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凄厲到非人的尖叫,如同被踩斷了脖子的野貓,猛地從蘇黎黎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這尖叫徹底擊碎了她最后一絲強撐的鎮(zhèn)定,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靈魂!
她像是被那只眼睛釋放出的無形毒針狠狠刺中,身體猛地一彈,再也無法站立!
昂貴的羊絨大衣沾滿了泥濘,她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狼狽不堪地、重重地跌坐在了冰冷骯臟的泥水地里!
泥漿四濺,弄臟了她的圍巾,她的臉頰,她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
她雙手死死地抱住頭,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瀕死動物般的嗚咽。
那扇門后的眼睛,在蘇晚跌倒的瞬間,倏地縮回了門縫深處。
緊接著,是門板被慌亂拉上的、更響更刺耳的——
砰?。?!
那一聲巨響,如同喪鐘,狠狠敲在死寂的巷子里,也敲在每一個驚魂未定的人心上。
我站在原地,臉上那瘋狂扭曲的笑容緩緩收斂,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漠然。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泥水里那個瑟瑟發(fā)抖、光鮮不再的身影,看著那張曾經(jīng)像淬冰之刀一樣鋒利的臉上,此刻只剩下被徹底擊碎的恐懼和茫然。
巷子里的議論聲變成了嗡嗡的低吼,如同被激怒的蜂群。
無數(shù)道目光在我、蘇晚和那扇緊閉的、如同噬人怪獸之口的破門之間來回掃射,憤怒、猜疑、恐懼在空氣中無聲地蔓延、發(fā)酵。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著鐵皮巷特有的腐朽和絕望氣息。
我看著泥濘里那團顫抖的、昂貴的奶油白色,像一朵被狠狠碾入污泥的殘花。
蘇黎黎的嗚咽斷斷續(xù)續(xù),身體篩糠般抖著,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散亂,昂貴的羊絨圍巾浸在泥水里,吸飽了污濁。
那張曾經(jīng)精致冷漠、寫滿審判的臉,此刻只剩下被徹底撕碎后的空白和巨大恐懼。
一絲極其細微、幾乎無法捕捉的……近乎憐憫的情緒,像水底的暗流,在我冰冷的心湖深處極快地掠過。
隨即,便被更洶涌的、冰冷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無的荒誕感淹沒。
憐憫她?
不,或許只是憐憫我們這兩個被命運惡意撥弄的提線木偶。
周圍的嗡嗡聲越來越大。
那些原本麻木或帶著好奇的鄰居,此刻眼中燃燒著被愚弄的怒火和對人販子天然的憎恨。
幾個身材粗壯、常年干力氣活的漢子已經(jīng)自發(fā)地聚攏在那棟紅磚小樓前,眼神兇狠地盯著那扇緊閉的破門,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有人低聲咒罵著,有人四處尋找趁手的家伙——銹跡斑斑的鐵棍、斷裂的板凳腿、甚至是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半截磚頭。
“堵住門!別讓那兩個天殺的老畜生跑了!”
“報警!快!誰有手機?!”
“報個屁!等警察來黃花菜都涼了!先把人揪出來!”
混亂在迅速升級。
恐懼點燃了憤怒,憤怒醞釀著暴力??諝庵袕浡环N一觸即發(fā)的、危險的氣息。
我深吸一口氣,那帶著鐵銹和垃圾腐臭的空氣刺得喉嚨生疼。
然后,我動了。
沒有再看地上的蘇黎黎一眼,我邁開腳步,赤著早已凍得麻木、布滿裂口的腳,踩過冰冷的泥水,徑直走向那棟被圍住的小樓。
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的動作,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憤怒的議論聲低了下去,一道道視線聚焦在我身上——這個剛剛拋下驚天炸彈、一身污穢如同從地獄爬回來的女人。
我走到那群堵門的漢子身后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目光越過他們緊繃的肩膀,落在那扇緊閉的、斑駁掉漆的破舊木門上。
那扇門后面,藏著我童年最深的噩夢,也藏著終結這一切的鑰匙。
我抬起手,沒有去推搡擋在前面的人,只是用那只骯臟、指甲崩裂的手,指向那扇門。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沙啞清晰,穿透了巷子里壓抑的嘈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
“開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