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副市長半夜被帶走調(diào)查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機關(guān)大院。
尤其是錢副市長一系人心惶惶。
“聽說是省紀委連夜來人把錢副市長帶走的......”
“連市委都沒打招呼。”
............
陸國棟走進辦公樓時,辦公樓前廳原本聚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幾個科員,看到陸父身影的瞬間無聲。
“陸市長!”“陸市長好!”“陸市長!”......
陸國棟面色如常地點頭回應,眼角余光將每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陸市長怎么這么晚?”
“聽說陸市長今天上午請假了!”
“昨晚錢副市長被抓,今天陸市長請假......”幾人對視后,紛紛跑回各自的辦公地點。
二樓走廊盡頭的市長辦公室門前,王秘書早已等候多時。
他穿得一絲不茍,襯衫的第一顆紐扣系得嚴嚴實實,雖面容憔悴,眼下掛著兩片青黑,精神狀態(tài)卻還好。
“陸市長?!蓖趺貢曇羯硢?,態(tài)度恭敬。
陸國棟目光在他青黑的眼圈上停留半秒,用眼神示意進門說話。
辦公室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王秘書動作麻利地提起暖壺往外走。
不多時,他便提著暖壺返回,三分鐘后,王秘書將泡好的祁門紅茶放到了辦公桌上,陸國棟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陸國棟拿起茶缸輕輕晃動,茶葉在熱水的沖泡下緩緩舒展開,散發(fā)出陣陣茶香。
他目光深邃地注視著王秘書,沉聲問:“昨天家里的事解決了嗎?”
王秘書嘴角弧度剛剛好,語氣輕描淡寫:“市長放心,已經(jīng)解決了?!?/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對方身后有一個公安?!彼戳艘谎坳憞鴹?,“我安排把他調(diào)去陽明鎮(zhèn)了。”
陸國棟點頭,沒有多問。
他深知王秘書的能力,若不是被幾個人圍住無法脫身,以王秘書的手段,早就將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
陸國棟端起茶缸,吹開浮葉,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大家對錢副市長這件事什么看法?”
“大快人心。”王秘書不經(jīng)思索就回答,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忙解釋,“陸市長不知道,底下人對錢副市長意見很大!”
“哦?”陸國棟靠向椅背,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扶手,“以前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王秘書斟酌著解釋:“這,主要是事情都無傷大雅,錢副市長有些任人唯親,他分管的部門這種現(xiàn)象很常見,大家都習慣了!”
“就比如今年分房,他外甥剛參加工作,卻分到了兩居室......”
電話鈴聲響起,王秘書上前一步拿起話筒遞給陸國棟。
陸國棟接過話筒,揮手:“去忙吧!”王秘書應聲離開。
聽筒里傳來市委書記的聲音:“小陸,過來一下!”溫和的語氣下藏著掩不住的焦躁。
“好?!标憞鴹潚鞌嚯娫挘戳搜蹓ι系膾扃姟c四十八。
他剛跟王秘書聊了幾句,水都沒來得及喝。
陸國棟心里清楚,錢副市長是老書記一手提拔的,這次被省紀委直接帶走,老書記必然過問。
但這么快就找上門,倒是出乎意料。
書記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陸國棟敲了三下得到應答后推門而入。
年近六旬的市委書記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
看到陸國棟進來,他摘下老花鏡,語重心長:“小陸啊,我馬上就退了,沒必要把事情鬧的這么大吧?”
“小錢這件事,咱們私底下解決就好,鬧出去影響順安市政府的正面形象,不好收場??!”
陸國棟站在桌前,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
他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站姿,讓自己背對光源,“老書記,我尊重您,也希望您能平安落地。但有些事......”
他故意停頓,語氣斬釘截鐵:“做了就要承擔后果!”
書記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枯瘦的手指緊緊攥住鋼筆:“怎么能放過小錢!”
“依法辦事?!标憞鴹澮蛔忠活D的回復。
陸國棟離開后,辦公室里傳來“啪”的脆響——書記摔了那支陪伴他二十年的英雄鋼筆。
陸國棟腳步未停。
權(quán)力更迭是殘酷的,看似突然,實則早有預兆。
如果不是岳母參與,他斷然不會中套,接下來就看誰手段更高了。
民主路郵局的門口停滿了二八大杠,車把上掛著的網(wǎng)兜里大多裝著鋁制飯盒,后座上綁著墊子。
陸南星單腳支地剎住自行車。
瞇眼望向郵局大廳,人頭攢動,兩條長長的隊伍從柜臺前一直延伸到了門口。
孫勝男下了自行車,把車鎖好,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陸南星:“一寶,你去寫電報,我去那里排隊?!?/p>
陸南星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瞪大了眼睛,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我寫電報,你去排隊?你沒搞錯吧?”
孫勝男用力地點點頭,催促道:“你快點,別磨蹭。”
陸南星手指向兩邊排得長長的隊伍,語氣煩躁:“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時候去?回家打電話吧!”
孫勝男輕輕嘆了口氣,提醒她:“你忘了,你上次打了兩個小時也沒打通深圳的電話!”
陸南星猛地一拍額頭,扶額低嘆:“差點忘了現(xiàn)在打長途有多費勁!”
她轉(zhuǎn)過頭,看了看發(fā)電報的長隊,心中嘀咕:“難道曾經(jīng)我是這么講規(guī)矩的好孩子?乖乖在這里排隊?”
想到這里,陸南星下車直接奔著郵局領(lǐng)導辦公室走去。
“哎,一寶......”孫勝男嘆氣,將陸南星的自行車鎖好。
到了辦公室門口,陸南星禮貌地敲了敲門,然后推門而入。
辦公室里,兩個穿著郵局制服的婦女正圍著電風扇嗑瓜子。
看到推門而入的陸南星,年輕一些員工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找誰?”
陸南星大大方方地回復:“哦,我發(fā)兩個電報?!?/p>
話落,她徑直走向一旁的辦公桌,拿起筆問:“有電報單吧。”
動作熟練又自然,把兩人看的一愣。
隨即,年輕的郵局員工反應過來,語氣不善:“打電話發(fā)電報都在外面,這里是工作區(qū)域,你不能隨便進來。”
陸南星一臉理所當然,頭也不抬:“我知道,外面人多,你們幫我辦個加急?!?/p>
年輕的郵局員工臉漲得通紅,剛要發(fā)火。
一旁身材圓潤,長相討喜的郵局員工看出了些門道。
她忙從抽屜里拿出兩張電報單,上前一步,態(tài)度熱情:“寫好了給我就行。”
陸南星剛要提筆寫地址,孫勝男跟了進來,在一旁提醒:“一寶,你大爺工作忙,還是發(fā)給你大媽吧!”
陸南星點了點頭,繼續(xù)寫下內(nèi)容。
寫好后,把電報交給胖一些的郵局員工:“謝謝,兩封電報,可別發(fā)錯了!”
胖員工點頭答應,低下頭一看,臉上笑容凝固,嘴角微微抽動。
只見發(fā)往北京的電報上寫著“寶未上車”,下面發(fā)往深圳的也寫著“寶未上車”。
“好,不會錯的?!迸謫T工點頭。
孫勝男數(shù)出五塊八毛錢放在桌上——這相當于普通工人兩天的工資。
年輕的員工走神,被胖員工回頭瞪了一眼才慌忙開收據(jù)。
孫勝男交完錢后,陸南星把筆放回原位,交代道:“盡快幫我發(fā)出去。”
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別忘了要加急。”
話落,兩人轉(zhuǎn)身離開。
年輕郵局員工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抱怨:“姐,你看她穿的那身還敢在這裝相!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胖員工白了她一眼,抬手戳了下她的腦門:“你懂什么?那姑娘手腕上的手表是進口的!一塊表能頂咱兩年工資?!?/p>
說著,她把手中的電報單遞給年輕員工看,“看看,能同時給北京深圳發(fā)電報,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嗎?”
年輕員工表情夸張的張大了嘴巴,滿眼的羨慕和敬佩:“姐,還是你眼睛毒!我得好好學學。”
胖員工得意地笑了笑:“學著點,以后別動不動就得罪人,這世上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p>
年輕員工忙點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