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的紅藍光芒在狹窄污濁的鐵皮巷里無聲地旋轉(zhuǎn),切割著每一張驚魂未定或帶著興奮的面孔。
王瘸子夫婦被塞進了警車后座,車門重重關(guān)上,隔絕了他們怨毒的視線。更多的警察開始拉警戒線,封鎖現(xiàn)場,驅(qū)散聚集的人群。
一片喧囂和肅殺中,蘇麗麗依舊蜷縮在泥水里,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泥塑。
她不再哭泣,不再顫抖,只是茫然地睜著眼睛,望著眼前混亂的一切,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巨大的認知打敗和信仰崩塌,讓她徹底封閉了自己。
我站在離她幾步遠的泥濘里,赤著腳,破爛的裙擺被冷風吹得微微晃動。
身上沾滿了污穢,臉頰上被文件劃破的傷口早已結(jié)痂,留下暗紅的印記。
深陷的眼窩里,那雙曾經(jīng)只剩下恨意和麻木的眼睛,此刻卻異常地平靜,像風暴過后的海面,深邃而冰冷。
結(jié)束了?不,是剛剛開始。
張警官結(jié)束了通話,大步走回來,神情凝重:“搜查令已經(jīng)在申請,我們會立刻派人前往林宅。林清越小姐,作為關(guān)鍵當事人和報案人,也需要請你跟我們回局里協(xié)助詳細調(diào)查?!?/p>
我點了點頭:“應(yīng)該的?!?/p>
兩名女警走了過來,其中一位看著我單薄破爛的衣服和赤著的腳,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拿出一件干凈的警用多功能服遞給我:“先披上吧,外面冷?!?/p>
我沒有拒絕,默默地接過,將那件帶著警徽和洗滌劑清香的厚實衣服裹在身上。
隔絕寒意的瞬間,身體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
就在我準備跟隨警察離開時,蜷縮在地上的蘇晚,身體突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她慢慢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穿過人群的縫隙,終于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她的嘴唇翕動著,極其微弱的聲音,像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
“為…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為什么要把這血淋淋的、足以摧毀她一切的真相,親手撕開給她看?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她,沒有回頭。寒風卷起巷子里的垃圾碎屑,打著旋兒掠過。
沉默了幾秒。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疲憊和徹骨的冰冷,飄散在鐵皮巷污濁的空氣中:
“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