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靜養(yǎng)之痛(一) 噪音之戰(zhàn)剛拆完線那會兒,胸腔里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
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疼。醫(yī)生那張臉繃得跟什么似的:“林默,三個月,就仨月!靜養(yǎng),懂嗎?
空氣要好,心情要順,別讓那破肺再受刺激了?!?他說這話的時候,
眼神瞟了眼我桌上那堆還沒扔的藥盒,跟看定時炸彈似的。
我把最后的家當都砸這破小區(qū)——“金河灣”了,圖啥?就圖它這棟樓最靠里,
陽臺正對著社區(qū)小公園,綠樹成蔭,鳥叫都比車喇叭好聽。心想著,
這回總能喘口安生氣兒了吧?呵,天真。太陽還沒完全落山呢,樓下就跟開了鍋一樣。
那動靜,不是普通的廣場舞,是TM轟炸!咚咚咚的低音炮震得地板都在抖,
窗戶玻璃嗡嗡響,夾雜著一種極其尖銳、穿透力極強的電子音,直往人腦仁里鉆。
我捂著胸口,感覺剛縫合好的地方又在突突跳?!安荨?我忍不住罵出聲,
摸索著戴上降噪耳機。沒用,那聲音跟長了腿似的,順著骨頭縫往里爬。
2 噪音之戰(zhàn)忍了三天。第四天下午,那高音炮又準時開嚎,
唱的還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網(wǎng)絡神曲。我忍不了了,套了件寬大的舊T恤,
拖著還有點發(fā)飄的身子下了樓。公園空地中央,那老太太,趙玉蘭,站得跟檢閱部隊似的。
一身大紅綢子舞服,亮片在夕陽下晃得人眼暈。她手里捏著個麥克風,不是對著嘴唱,
是指揮!音箱旁邊還杵著個加大號的玩意兒,像個小型炮筒,
正對著我這棟樓的方向狂噴音浪。“停一下!停一下行嗎?” 我扯著嗓子喊,
聲音在巨大的音樂聲里跟蚊子哼哼似的。趙玉蘭耳朵倒是靈,一揮手,音樂戛然而止。
幾十雙眼睛,刷一下全盯我身上了,跟看動物園里的稀有動物?!皢?,小伙子,新搬來的?
有啥事兒?。俊?趙玉蘭走過來,臉上堆著笑,但那眼神,上下一掃,涼颼颼的。
她身后那個燙著泡面頭的老太太(后來知道叫王桂香),也湊過來,眼神帶著審視。
我吸了口氣,盡量讓聲音平穩(wěn):“阿姨,我是剛做完手術回來養(yǎng)病的,醫(yī)生讓絕對靜養(yǎng)。
您這音響…特別是那個高音炮,聲音實在太大了,我家窗戶都在震…”“哎喲喂!
” 王桂香搶先一步開口,嗓門尖利,“小伙子,你這話說的!我們老年人鍛煉身體,
增強體質,不給國家添麻煩,這還有錯啦?有點動靜很正常嘛!你年紀輕輕,
這點聲音都受不了?” 她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你一個年輕人怎么這么小氣?
”趙玉蘭拍了拍王桂香的胳膊,臉上還是那副笑模樣,但語氣硬邦邦的:“小伙子,
理解你生病難受。但我們這也是為了社區(qū)和諧,豐富老年人文化生活嘛!時間也不長,
就一個多小時。再說了,你看看這周圍鄰居,” 她手一揮,指向那些看熱鬧的老頭老太太,
“大家都沒意見,就你有意見?你這…是不是太不合群了?”合群?我TM只想安靜地喘氣!
“你以為我沉默,是因為我怕你?” 這話在我喉嚨里滾了幾滾,差點沖出來。
但我看著周圍那些漠然甚至帶著點不耐煩的臉,還有趙玉蘭眼底那絲不容置疑的控制欲,
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唾沫?!靶校抑懒?。” 我扯了扯嘴角,
感覺胸腔那股悶痛又加重了。轉身,上樓。身后那震耳欲聾的音樂,幾乎在我轉身的同時,
以更大的音量重新炸開,像是勝利的號角,又像是對我無能的嘲諷。那個高音炮,
正對著我的窗戶。3 投訴無門找居委會?行,試試唄。居委會那大姐,胖乎乎的,
一臉和氣生財。我剛說完情況,她就嘆氣:“小林啊,這事兒…唉!趙阿姨她們那個舞團,
是社區(qū)重點扶持的‘夕陽紅’文化項目,代表咱街道出去比賽拿過獎的!她們熱情高,
有點動靜…在所難免嘛?!薄安皇怯悬c動靜,” 我強調,手機調出錄的音,
那刺耳的噪音在狹小的辦公室里回蕩,“是嚴重擾民!我錄了分貝,遠超標準了!
”大姐皺著眉,手指在桌面上敲著:“這…我們居委會沒執(zhí)法權啊小伙子。
我們也協(xié)調過好幾次了,趙阿姨那人…你也見了,比較有主見。這樣,你再忍忍?
或者…你自己再跟她們好好說說?遠親不如近鄰嘛!” 她兩手一攤,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投訴無門,法律無效。她們管不了,也不想管。4 忍無可忍忍?
怎么忍?那高音炮天天準時開轟,跟催命符似的。我試過塞棉花,戴耳罩,
甚至想用水泥把窗戶縫糊死。有天晚上,那炮筒子似的音響估計是調到了最大檔,
播一首特別激昂的曲子。咚!一聲悶響,緊接著是嘩啦啦一陣脆響!我沖到陽臺一看,
心涼了半截。陽臺窗戶上,一道猙獰的裂紋從中間炸開,幾塊碎玻璃掉在地上。窗臺上,
我剛分好的幾盒進口藥,被震得撒了一地,白色的小藥丸滾得到處都是,混在玻璃渣里。操!
我蹲下去撿,手指被玻璃劃了個口子,血珠子冒出來??粗腔熘突业乃幫?,
再看看樓下廣場上那群在震天響的音樂里扭得正歡的身影,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你不是喜歡熱鬧嗎?” 行,老子讓你熱鬧個夠!講理?溝通?投訴?全是狗屁!
這地兒的規(guī)則,我算看明白了:誰嗓門大,誰人多,誰橫,誰就說了算!
5 技術反擊我是個程序員。以前敲代碼是為了混口飯吃,現(xiàn)在,是為了活命。
電腦屏幕幽幽的光映著我發(fā)青的眼圈。
、“自制電磁脈沖簡易教程(危險勿試)”、“聲波武器原理(科普)”…論壇里魚龍混雜,
各種偏方怪招。“兄弟,對付廣場舞?上物理隔音啊,罵是沒用的!” 一個帖子說。
“錄下來,天天去她家門口放!以毒攻毒!” 另一個出主意?!案泓c潤滑劑,
半夜去給她音響的旋鈕和接口都糊上!讓她調不了音量!” 這招有點損。我一條條看,
有用的不多,但給了我方向。技術流,還得是技術流。我開始啃那些晦澀的無線協(xié)議文檔,
研究音頻注入漏洞。
七八糟的零件:USB聲卡、信號放大器、長得像U盤的滲透測試工具…快遞盒子堆在墻角。
晚上,樓下音樂一響,我就戴著耳機,一邊忍受著噪音的折磨,一邊瘋狂敲代碼,
測試各種攻擊腳本。屏幕上一行行命令滾動,綠色的字符像跳動的鬼火。失敗,失敗,
還是失敗。藍牙配對不上,協(xié)議版本不對,信號強度不夠…煩躁得我想砸鍵盤。
但每次看到窗臺上那道刺眼的裂縫,看到抽屜里那些沾了灰的藥丸,那股勁兒就又上來了。
我翻墻,找國外的技術論壇,看那些灰色地帶的教程。眼睛熬得通紅,胸腔里火燒火燎地疼,
但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終于,一個深夜,當樓下死寂一片(她們終于跳完了),
我的電腦屏幕上,一個掃描工具的小窗口里,
跳出了一個熟悉的設備名:“金河灣舞團_主音箱_JYL”。
旁邊還跟著幾個小弟:“金河灣_低音炮_001”,
“金河灣_環(huán)繞_桂香”…心跳猛地加速。我咽了口唾沫,手指有些發(fā)抖地輸入一串命令。
進度條開始緩慢移動…1%…50%…99%…叮。一聲輕微的提示音。成了。
“這波操作我直接好家伙!” 成了!我盯著屏幕上那個代表著控制權限的綠色小鎖圖標,
嘴角扯出一個自己都沒察覺的、冰冷又帶著點狠勁兒的弧度。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
樓下廣場那片黑暗的空地,仿佛就在我指尖之下?!拔冶静幌胗煤诳停?/p>
但你們用喇叭震碎了我的窗戶,也震碎了我對這個世界的信任?!?行,游戲開始了。
你們要熱鬧?我給你們加把火。我猛地敲下回車鍵。
6 午夜哀樂6 午夜哀樂回車鍵敲下去那一下,手有點抖。不是怕,
是胸口那團浸水的棉花突然被點著了,燒得慌。電腦屏幕暗著,樓下廣場黑得跟墨潑了一樣,
死靜。只有我耳朵里嗡嗡響,是剛才那高音炮留下的后遺癥。“成了?這就…成了?
” 我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手指頭懸在半空,像按了個核按鈕。管他呢!
“你不是喜歡熱鬧嗎?” 行,哥們兒給你整點硬核的!凌晨兩點半。
手機鬧鐘震得我手心發(fā)麻。我摸黑爬起來,沒開燈,電腦屏幕幽幽亮起,跟鬼火似的。
找到那個標記著“金河灣_主音箱_JYL”的玩意兒,點開。
上傳文件——我精心準備的“夜宵”。一段哀樂,調門兒拉得賊高,凄凄慘慘戚戚,
中間夾著那天趙玉蘭罵街的錄音,我剪得跟鬼片音效似的,循環(huán)播放。確認。發(fā)送。
心臟在肋骨后面咚咚撞,比樓下那低音炮還猛。我扒著陽臺邊,探出半個腦袋,
死死盯著那片黑黢黢的空地。滋啦——!一聲刺耳的電流爆音撕裂了寂靜,緊接著,
那凄厲的哀樂混著趙玉蘭尖利的叫罵,毫無預兆地在午夜的金河灣上空炸開!音量,
我直接拉滿了。那動靜,跟一百個冤魂同時在你耳朵邊哭喪沒區(qū)別?!班弧?!”“媽呀!
什么玩意兒?!”“音箱!音箱炸了?老李頭!老李頭!”樓下瞬間炸了鍋。
幾棟樓的燈噼里啪啦全亮了。窗戶后面探出一個個驚恐又懵逼的腦袋。廣場上,
幾個模糊的人影跟無頭蒼蠅似的亂竄,圍著那幾個大音箱,拍打,踢踹,慌得不行。
哀樂和罵街聲還在鬼畜循環(huán),在死寂的夜里傳得老遠?!皣K,這屆大媽心理素質不行啊。
” 我縮回腦袋,后背靠著冰涼的墻,咧著嘴,無聲地笑了。胸腔里那股憋了太久的悶氣,
第一次覺得順了點。“這波操作我直接好家伙!” 爽!7 輿論風暴第二天,
整個金河灣跟開了鍋的粥一樣?!奥犝f了嗎?鬧鬼了!半夜音響自己放哀樂!”“什么鬼!
肯定是得罪人了!趙玉蘭那幫人,太橫了!”“活該!吵得人睡不著覺的時候想啥了?
”買菜路上,耳朵里灌滿了這些。我低著頭,捂著嘴咳嗽兩聲,盡量讓自己像個純路人。
廣場舞沒停。趙玉蘭那張臉,黑得能擰出水。音響換了個地方,對著另一棟樓了。
音量…好像小了點?但那雙眼睛,跟鷹似的,掃著周圍每一扇窗戶,每一個路過的人。
王桂香像條忠犬,跟在她屁股后面,唾沫橫飛地跟舞團的老頭老太太們說著什么,
手指頭指指點點。“肯定是有人搞破壞!缺德冒煙兒的東西!” 王桂香那尖嗓子,
隔老遠都能聽見,“欺負我們老年人!大家伙兒都警醒點!揪出來,送他去派出所!
”我拎著菜籃子,慢悠悠從她們旁邊晃過去。趙玉蘭的目光像冰錐子,在我身上扎了一下。
我沖她扯了個假笑,點點頭,繼續(xù)走。后背能感覺到那目光一直黏著。下午,
門口“咚”一聲悶響。開門一看,一攤爛菜葉子糊在門板上,還有幾塊嚼過的口香糖。
樓道里飄著一股餿味兒?!皣K,小學生把戲?!?我面無表情地拿水沖掉。這點惡心,
比起半夜那鬼哭狼嚎,差遠了?!胺晒懿涣耍揖陀媚Х??!?誰怕誰?
8 寸之痛光惡心她們還不夠。得找七寸。趙玉蘭的七寸在哪兒?
居委會大姐那張和稀泥的臉在我腦子里閃過?!巴对V無門,法律無效。” 行,換個路子。
我打開電腦。趙玉蘭…趙玉蘭…名字太普通。搜她退休前的單位?市屬國企…紅星機械廠?
對,好像提過。老廠子,倒閉重組了。論壇,貼吧,本地生活群…關鍵詞一遍遍篩。
一條舊聞彈出來:《紅星機械廠老模范趙玉蘭:車間里的“鐵娘子”》。配圖是張黑白照,
一個短發(fā)女人,眼神銳利,站在機床前,很干練。下面還有條不起眼的評論:“唉,
老趙也是命苦,男人走得早,拉扯倆孩子,退休了孩子也不管她…”孩子?我精神一振。
順著這條線往下摸。兒子…趙志遠?名字有點熟。本地新聞…某區(qū)副職干部考察公示名單?
草!還真是!公示照片上那張臉,跟趙玉蘭有幾分像,端著,一副人民公仆的樣子。
公示期…就這幾天!一個念頭跟毒蛇似的鉆出來,冰涼又帶著點興奮?!澳憧梢杂美日鹞?,
那我也可以用視頻震你兒子的前途?!?趙玉蘭,你最在乎這個吧?
9 實錘出擊光靠噪音擾民這點事兒,紀委可能懶得管。得加點猛料。我翻出之前錄的視頻。
大部分都是噪音和她們囂張的樣子。不行,不夠疼。得是實錘,
能讓她兒子“吃不了兜著走”的實錘。機會來得挺突然。那天傍晚,她們又在“轟炸”。
一個坐著輪椅的老爺子,顫巍巍地挪到公園邊上,離她們老遠,大概是想看看。
王桂香像發(fā)現(xiàn)了階級敵人,叉著腰就沖過去了?!翱词裁纯矗坷喜凰赖?!想偷學???
” 王桂香嗓門賊大?!拔摇揖妥鴷骸?老爺子聲音發(fā)顫?!白裁醋??
這是跳舞的地方!礙事!” 王桂香說著,竟然伸手去推輪椅扶手!老爺子嚇得一哆嗦,
輪椅被推得歪了一下。旁邊有人驚呼。趙玉蘭冷眼看著,沒制止。我手機一直開著錄像,
穩(wěn)穩(wěn)地錄下了這一幕:王桂香推搡老人,趙玉蘭冷漠旁觀?!安皇抢先俗儔?,是壞人變老?
” 這標題我都想好了。10 火燒連營光有視頻還不夠。得讓火燒起來。
我試著在小區(qū)業(yè)主群匿名發(fā)了段剪輯過的視頻,就王桂香推輪椅那幾秒。
配文:“金河灣廣場舞團,擾民還打人?沒王法了?”群里靜了幾秒。然后炸了。
“太不像話了!”“欺負老人?缺德!”“報警??!”但很快,風向變了。
幾個頂著荷花、風景頭像的ID跳出來:“@所有人 別聽風就是雨!視頻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