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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未亮,慕容玥身邊的嬤嬤便踹開了偏院的門。
“夫人說了,這些衣裳今日必須洗完!”
一盆結著冰碴的臟衣被潑在地上,水花濺濕了我的裙角。
嬤嬤丟下皂角揚長而去。
寒風如刀,我跪在井邊,一遍遍搓洗衣物。
手指很快紅腫潰爛,凍瘡裂開,血絲混著冰水染紅了木盆。
遠處傳來馬蹄聲,是楚淵回府了。
他披著墨色大氅,步履匆匆,卻在經(jīng)過庭院時驀地停住。
他看見我了。
我低著頭,死死攥住手中的衣物,不敢與他對視。
腳步聲再次響起,漸行漸遠。
夜晚,房門被毫無預兆的踹開。
一瓶藥膏被扔到腳邊,慕容玥站在廊下,滿臉嫌惡:
“別讓人說我苛待下人!”
我拾起藥瓶,琉璃瓶身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
“多謝夫人?!蔽逸p聲道。
她冷哼一聲:“將軍今日問我,你手上的傷怎么來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說是某些人自輕自賤,非要學烈女洗衣服表忠心呢?!?/p>
她俯身,紅唇勾起。
手上的凍瘡還在隱隱發(fā)疼,我卻笑了:“夫人英明?!?/p>
她似乎被我的順從激怒,甩袖離去前丟下一句:
“后日大婚,你最好安分些!”
燭光下,我摩挲著藥瓶,忽然將它擲出了窗外。
雪地里傳來一聲脆響,如同我胸腔里某處碎裂的聲音。
大婚當日紅綢漫天,喜樂喧闐。
我躲在廊柱的陰影里,看著他一襲大紅喜服,眉目如畫,唇角含笑。
他牽著慕容玥的手,溫柔地為她拂去鬢角的落花。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卻撞上了身后的花架。
幾片花瓣飄落,他的目光倏地掃過來,與我四目相對。
那一瞬,他眼底的笑意凝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近乎痛楚的情緒。
我慌亂地別開眼,轉身欲逃,卻被匆匆趕來的管家攔住。
“姑娘!出事了!請來的舞姬突發(fā)急病,這壓軸的表演可怎么辦啊。”
“我來?!?/p>
我扯下袖口一段紅紗蒙住半張臉。
樂聲起,我踏著鼓點躍入庭中。
這是他曾最愛的舞,鐵馬金戈,意氣風發(fā)。
當年他凱旋歸來,我在城樓上遙遙望見,便偷偷學了這舞。
幻想著有一天能跳給他看。
沒想到,竟是在他的婚宴上。
舞至高潮,一個醉醺醺的賓客突然沖上來,一把扯住我的手腕:
“小娘子,陪爺喝一杯!”
他的酒氣噴在我臉上,另一只手竟往我腰間探去。
“放肆!”
楚淵暴怒的聲音傳來,可他還未動作,慕容玥已死死按住他的手:
“將軍,今日是我們的好日子,別為個賤婢動氣?!?/p>
掙扎間,我的面紗被扯落,衣領也被撕開一道口子。
我渾身發(fā)抖,本能地捂住肩膀后退,卻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滾開!”
一雙有力的手猛地推開醉漢,將我護在身后。
抬頭望去,是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
男子劍眉緊蹙,女子滿眼心疼。
她的指尖顫抖著懸在我肩頭,卻不敢觸碰,只得低聲道:
“孩子,疼不疼?”
慕容玥尖聲附和:“來人!把這幾個鬧事的拖下去!”
混亂中,那婦人一把拉住我的手:“跟我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