格在一個觸目驚心的數(shù)值上——遠超人類可承受的安全范圍?!安荒艹鋈ァ?/p>
”父親的聲音干澀,“至少現(xiàn)在不能?!绷殖幵缇椭馈I弦皇溃?/p>
她見過太多人因為忍受不了地下的壓抑,沖出庇護所后瞬間被紅霧腐蝕成白骨。
溶洞里的日子單調(diào)而規(guī)律。林硯負責監(jiān)控外界環(huán)境和維護設備,
父親用他的專業(yè)知識繪制更詳細的地質(zhì)結(jié)構(gòu)圖,試圖找出紅霧的來源,
母親則變著花樣做壓縮食品,努力讓日子顯得不那么絕望。直到第七天,他們聽到了敲門聲。
不是溶洞入口的鋼板,而是老屋的大門。篤、篤、篤。
聲音在死寂的紅土世界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詭異的節(jié)奏。林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關掉溶洞里的通風系統(tǒng),只留最低限度的供氧,然后示意父母躲進儲藏室,
自己則抓起墻角的消防斧,貼著巖壁慢慢挪到通往老屋的通道口。
通道口藏在堂屋的八仙桌下,用一塊偽裝成地面的鋼板蓋住,上面還鋪著厚厚的灰塵,
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她透過鋼板的縫隙往外看——老屋的大門緊閉著,
但門板上有幾個拳頭大的洞,暗紅色的光從洞里透進來,照亮了堂屋里漂浮的紅土粉塵。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越來越急,越來越響,最后變成了瘋狂的撞擊?!伴_門!林硯!
我知道你在里面!”是王嬸的聲音,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嘶啞,像是被砂紙磨過。
林硯握緊了消防斧。她記得王嬸,那個總愛念叨她“瘋了”的鄰居。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