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巧兒那一句淬滿了怨毒的指控,如同一道九幽吹來的寒風,瞬間凍結了義莊內(nèi)所有的聲音。
空氣,仿佛變成了凝固的琥珀,將每個人驚駭?shù)谋砬槎挤獯嬖趦?nèi)。
連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都消失了。
“胡說!你這個鬼東西在胡說八道!”
死寂被一聲凄厲的尖叫撕裂,捕頭老張像一只被踩斷了脊梁的野狗,第一個崩潰了。
他“噗通”一聲癱跪在地,連滾帶爬地朝周縣令挪去,用那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額頭,一下下地猛磕著地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咚咚”悶響。
“大人!青天大老爺明鑒??!”
他鼻涕眼淚糊了滿臉,哪還有半分捕頭的威嚴,只剩下最原始、最丑陋的恐懼。
“她是個鬼!她是被妖物害死的怨鬼!她的話怎么能信!”
他指著蘇巧兒那愈發(fā)透明的虛影,手指抖得像是風中最后的殘葉。
“她神志不清,滿心怨毒,是林缺!一定是林缺這個小畜生教她這么說的!他嫉妒我,他要誣陷我!”
這番狗急跳墻的辯解,在眾人冰冷的注視下,顯得無比蒼白可笑。
沒人是傻子。
林缺單手拄著刀,胸膛因劇痛和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妖物死前那句惡毒的詛咒,此刻與蘇巧兒的指控,在他腦中形成了完美的閉環(huán)。
“老張……會來找你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看著地上那灘爛泥般的丑態(tài),心中沒有復仇的快意,只涌上一股生理性的惡心。
周縣令的臉,早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他甚至沒有再看老張一眼,那雙銳利的眸子,徑直落在了林缺身上。
“林缺。”
“卑職在。”林缺強忍著渾身散架般的劇痛,抱拳應道。
“本官問你,你與那妖物搏命之時,它可曾留下什么話?”
林缺的目光,冷漠地掃過面如死灰的老張,聲音沙啞卻清晰地響徹院落:
“回大人,妖物授首之前,的確留下了一句遺言?!?/p>
“它說,‘老張會來找你的’?!?/p>
轟!
這句話,像是一座無形的山,轟然砸下,徹底壓垮了老張最后一絲精神防線。
他渾身猛地一顫,整個人徹底軟倒在地,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像一條被扔上岸的死魚,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好!”
周縣令怒極反笑,猛地一甩袖袍。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浪以他為中心炸開,吹得周圍的火把獵獵作響,威勢駭人。
“好一個我南燕城的捕頭!”
他一步步走到老張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下屬,聲音冰冷刺骨。
“張德貴?!?/p>
“勾結妖物,殘害百姓,此事茲事體大,本官定會徹查到底,將你背后盤根錯節(jié)的爛瘡,連根拔起!”
“但即便沒有此事,你玩忽職守,視奇案為燙手山芋,隨意推諉下屬;待案情明朗,又欺上瞞下,試圖帶人前來巧取豪奪!”
他每說一句,地上的老張就無意識地抽搐一下。
“樁樁件件,人證物證俱在!”
周縣令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你,還有何話可說!”
“來人!”
他不再施舍半個眼神,猛然轉(zhuǎn)身,聲如寒鐵。
“將張德貴、李四,及所有附逆從犯,全部給本官拿下!”
“遵命!”
他身后的兩名護衛(wèi)應聲而出,身形快如鬼魅,瞬間便制住了地上的二人。
“大人饒命!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啊!”
李四嚇得屁滾尿流,哭喊求饒聲變了調(diào)。
而老張,已然徹底失神,像一灘爛肉,被護衛(wèi)像拖死狗一樣拖了起來。
“革去張德貴捕頭之職!打入死牢,聽候發(fā)落!”
周縣令的命令,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給本官徹查他過往經(jīng)手的所有案件,但凡有任何貪贓枉法、欺壓良善之舉,一律嚴懲,絕不姑息!”
那些跟著老張前來、本還氣焰囂張的捕快們,此刻個個噤若寒蟬,面無人色,不等護衛(wèi)動手,便“當啷啷”扔了兵器,爭先恐后地跪倒一片。
一場鬧劇,至此雷霆落幕。
周縣令處理完這一切,胸中的滔天怒火似乎也平復了些許。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林缺。
臉上的冰霜,在這一刻盡數(shù)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發(fā)自肺腑的欣賞與贊許。
“林缺?!?/p>
他的聲音,溫和了不止一個度。
“此案,你當記首功?!?/p>
林缺正想按流程謙虛兩句,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然沖上天靈蓋,身體一晃,險些當場去世。
旁邊的趙虎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像座小山般穩(wěn)穩(wěn)扶住了他。
“林哥!”
周縣令見狀,眉頭一蹙,竟也快步上前,親自扶住了林缺的另一只胳膊,語氣中帶著關切。
“傷勢如何?”
“謝大人關心,皮外傷,死不了,就是有點缺藍?!绷秩背冻鲆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周縣令看著他滿身的血污和蒼白的臉,搖了搖頭,眼中贊許更濃。
“我南燕縣衙,就需要你這樣臨危不懼,智勇雙全的國之棟梁!”
他拍了拍林缺的肩膀,動作很輕,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你且安心養(yǎng)傷,本官今日便寫好奏報,親自呈送郡守府,為你請功!”
他又看向周圍那些已經(jīng)看傻了的捕快,朗聲道:
“傳本官命令!捕快林缺,智破奇案,力斬畫皮妖,功勛卓著!特賞銀百兩,官升一級,暫代捕頭之職!”
賞銀百兩!暫代捕頭!
人群中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無數(shù)雙眼睛瞬間變得火熱。
一個普通捕快,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十來兩銀子。這一筆賞賜,抵得上十年俸祿!更別說那一步登天的捕頭之位!
所有捕快看向林缺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里面,再沒有半分輕視與嘲諷,只剩下最純粹的敬畏、羨慕,甚至是一絲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周縣令很滿意這種效果。
他又看向那道虛幻的魂魄,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蘇姑娘,你……”
蘇巧兒的魂魄,在完成指證之后,變得更加透明,仿佛隨時都會被夜風吹散。
她對著周縣令,再次盈盈一拜,臉上帶著一絲大仇得報的解脫微笑。
“多謝大人……為民女沉冤昭雪?!?/p>
她的身影,最終化作漫天飛舞的、溫柔的熒光,如倦鳥歸林般,緩緩飄向那張冰涼的人皮,徹底融入其中。
人皮上那恬靜的睡顏,似乎變得更加安詳了。
“大人,這……”趙虎不知所措地問。
“尋一口上好的棺木,將她好生安葬?!敝芸h令嘆了口氣,“再派人去錢府,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錢員外。喪葬費用,由縣衙公中支出?!?/p>
“是!”
做完這一切,周縣令親自扶著林缺,往義莊外走去。
“走,回城,本官親自為你尋醫(yī)療傷。”
林缺被趙虎半架半抱著,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好像聽見周圍有人在敬畏地喊著“林神捕”,又好像聽見有人在激動地討論他是不是武曲星下凡。
這些,他都懶得去想了。
KPI完成了,該下班了。
他現(xiàn)在,只想找張床,結結實實地躺平,睡到天荒地老。
就在他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那個熟悉又可恨的機械音,此刻卻如天籟般,在他腦海里歡快地響起。
【叮!】
【支線任務:燙手的山芋,已完成。】
【主線任務環(huán)節(jié):畫皮新娘案,已完美偵破!】
【主線任務“名動南燕”進度更新:(1/3)?!?/p>
【獎勵結算中……恭喜宿主,您的福報來啦!】
【恭喜宿主,獲得內(nèi)卷積分+200。】
【恭喜宿主,獲得功法獎勵:《莽牛勁》(完整版)?!?/p>
【恭喜宿主,獲得特殊獎勵:縣衙宿舍升級卡x1(一鍵裝修,拎包入住哦親~)?!?/p>
林缺的眼皮,終于心滿意足地徹底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