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無比漫長的夢。
在夢里陳壽言的大哥沒有死,所以我和陳壽言的小家沒有任何外人存在。
每天我都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兒子也乖巧懂事,不用我操心。
這個夢美好到就連我自己都意識到這是個夢。
忠誠的丈夫,孝順的兒子,從來就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真實生命里。
曾經(jīng)我無比渴求這兩樣事物,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可現(xiàn)在,我學會看淡這一切。
強扭的瓜終究不甜。
等再睜眼,視線里是陌生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斥著消毒水味。
守在我身邊一宿的陳奶奶見我醒來,兩眼發(fā)光。
“太好了,夢柔你終于醒過來了,我馬上就去給你喊醫(yī)生過來。”
我掃視一圈病房,陪著我的只有陳謙和陳奶奶。
陳謙見我醒過來,小臉上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不過很快他的心情就低沉下去。
因為我的視線掠過了他,如同掠過空氣一般。
他沙啞著嗓子,低沉開口。
“媽,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他就尷尬到閉口不言。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仿佛就能把我跟他以前的一切不愉快都一筆勾銷。
陳謙還以為我是他從前那個缺愛的媽媽。
只要他這個兒子偶爾愿意施舍給我一點點愛,我就會對他感恩戴德,原諒一切。
青春期的小孩就是這樣簡單,以為世界一切都會如他們預期般發(fā)展。
我抬眼和陳謙對視,能夠注意到他眼里閃爍的光芒。
“沒什么對不起的,陳謙,以前只不過是我在自作自受而已,你又在青春期我能理解你。”
理解,但不原諒。
“等我跟你爸離婚后,你的成績就由你爸操心,我是再也不會管了?!?/p>
陳謙眼里的那團希望之火瞬間熄滅了。
他的臉色也陡然變得比我這個病人還慘白。
看見這一幕,我的內(nèi)心卻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無論此刻他遭遇多大的痛苦,也遠遠比不上我曾經(jīng)所遭受的。
“太好了,夢柔,你終于醒過來了,真是天可憐見。”
陳壽言一臉驚喜地走了進來,手上還提著一束鮮花。
他把鮮花放到一邊,眉眼含笑地跟我說了一些我昏迷期間發(fā)生的事情。
我懶得再浪費時間在他伸手,直接出言打斷他,撕破他那張?zhí)搨蔚奈⑿γ婢摺?/p>
“陳壽言,我昏迷前聽到你叫停我的手術了,不用在這里跟我假惺惺?!?/p>
他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既然我現(xiàn)在還活著,也不想管那么多,但是你必須同意跟我離婚。”
離婚這兩個字眼一說出口,病房就安靜到只剩下風的聲音。
良久,陳壽言才一臉復雜地開口。
“謙謙你先出去,爸爸要跟媽媽聊些成年人的話題?!?/p>
這話卻招致陳謙的強烈反對。
他當即坐到椅子上,眼巴巴地瞅著我們兩個。
“不用避著他,多此一舉,這些年我跟你感情如何,他也心里有數(shù)?!?/p>
提起感情,陳壽言的情緒激動起來。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眼神中的火焰幾乎要溢出來。
“你也知道我們結婚這么多年,李夢柔,你又怎么輕易就把這些感情拋之腦后?!?/p>
“謙謙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么忍心丟下我們父子倆?!?/p>
他說話字字泣血,仿佛這一切真的都成了我的罪過。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如果真能輕易舍棄這些,我也不會困在那個棺材似的房子里十幾年。
可終究人是會累的,心也是會冷的。
整理完腦海中所有思緒,我冷眼注視陳壽言,甩出自己的殺手锏。
“如果你不同意離婚,我會立刻起訴江淑月故意傷人,我的食物中毒是她害的?!?/p>
“在你載她去醫(yī)院的路上,我跟奶奶仔細回憶了炒菜的經(jīng)過,賽螃蟹那道菜的確是她做的,但為了開門歡迎我,她短暫讓江淑月接手了一段時間。”
陳壽言的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聽完這段話,忍不住出口反駁。
我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醫(yī)院可以證明我的食物中毒是真的,那江淑月的病呢,醫(yī)院有查出來什么嗎?”
最后這個問題徹底擊穿他的防線。
他深深地瞥了我一眼,把沉默當作自己的答案。
的確如我所說,醫(yī)院沒在江淑月體內(nèi)檢查出任何明顯病灶。
她所謂的腹痛難忍,從來都只存在于她的口述中。
沉默良久,他還是在我的灼灼目光中敗下陣來,頹唐地承認。
“你說得對,但淑月她不是故意的,還不是你沒給她太多下廚的機會,不然她的廚藝也不會差成這樣?!?/p>
這句話荒謬到差點把我氣笑。
分明是陳壽言心疼江淑月,不愿意讓她下廚,說這種臟活累活交給我這種粗人來辦就行,她只需要享受就好。
“所以你同意還是不同意。”
早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答案。
江淑月在他心里的位置,絕對比我高。
“我同意,李夢柔?!?/p>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