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陳默背著磨得發(fā)亮的帆布背包踏上北上的火車。帆布與金屬扣摩擦的細微聲響里,
藏著他難以平復(fù)的心跳——像有只受驚的兔子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車窗外的景致從鋼筋水泥的叢林褪成赭紅色戈壁,最后被連綿的雪山割開天際線時,
陳默攥著背包帶的指節(jié)已泛出青白。抵達天池景區(qū)時,夕陽正將湖面鍍成融化的金箔。
博格達峰的雪頂浸在暮色里,輪廓朦朧如巨獸蜷伏,呼吸間吐納的寒氣順著風(fēng)鉆進衣領(lǐng),
激得我打了個寒顫。這地方美得太不真實,像幅被人精心裝裱的畫,而畫框外,
正有雙眼睛冷冷盯著看畫的人。湖邊民宿的木門被推開時,
銅環(huán)撞擊的脆響驚飛了檐下的麻雀。哈薩克族老板巴圖叼著煙斗迎出來,
羊皮坎肩的毛邊蹭過陳默的手背,帶著酥油茶的暖香。"小伙子,住店?
"他眼角的皺紋里嵌著高原的日光,指節(jié)敲了敲柜臺的樺木板,"我們這兒的炕,
能焐熱最冷的骨頭。"陳默把背包甩在墻角,他倒奶茶的銅壺嘴泛著琥珀色的光。"知道不?
"他忽然壓低聲音,煙斗在桌面上磕出火星,"我們叫天池'圣女的眼淚'。
傳說有個姑娘為救族人,化成雪山時,眼淚匯成了這湖——"話鋒陡然轉(zhuǎn)沉,"但老輩人說,
眼淚里藏著東西。""幻夢之泉?"陳默盯著他轉(zhuǎn)動茶杯的手指,看奶皮在邊緣暈開漣漪。
巴圖的手猛地一頓,奶茶濺在松木桌上。他霍然起身掀開窗簾一角,
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湖岸,轉(zhuǎn)回來時瞳孔縮得像針尖:"你從哪兒聽的這名字?
"他喉結(jié)滾動著,聲音壓得更低,"六十年前,一群戴眼鏡的考察隊來這兒,結(jié)果全沒了。
有人說被水怪拖走了,有人說..."他突然閉了嘴,抓起墻角的馬鞭往門外走,
"天黑前別靠近湖邊,尤其別回頭看水里的影子。"那一晚,陳默躺在氈房的硬板床上,
聽著湖水拍岸的聲響像某種古老的呼吸。月光從氈縫鉆進來,在地面拼出扭曲的銀線,
恍惚間竟像無數(shù)細長的手指在攀爬。凌晨時分終于墜入夢鄉(xiāng)時,
那抹紅影如期而至——她站在湖岸的碎冰里,紅衣下擺浸在水里,攪得月光支離破碎。
陳默死死釘在原地,看她緩緩轉(zhuǎn)身,霧氣在她臉前聚了又散。這次陳默看清了她的唇,
紅得像剛凝固的血,正對著陳默在笑:"等你好久了。"陳默彈坐起來,冷汗浸透了襯衫。
氈房外的湖水仍在低語,窗紙上的月影晃了晃,像有人剛從窗欞前走過。次日清晨,
棧道上的露水沾濕了褲腳。天池在陽光下泛著孔雀藍,雪山倒映在水里,
連云影都像是被凍住的??稍绞瞧届o,我越覺得湖底有雙眼睛在眨動——就像小時候洗澡時,
總懷疑浴缸底下藏著什么東西。陳默的探查能力在這里成了團亂麻。
游客的喧鬧、經(jīng)幡的獵獵聲、冰層斷裂的脆響...無數(shù)碎片在意識里沖撞,
突然有個尖利的哭喊刺破混沌:"別拉我!"陳默猛地駐足,棧道空無一人,
只有風(fēng)卷著經(jīng)幡掠過耳畔。轉(zhuǎn)過山巖拐角時,那股熟悉的濕冷空氣撞得陳默心口一縮。
石墩上坐著個釣魚翁,軍綠色外套的肘部磨出了毛邊,魚竿線在風(fēng)里微微顫動。他轉(zhuǎn)頭時,
陳默看見他眼球上蒙著層白翳,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正是咨詢室老者那股化不開的死寂。
"釣著魚了嗎?"陳默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扯動魚線的手頓了頓,
白翳轉(zhuǎn)向陳默:"釣的不是魚。"蒼老的指節(jié)捏著銹跡斑斑的魚鉤,
"是六十多年前沒上岸的人。"陳默后退半步踩碎了塊冰,
寒意順著鞋底爬上來:"您是...""別叫名字。"他猛地收線,魚鉤上空空如也,
"那東西會順著名字找過來。"他從懷里掏出塊黑布包,遞過來時我摸到布料下冰涼的棱角,
"你爹留下的,說等你來了,讓你看看湖底的東西。"布包里的石頭撞上掌心的剎那,
陳默像攥住了塊冰。表面刻著的符號與夢里紅裙女孩裙擺的紋路重合,指尖傳來微弱的震顫,
像有心跳被封在里面。"月圓時,東邊礁石有個洞。"他扛起魚竿往棧道盡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