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圖書館的陰影與光江澈第一次注意到許音,是在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
午后陽光斜斜地切進來,在地板上投出亮得晃眼的光斑。她就坐在光斑中央,
鵝黃色的針織衫襯得皮膚像浸了奶,發(fā)尾卷著俏皮的弧度,正對著電腦屏幕笑得眉眼彎彎。
指尖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偶爾停下來咬著筆桿皺眉,
耳尖那點因魅魔種族自帶的、細(xì)碎的金光隨動作輕輕晃動。像落在花瓣上的星子?!霸S音,
這份策劃案你改得也太絕了吧!學(xué)生會那幫人肯定挑不出刺。
”坐在對面的女生推了推她的胳膊,語氣里滿是贊嘆。許音仰頭笑出聲,聲音甜得發(fā)膩,
像含著顆水果糖:“哪有呀,就是加了點小細(xì)節(jié)嘛。對了,你上次說的那家蛋糕店,
晚上一起去?”“必須去!聽說他們家新出了海鹽焦糖口味……”江澈坐在斜后方的陰影里,
書頁翻到某一頁就再沒動過。他的視線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
落在她偶爾晃到椅邊的帆布鞋上。鞋帶松松垮垮地系著,鞋跟處沾了點草屑,
大概是早上路過操場時蹭到的。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紙面被蹭出細(xì)微的毛邊。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是社團群里的消息,有人@許音問活動流程,
她秒回了個俏皮的表情包,后面跟著條理清晰的回復(fù)。“嘖,魅魔就是不一樣,
長得甜會說話,難怪走到哪兒都招人?!迸赃呌腥说吐曌h論,語氣里帶著點酸溜溜的意味。
江澈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下,落在膝蓋上的手悄然收緊。他穿著件黑色連帽衫,
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削薄的唇。陽光似乎都繞著他走,
周身總裹著層揮之不去的陰郁氣,像剛從潮濕的地下室走出來。
這是他轉(zhuǎn)來這所大學(xué)的第三個月,沒人知道他是暗影族,更沒人知道他能操控影子。
那些在光線下會拉長縮短的灰色輪廓,于他而言是延伸的肢體,能悄無聲息地做很多事。
比如此刻,他注意到許音桌角的咖啡杯空了,正抬手揉著太陽穴,大概是有點困。
他放在桌下的腳輕輕動了動,影子順著桌腿蜿蜒過去,像條溫順的蛇,
纏上她對面女生的背包帶,輕輕一扯。“呀,我充電寶好像忘在儲物柜了!
”女生突然站起來?!霸S音你等我下,我去拿一下!”“快去快回呀?!痹S音揮揮手,
目送女生跑遠(yuǎn),轉(zhuǎn)回頭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手邊多了杯熱可可,杯壁上還凝著細(xì)密的水珠?!斑??
這是誰的?”她眨眨眼,左右看了看,周圍的人都在埋頭看書,沒人理會她的疑問。
江澈的喉結(jié)滾了滾,目光落在她捧著熱可可小口抿著的動作上。她的睫毛很長,
垂下來時像兩把小扇子,掃過眼瞼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聲音,沉悶又急切。
他知道她喜歡熱可可多過咖啡,上次在食堂聽見她跟朋友抱怨。“美式太苦了,
還是甜滋滋的熱可可最好”;知道她對乳糖不耐受,
特意讓影子從自動販賣機里選了無乳糖款;甚至知道她喝熱飲時習(xí)慣先吹三下,
再試探著抿第一口。此刻她正低頭吹氣,臉頰鼓起來的樣子像只囤糧的小倉鼠。
這些瑣碎的細(xì)節(jié),是他躲在各種陰影里拼湊起來的版圖,畫滿了只有他看得懂的標(biāo)記。
“許音,你看群里了嗎?晚上聯(lián)誼有人帶了伏特加,據(jù)說度數(shù)超高!”女生拿著充電寶回來,
興奮地晃著手機。許音眼睛亮了亮:“真的?那我得空出肚子來!
”江澈握著書頁的指節(jié)泛白。聯(lián)誼。伏特加。一群人圍著她笑鬧的場景在腦子里炸開,
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間染黑了所有思緒。他猛地合上書本,起身時帶起一陣風(fēng),
連兜帽滑落都沒在意。“喂,同學(xué),你的書掉了。”許音眼尖地?fù)炱鹚袈涞墓P記本,
追了兩步?!暗纫幌拢 苯旱哪_步頓住,卻沒回頭。陽光落在他側(cè)臉,
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唇線,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像易碎的瓷器。
許音把筆記本遞到他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觸感涼得像冰,
讓她下意識縮了縮手:“你的東西?!彼K于抬眼看她,墨色的瞳孔深不見底,
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沒什么情緒。接過筆記本時動作很快,指尖擦過她的掌心,快得像錯覺。
“謝謝?!甭曇舯人氖指?,說完轉(zhuǎn)身就走,黑色的身影很快融進走廊盡頭的陰影里,
沒再回頭。許音站在原地,摸著自己被碰過的掌心,有點發(fā)愣?!澳侨苏l???怪怪的。
”女生湊過來?!伴L得挺帥,但氣場好冷,跟冰山似的。”“不知道?!痹S音搖搖頭,
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安贿^……他筆記本上好像畫了很多小太陽。
”2 影子里的秘密動作社團聯(lián)合活動定在周末的露天廣場,許音作為學(xué)生會聯(lián)絡(luò)人,
從早上忙到中午,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音音,舞臺背景板好像歪了,風(fēng)一吹晃得厲害。
”有人跑來喊她。她踩著帆布鞋跑過去,仰頭看了看支在高處的背景板,
鐵架連接處確實松了,被風(fēng)吹得吱呀作響。旁邊幾個男生躍躍欲試,卻都因為夠不著犯了難。
“我去找梯子!”有人提議。“來不及了,馬上要開始了?!痹S音皺著眉,
踮起腳尖想把繩子再系緊點,結(jié)果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靶⌒模 迸赃呌腥梭@呼。
就在這時,一陣風(fēng)突然從側(cè)面吹來,力道不大,卻正好把背景板往反方向推了推,
趁著這瞬間的穩(wěn)定,原本松脫的螺絲像是被什么東西擰了一下,咔嗒一聲卡緊了?!鞍??
不晃了?”“奇了怪了,剛才還松得厲害……”眾人圍著背景板議論,
許音揉著差點扭到的腳踝,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下意識看向廣場邊緣的香樟樹,
樹蔭底下坐著個穿黑襯衫的男生,正低頭玩手機,側(cè)臉在光影里明明滅滅。
是昨天圖書館那個“冰山帥哥”。他怎么會在這里?“音音,發(fā)什么呆呢?
副會長讓你去拿麥克風(fēng)電池!”“來了!”許音應(yīng)著跑開,把那點疑慮拋在了腦后。
江澈的視線一直追著她的身影,手機屏幕亮著,顯示的卻是社團活動名單,
他的名字被圈在角落,備注是“技術(shù)支持(自愿)”。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要來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只有他自己清楚,不過是想離她近一點,
再近一點。剛才他看見她踮腳時,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操控影子擰螺絲的動作太急,
右手手腕現(xiàn)在還隱隱發(fā)麻。暗影族操控影子時,肢體和影子會有同步的痛感,
就像用線拉扯木偶,線的另一端總會傳來反作用力。他看著她抱著電池跑向舞臺,
裙擺飛揚的樣子像只振翅的蝴蝶,忽然覺得這點麻痛根本算不了什么?!霸S音,這邊!
”學(xué)生會副會長揮著手,遞過來一杯氣泡水?!袄蹓牧税??先歇會兒?!薄爸x謝學(xué)長!
”許音接過來,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額角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有點癢。
副會長笑著抬手,想幫她把頭發(fā)撥開:“看你熱的……”江澈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
樹蔭里的影子像被驚動的蛇,迅速滑向舞臺邊緣,纏住了副會長腳邊的電線。
“嘶——”副會長剛碰到許音的頭發(fā),就被突然絆倒,手里的文件夾散落一地。
“什么東西絆我……”“學(xué)長你沒事吧?”許音趕緊扶他,幫忙撿文件時,
眼角余光瞥見地面上,一道灰黑色的影子正從副會長腳邊縮回樹蔭,快得像錯覺。
她心里咯噔一下,再次看向香樟樹。江澈已經(jīng)低下頭,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只有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了他的不平靜。是他?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許音壓了下去。
怎么可能,人家明明一直坐在那里玩手機。再說……哪有人能操控影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