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滾燙的淚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接觸手背皮膚的剎那，瞬間激活了某種沉睡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規(guī)則！
嗡——！
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清澈波動，毫無征兆地從李河體內迸發(fā)！這波動不同于李小雅那無形的心智漣漪，它帶著一種冰冷、浩渺、仿佛能映照萬物本源的氣息！以他為中心，空氣中彌漫的灰紫色霧氣都似乎被這股波動滌蕩得微微散開了一瞬！
緊接著，一道溫和卻又不容置疑的、仿佛來自亙古河流的低沉詢問，直接在李河的腦海中，以及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清晰響起：
“年輕的旅人喲……”
聲音響起的瞬間，異象陡生！
李河探入巖縫的那只手背上，那滴剛剛落下的淚珠所在的位置，驟然爆發(fā)出柔和卻無比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單一色彩，而是迅速分化、凝聚！
一滴純粹如熔金、流淌著太陽光輝的金色水滴！
一滴皎潔如寒月、散發(fā)著清冷銀輝的銀色水滴！
一滴清澈透明、毫無雜質的普通水滴！
三滴性質迥異的水滴，如同擁有生命般，懸浮在李河的手背上方寸許，滴溜溜旋轉著，各自散發(fā)出截然不同的氣息，將周圍晦暗的巖壁映照得光怪陸離！那金色的水滴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誘惑力，仿佛蘊含著無盡生機；銀色的水滴則透著神秘莫測的法則韻律；而最普通的透明水滴，卻給人一種返璞歸真、純粹至極的安心感。
那低沉的聲音繼續(xù)回蕩，帶著一絲奇特的韻律：
“……你掉落的，是這滴珍貴的、蘊含著‘金烏本源’、飲之可淬煉筋骨、易筋伐髓、一步踏入淬體巔峰，但會伴隨三日劇烈腹瀉的金露水？”
金色水滴的光芒隨之大盛，似乎在極力彰顯自己的不凡。
“還是這滴神秘的、蘊含著‘月魄精粹’、飲之可延壽十載、明心見性、大幅提升悟性，但需說反話一月的銀露水？”
銀色水滴則散發(fā)出清冷而深邃的光暈，帶著一種知識禁果般的誘惑。
“亦或是……這滴普通的、能解你燃眉之急、甘甜清冽、毫無副作用的露水呢？”
透明的普通水滴靜靜懸浮，樸實無華。
三問完畢，空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只有三滴懸浮的水滴散發(fā)著瑰麗的光芒，映照著李河震驚到失語的臉，以及身后家人同樣目瞪口呆的神情。那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似乎在逼迫著他必須做出選擇。
時間仿佛被拉長。干渴如同火焰灼燒著李河的喉嚨，那金色水滴的誘惑幾乎讓他失去理智——淬體巔峰！一步登天的機會！然而，“三日劇烈腹瀉”的代價如同冰水澆頭。在這危機四伏的鬼地方，別說三天，拉肚子拉上半天就可能要了他的命！更別提被野獸叼走！
銀色的延壽和悟性提升同樣誘人，但“說反話一月”？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想想以后跟家人交流：
“爸你傷得重嗎？”——“不重！老子好得很！”（實際疼得要死）
“媽小心前面！”——“沒事！盡管撞！”（然后看著母親撞上石頭？）
這畫面太美，李河不敢想！
他的目光最終死死鎖定了那滴樸實無華的普通水滴。解渴！毫無副作用！這才是當下最迫切、最實際的需求！
“我……我掉的是那滴普通的露水！”李河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干渴而嘶啞變形。
就在他做出選擇的瞬間！
那滴金色的露水和銀色的露水，如同夢幻泡影般，“?！钡囊宦曒p響，憑空消散，化作點點細碎的光塵，融入了周圍的空氣，仿佛從未存在過。
而那滴透明的普通露水，則驟然光芒內斂，化作一滴真正晶瑩剔透的水珠，“嗒”的一聲，輕盈地滴落在李河干裂的嘴唇上！
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冽甘甜瞬間在口腔中爆開！如同久旱逢甘霖，那沁人心脾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瞬間澆滅了五臟六腑的灼燒感！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清涼氣息，甚至順著四肢百骸流淌，讓他腫痛的腳踝都似乎緩解了一絲！雖然遠不如金露描述的淬體效果，但這實實在在的解渴和微弱滋養(yǎng)，讓他幾乎呻吟出聲！
“水！是真的水！”李河激動得聲音發(fā)顫，貪婪地舔著嘴唇上殘留的水珠，恨不得把那滴露水從胃里再摳出來回味一遍！
“河子！快！再問問！還有沒有水！”李衛(wèi)國眼珠子都紅了，顧不上腰疼，掙扎著就想往裂縫邊撲。
“對對！再問問！給大家都來點！”張秀芬也抱著小雅湊過來，滿臉渴求。
李河精神一振，對??！一滴怎么夠！他立刻再次將手探入那道深深的巖縫，指尖用力摳著干燥冰冷的巖石，拼命回想剛才那種絕望干渴的感覺，試圖擠出哪怕一絲淚水。
然而，毫無反應。
那神秘的河神三問，如同出現(xiàn)時一樣突兀，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論他怎么努力，怎么回想剛才的絕望，甚至故意掐自己試圖疼出眼淚，那道聲音和那神奇的三滴露水，再也沒有出現(xiàn)。
“不行……沒反應了……”李河頹然地抽回手，滿臉沮喪。
“唉……”李衛(wèi)國失望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舔著同樣干裂的嘴唇。
就在全家被巨大的失落感籠罩時，一直沉默觀察的李強，突然指著裂縫邊緣，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和疑惑：“等等！你們看！”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李河剛才手背懸停、三滴露水顯現(xiàn)的位置下方，那干燥龜裂的黑色巖石表面，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滲出了一小片極其微弱的、散發(fā)著柔和銀輝的濕潤痕跡！那痕跡非常淡，如同水漬，卻閃爍著星屑般的光點。
緊接著，更令人驚愕的事情發(fā)生了！
在那片閃爍著銀輝的濕潤痕跡正中央，一顆只有米粒大小、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妖異半透明銀白色的小小菌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它的菌柄纖細如發(fā)絲，菌傘極小，表面覆蓋著一層細膩的銀粉，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fā)出幽幽的微光。這株菌菇生長的速度極快，幾乎在眾人注視的幾秒鐘內，就從破土到完全成型！
“這……這是什么東西？”李河愕然。
李強立刻蹲下身，從背包側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密封袋和一把小鑷子（天知道他背包里為什么會有這個），動作極其謹慎地避開那片銀輝痕跡，輕輕地將那顆剛剛長成的銀白色小菌菇夾了起來，放入密封袋中。他湊近觀察，碎裂的鏡片后眼神銳利如刀：“異常生物樣本001：未知菌類。生長速度異常，形態(tài)特殊，能量反應微弱但性質未知。疑似受‘銀露水’殘留能量催化生成。危險等級：待評估?！?/p>
他一邊記錄，一邊在硬殼筆記本上快速畫下菌菇的形態(tài)，標注：“銀輝苔蘚菇？來源：河神三問銀露水逸散能量?！?/p>
“銀露水？”李衛(wèi)國湊過來看了一眼密封袋里那不起眼的小東西，撇撇嘴，“就這？延壽悟性的寶貝就催生出這么個玩意兒？看著還沒毒蘑菇帶勁。”
“爸，別小看它?！崩顝娦⌒牡厥蘸妹芊獯?，目光重新投向那道巨大的巖縫，若有所思，“剛才小雅說水在下面……現(xiàn)在河子的能力也指向這里，雖然只引出了一滴，但……”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裂縫下面，很可能真的存在水源！剛才那滴普通露水，或許就是某種形式的“引子”或“確認”！
這個念頭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全家最后的希望！
“挖！”李衛(wèi)國一拍大腿，忍著腰疼站了起來，眼中爆發(fā)出狠勁，“管他娘的下邊是水還是巖漿！挖開看看！老子就不信了！”
沒有工具，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李衛(wèi)國和李強父子倆，強忍著傷痛，開始用手拼命地扒拉那道巨大裂縫邊緣松動的碎石和堅硬如鐵的苔蘚地衣。李河拖著傷腿，也用手幫忙清理挖出來的碎石。張秀芬抱著李小雅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不時給李小雅擦擦汗，自己也緊張得手心冒汗。
挖掘異常艱難。黑色的巖石堅硬異常，邊緣鋒利，很快父子三人的手指就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鮮血混著泥土，狼狽不堪。但求生的意志支撐著他們。隨著松動的碎石被一點點清理開，裂縫的邊緣被拓寬了不少，隱約能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帶著涼意的濕氣從裂縫深處滲透上來！
“有門！”李衛(wèi)國精神一振，扒拉得更賣力了。
終于，在清理掉一塊臉盆大小的、卡在裂縫深處的尖銳巖石后，下方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比剛才清晰得多、帶著巖石特有的土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甘甜氣息的涼風，猛地從洞口涌出，拂過眾人滿是汗水和塵土的臉！
“是風！下面有空間！”李強語氣帶著一絲激動。
“我下去看看！”李衛(wèi)國當仁不讓，就要往洞口里鉆。
“爸！你腰不行！我下去！”李河掙扎著要上前。
“都別爭！我先！”李強一把攔住兩人。他身形相對瘦削，又帶著眼鏡，看起來最“文弱”，但此刻眼神卻異常堅定，“我體重最輕，靈活，而且……”他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有趙明?！?/p>
他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強光手電（再次證明這個背包的神奇），擰亮，一道雪白的光柱刺入黑暗的洞口。光柱下，隱約可見洞口內壁是濕滑的巖石，向下延伸，似乎并不算太深。
“小心點！”張秀芬緊張地囑咐。
李強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先將背包小心地順進洞口，然后雙手扒住洞口邊緣，身體靈巧地一縮，整個人便滑了進去。
“哥！怎么樣？”李河趴在洞口焦急地喊。
幾秒鐘后，李強帶著明顯回音、卻壓抑不住興奮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下來！快下來！是水！地下河！安全！”
“水?。。 ?/p>
這個字如同天籟之音！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疲憊和傷痛！
“快！快下去！”李衛(wèi)國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催促著張秀芬和李小雅。
張秀芬先把李小雅小心地從洞口遞了下去，里面?zhèn)鱽砝顝姷慕討?。接著是張秀芬自己，她雖然有些笨拙，但在李衛(wèi)國的幫助下也順利滑入。然后是李河，他拖著傷腿，在李衛(wèi)國的托舉下，咬著牙鉆了進去。
最后是李衛(wèi)國，他忍著腰傷，費了點勁才鉆進洞口。洞內是一個傾斜向下的、僅容一人彎腰通行的狹窄甬道，石壁濕滑冰冷。李強的手電光在前方引路，空氣中那股清涼濕潤的水汽越來越濃郁，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清甜氣息。
走了不過十幾米，前方豁然開朗！
手電的光柱刺破黑暗，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剛剛鉆出狹窄甬道的全家人都屏住了呼吸，被深深震撼！
這是一個隱藏在山腹中的巨大溶洞！洞頂高聳，垂掛著無數(shù)奇形怪狀、閃爍著幽微磷光的鐘乳石，如同倒懸的森林。而在溶洞中央，一條寬約三米的地下暗河正靜靜流淌！河水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近乎透明的淡藍色，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折射出夢幻般的粼粼波光！水聲潺潺，如同最悅耳的音樂，敲打在每個人干渴的心弦上！
“水！真的是水！”李河激動得聲音哽咽，不顧一切地撲到河邊，雙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貪婪地喝了起來！甘甜！清冽！比剛才那滴露水更加純粹、更加豐沛！他感覺自己干涸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
李衛(wèi)國和張秀芬也帶著小雅沖到河邊，一家人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忘情地痛飲著這救命的甘泉！清涼的河水滑過喉嚨，滋潤著灼燒的五臟六腑，驅散了連日的疲憊和恐懼，帶來了久違的生之喜悅。李小雅更是開心地咯咯直笑，用小手拍打著水面。
只有李強，在最初的激動后，很快恢復了冷靜。他沒有立刻去喝水，而是舉著手電，警惕地觀察著整個溶洞的環(huán)境。
溶洞很大，地下河蜿蜒流向未知的黑暗深處。河岸邊是大片相對平坦的、覆蓋著細碎沙礫和光滑卵石的灘涂?？諝獬睗穸逍拢瑤е蛶r石的氣息，比外面那充滿毒霧的山谷好了不知多少倍。這里，暫時安全了。
他松了口氣，目光掃過波光粼粼的河面，最后落在了河灘邊緣、靠近他們下來的那個甬道出口附近的地面上。
那里，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幾簇形態(tài)奇特的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們生長在濕潤的沙礫中，植株矮小，不過巴掌高。莖干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灰白色，如同腐朽的骨骼。最詭異的是它們的“葉片”——那根本不是葉子，而是一簇簇細小的、如同灰色水晶般的多面體結晶！這些結晶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微微蠕動著，仿佛擁有生命！
李強心中警鈴微震。他立刻翻開筆記本，準備記錄這新的發(fā)現(xiàn)。
就在這時，一直開心玩水的李小雅，也注意到了那些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的“水晶小草”。孩童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
“媽媽！看！亮晶晶的小草！好漂亮！”她掙脫母親的手，邁著小短腿，歡快地朝著最近的一簇灰白色水晶植物跑了過去，伸出小手就想去摸！
“小雅別碰！”李強和李衛(wèi)國同時驚呼！
張秀芬離得最近，眼看女兒的小手就要碰到那詭異的水晶簇，情急之下，她下意識地就想沖過去拉住女兒！
“小雅回來！”
她腳步急促地沖過去，腳下踩在濕滑的卵石上。眼看就要抓住女兒的手臂，腳下卻猛地一滑！
“哎喲！”
張秀芬驚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著那簇水晶植物摔了過去！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撐地，指尖眼看就要觸碰到那冰冷蠕動的結晶！
就在張秀芬的指尖即將碰到那詭異水晶植物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簇原本安靜蠕動的灰白色水晶簇，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所有細小的結晶多面體猛地向內收縮、塌陷！速度快得如同觸電！
下一秒！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般的輕響。
那簇巴掌大小的灰白色水晶植物，就在張秀芬的指尖觸碰到它前一毫米的距離，毫無征兆地、徹底地……自爆了！
沒有火光，沒有巨響。
只有一小撮極其細微的、如同骨灰般的灰白色粉末，飄飄灑灑地落下，覆蓋在濕潤的沙礫上，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和活性，變得與普通塵埃無異。
張秀芬的手，最終只按在了那堆毫無生機的灰白粉末上。
她保持著摔倒前撲的姿勢，僵在原地，看著指尖沾染的粉末，又看看那堆瞬間“自殺”的植物殘骸，臉上的表情從驚恐瞬間轉變?yōu)闃O致的茫然和……委屈。
“我……我真沒用力啊……”她抬起頭，看著目瞪口呆的丈夫和兒子，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無辜，“它……它自己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