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回自己那頂單薄的小帳篷。冰冷的帆布隔絕了外界,卻隔絕不了他擂鼓般的心跳和幾乎要燒起來的羞恥感。他背靠著冰冷的帳篷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像是剛跑完一場生死馬拉松。清晨戈壁灘的寒意順著地面鉆進骨頭縫,卻絲毫無法冷卻他臉上和耳朵滾燙的溫度。
他雙手死死捂住臉,指縫里似乎還殘留著張守情胸膛那緊實溫?zé)岬挠|感,鼻尖縈繞著那霸道又干凈的陽光雪松氣息……更要命的是嘴唇上那蜻蜓點水卻如同烙印般的柔軟微涼!還有……還有自己那不爭氣的反應(yīng)!
“操!操!操!” 黑瞎子從牙縫里擠出低低的咒罵,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膝蓋上。完了!全完了!這下徹底社死了!張守情肯定發(fā)現(xiàn)了!那個祖宗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他惡心?會不會直接把他撕了當(dāng)柴火燒?扣錢?不!扣錢都是輕的!他會不會被直接開除“養(yǎng)老團”?!
巨大的恐慌和羞恥如同冰水澆頭,讓他渾身發(fā)冷。但在這絕望的冰層下,又有一股極其微弱、卻頑固燃燒的……回味?那瞬間的觸感,那霸道的氣息,那毫無防備的睡顏……如同蝕骨的毒藥,明知致命,卻讓人忍不住想再嘗一口。
不行!不能再想了!
黑瞎子猛地甩頭,像要把那些要命的念頭甩出去。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xiàn)在最重要的是……裝!裝傻!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對!只要他咬死不認(rèn),張守情沒有直接證據(jù)(帳篷里黑燈瞎火的?。?,這事兒就能糊弄過去!
他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試圖壓下臉上的燥熱和身體的躁動。他摸索著找到自己的墨鏡,重新架回鼻梁上。冰冷的鏡片貼在滾燙的皮膚上,帶來一絲虛假的鎮(zhèn)定。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服(天知道他昨晚在睡袋里經(jīng)歷了什么),又用力搓了搓臉,試圖讓表情看起來自然些。
然后,他掀開帳篷簾子,重新暴露在營地清晨清冷的空氣和……無數(shù)道或明或暗、充滿探究和曖昧的目光之下。
伙計們正在收拾昨晚的篝火殘跡,動作都慢了幾分,眼角余光卻像探照燈一樣掃射著他。吳三省和解連環(huán)站在不遠(yuǎn)處低聲交談,看到他出來,目光也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玩味?
黑瞎子只覺得臉上剛壓下去的熱度又“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強作鎮(zhèn)定,挺直腰板,努力忽略那些扎人的視線,腳步沉穩(wěn)(實則有點發(fā)飄)地走向臨時搭起的簡易灶臺。生火,燒水,動作雖然依舊麻利,但每一個細(xì)微的停頓和略顯僵硬的轉(zhuǎn)身,都透著欲蓋彌彰的心虛。
他拿出面粉,沉默地和面、搟面、切條。動作機械,腦子里卻一片混亂。昨晚的畫面,今早的社死,張守情醒來后會有的反應(yīng)……各種念頭紛至沓來,攪得他心神不寧。好幾次差點把面片切到手指上。
最終,一碗熱氣騰騰、油潑辣子香氣撲鼻的面條出鍋了。黑瞎子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奔赴刑場的勇士。他端著那碗面,穩(wěn)穩(wěn)地(手心全是汗)走向張守情那頂橘紅色的、此刻在他眼里如同魔窟般的帳篷。
掀開簾子。
帳篷里光線比外面亮堂些。張守情已經(jīng)醒了,正背對著門口,慢條斯理地穿著上衣。深色的工裝布料包裹著他寬闊流暢的肩背線條,腰肢勁瘦有力。他動作不緊不慢,帶著一種慵懶的優(yōu)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黑瞎子喉嚨發(fā)緊,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如常,甚至帶上了一點慣常的、帶著點市儈的討好:“老板,早飯好了,油潑面,趁熱吃?”
張守情沒有立刻回頭,只是繼續(xù)慢悠悠地扣著扣子??鄣阶钌厦嬉活w時,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
那張俊美得囂張的臉上,帶著剛睡醒的慵懶,碎金色的眼瞳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亮。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玩味的笑意,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黑瞎子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黑瞎子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端著碗的手指微微收緊,幾乎要捏碎碗邊。他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不敢與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對視,目光飄向帳篷角落那個巨大的充氣睡袋。
“嗯,聞著挺香?!睆埵厍榈穆曇魩еc剛醒的沙啞,慢悠悠地開口。他往前走了兩步,靠近黑瞎子。
黑瞎子身體瞬間繃緊!端著碗的手臂都僵硬了。來了!要來了!他是不是要發(fā)飆了?!
然而,張守情只是伸出手,作勢要去接那碗面。
就在黑瞎子稍微松了口氣,以為危機解除時,張守情伸到半途的手卻頓住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點探究意味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嘴唇。
然后,他抬起眼,那雙碎金色的眼瞳里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戲謔,直勾勾地盯著黑瞎子,拖長了調(diào)子,用一種仿佛在談?wù)撎鞖獍愕碾S意語氣說道:
“嘖,奇怪了……昨晚睡得好好的,早上起來……怎么感覺嘴巴上……好像沾了點別的味道?”
轟——!
黑瞎子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全身的血液瞬間涌向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端著面條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湯汁差點潑出來!他臉上強裝的鎮(zhèn)定瞬間土崩瓦解,只剩下驚恐和慌亂!
“沒!沒有!絕對沒有!” 黑瞎子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一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激動,“老板您肯定是睡迷糊了!做夢!對!做噩夢了!戈壁灘晚上風(fēng)沙大,吹進來的沙子味兒!或者……或者您睡前吃羊肉串沾的孜然味兒!對!就是孜然味兒!” 他語無倫次,拼命否認(rèn),額頭上瞬間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張守情看著他這副驚慌失措、極力辯解的樣子,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沒有接話,反而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到不足半臂!
黑瞎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張守情根根分明的睫毛,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帶著清晨涼意的、霸道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嚇得差點把手里的碗扔出去,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仰,想拉開距離。
但張守情沒給他機會。
只見張守情微微歪了歪頭,那雙碎金色的眼瞳帶著一種近乎天真又極其危險的探究欲,目光從黑瞎子慌亂的眼睛,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他緊抿的、微微顫抖的嘴唇上。
黑瞎子瞬間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像個被猛獸鎖定的獵物,動彈不得!
然后,在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空氣里。
張守情做出了一個讓黑瞎子魂飛魄散的動作!
他微微俯身,將臉湊近黑瞎子的臉頰一側(cè),鼻翼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動作自然得如同在嗅一朵花,目標(biāo)卻精準(zhǔn)地指向了黑瞎子的……嘴唇!
一股溫?zé)岬臍庀⒎鬟^黑瞎子的唇瓣,帶著張守情身上特有的、如同陽光曬過雪松般的干凈氣息。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黑瞎子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咒!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溫?zé)岬暮粑鬟^自己的皮膚,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臟停跳!大腦徹底宕機!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他發(fā)現(xiàn)了!他肯定發(fā)現(xiàn)了!完了!死定了!
幾秒鐘后,張守情緩緩直起身。他臉上那點戲謔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了然于胸的平靜。他抬起手,再次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下嘴唇,然后看著黑瞎子,眼神深邃,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凝固的空氣里:
“嗯……就是這個味道?!?/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煙草味……混著點劣質(zhì)薄荷牙膏?還有點……嗯,血腥氣?”
張守情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釘在黑瞎子瞬間煞白的臉上,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惡劣、又帶著點殘酷的弧度。
“黑師傅……”
他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充滿了玩味。
“解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