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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路蕓兒很早在我身側(cè)為我打扮。
她又穿上了假肢,居高臨下地給我蒼白的臉上胡亂化著妝。
末了,她將我的手搭在小腹,得意地沖我笑:
“阿煜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高興壞了,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林昭昭?!?/p>
我平靜地望著她,舔了舔嘴唇。
摸著她小腹的手漸漸收緊,路蕓兒的眉頭越皺越緊。
“林昭昭你干什么?!”
她忽然放聲尖叫,謝煜猛地沖進(jìn)來,將我推倒在地。
我睜著空洞的眼睛,像條擱淺的魚一樣一動不動。
謝煜緊張地抱著她,看向我的眼神又添了幾分冰冷,
“林昭昭,我縱容你,不代表你可以傷害蕓兒!”
晚宴開啟,路蕓兒領(lǐng)著我進(jìn)入表演水池:
“我給你準(zhǔn)備了驚喜,外面站著你最想見的人!你見了一定能恢復(fù)神智的,好昭昭!”
觀賞玻璃外人頭攢動,無數(shù)聲驚嘆響起。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的眼皮動了動。
曾經(jīng)對我或羨慕或暗戀的同學(xué)們都站在窗外。
他們?nèi)缃窀鱾€西裝革履、功成名就。
而我卻拖著沉重的魚尾,變成一只詭異的怪物。
“等等,路蕓兒旁邊那個人怎么像林昭昭啊?”
“昭昭以前可豐滿了呢,這位簡直是飛機場呀!”
“不管怎么樣,都算是大飽眼福?。 ?/p>
無數(shù)審視的目光黏在我的身上,將我一寸寸凌遲。
我驚慌失措地掙扎著躲進(jìn)珊瑚礁中。
見人魚藏匿,觀眾不滿,紛紛叫嚷著讓路蕓兒把我喊出來。
“路蕓兒,這真的是林昭昭嗎?長得好像???”
“這怎么可能是大小姐林昭昭啊?不信你們看——”
路蕓兒坐在岸邊吃吃一笑,隨手命人將一桶生魚扔進(jìn)了池中。
血腥味刺激著餓了好幾天的我,我再也忍不住沖入水中,拼命地去撕咬。
“天哪,太惡心了!”
“嘔——人魚真生猛啊,林昭昭膽子可小了,這絕對不是她!”
而在這群人中,如今從事海洋保護(hù)專業(yè)的學(xué)長顧景再也受不了,讓路蕓兒把喂食叫停。
“人魚是新發(fā)現(xiàn)的海底文明,他們有自己的飲食文化,根本不是茹毛飲血的野獸!”
“這條人魚瘦成這樣,一定是被你們虐待過才會如此應(yīng)激!”
他的控訴讓路蕓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十分尷尬。
謝煜出面解釋:
“這是我們基地救助的人魚,她被她的族群趕了出來,顧先生不要輕易造謠污蔑!”
我漠然地嚼著嘴里的魚肉,隔著玻璃窗,嘲諷地看了他們一眼。。
深夜,我被潛入水中的顧景喚醒。
“昭昭,是不是你?”
見我醒來,他奇跡般地變出一串鑰匙,想解開捆住我的鎖鏈。
現(xiàn)在這樣的我,早就回不到正常的社會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就堅信你當(dāng)年沒死!我一定要帶你出去,把謝煜那個混蛋繩之以法!”
顧景堅定地牽著我的手,看向我的眼底盡是溫柔。
然而下一秒,一顆子彈貫穿他的胸口。
鮮血像驟然綻放的玫瑰花,染紅了整個水池。
謝煜持槍站在岸邊,渾身緊繃,他喘著粗氣對講機那側(cè)的人說道:
“有偷獵者擅闖禁地被鯊魚吃了,你們過來處理一下。”
隨即按下閥門,讓顧景被水流卷入鯊魚池中。
我崩潰尖叫,可忽然想起來自己早已沒有聲帶,只能無聲流淚。
“林昭昭,你這個水性楊花的無恥女人!你又想離開我,去跟別的男人?”
謝煜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提起來,猩紅的眼里含著熱淚:
“別做夢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你得跟我一樣痛苦瘋狂,才算贖罪!”
我憤怒地掙扎著,畸形的下半身隨著水流漂動,像發(fā)狂的巨蛇。
眼見我滿臉淚水,謝煜不得不放開了我,慘然一笑:
“我給你做了新的義肢當(dāng)生日禮物,本來想今天送給你做生日禮物,但你太不乖了!”
機械義肢?
我漂在水中,恍惚中以為自己聽錯。
謝煜給我的無名指套上一顆鉆戒,眼神翻涌癡狂,
“別跑了,你乖乖待在禁閉室一周,等我出完差帶你回國登記......”
話還未完,護(hù)工急忙進(jìn)來通知:
“不好了謝博士,路夫人流產(chǎn)了!”
謝煜神色一怔,撇下我匆匆離去。
水位不斷上升,我靜靜地等待海底火山噴發(fā)的時間。
七,六,五,四,三,二,一......報警器忽然鳴叫起來,海嘯沖天而出,席卷了整個基地。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咬斷被拷在巨石里的左手,和無數(shù)海底生物一起被卷入洪流中。
那顆戒指被強大的水流沖擊,脫離了我的手指。
望著離我漸漸遠(yuǎn)去的星點。
我闔了闔眼,早已物是人非。
無論生死,我只想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