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唐家當(dāng)了十五年牛馬,熬死自己、熬垮身子,終于把這家從破產(chǎn)的邊緣拉回來。結(jié)果,
真千金一回來,他們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占了別人位置的野狗。
1我給唐家當(dāng)了十八年的騾子。把自個兒的身子骨熬成了藥渣,才把這個被掏空了的架子,
勉強(qiáng)從黃土里刨了回來?,F(xiàn)在,他們真正的親骨肉回來了。我就成了那只占了鵲巢,
該被亂棍打死的野狗?!柑迫艮?!」我爹唐世勛一腳踹開賬房的門,
那張因為縱欲過度而浮腫的臉漲得通紅,身后跟著哭哭啼啼的柳氏,
還有一臉不耐煩的我哥唐子淵。他們?nèi)齻€,像眾星拱月一樣,
護(hù)著一個瘦弱得像風(fēng)一吹就要倒的姑娘。那姑娘的眉眼,和柳氏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用他們開口,我心里那點僅存的血,瞬間就涼透了。「若薇,快來見過你妹妹婉兒?!?/p>
我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顫抖,還有一絲急不可耐的炫耀,「她才是我的親生女兒,
是咱們唐家正兒八經(jīng)的嫡小姐!」他「嫡小姐」三個字咬得特別重,
像是在用唾沫星子往我臉上啐。柳氏捏著帕子,那雙描畫精致的吊梢眼剜著我,
聲音又尖又利:「我說你怎么養(yǎng)都養(yǎng)不熟呢?從小就是個沒心肝的冷血東西!
原來根本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個不知道哪來的野種!」「趕緊的,
把管家的對牌和賬本都交出來!」我哥唐子淵更是直接,一把揮開我桌上的算盤,
銅珠子嘩啦啦滾了一地,「唐家的家業(yè),憑什么讓你一個外人掌著?現(xiàn)在婉兒回來了,
這當(dāng)家主事的位置,也該物歸原主了!」我看著散落一地的算盤珠子,沒說話。
我剛被領(lǐng)進(jìn)唐家的時候,這唐家綢緞莊就已經(jīng)是個空殼子了。我爹吃喝嫖賭,我哥斗雞走狗,
不出三年就把祖上留下的家底敗了個精光,外面還欠著幾萬兩雪花銀的債。是我。
是我唐若薇,一個無名無姓的孤女,被他們當(dāng)成沖喜的玩意兒買回來,
卻最終成了他們的頂梁柱。我學(xué)看賬,學(xué)跑商,學(xué)著跟那些人精一樣的布商和掌柜們打交道。
我曾為了三百兩的訂單,在酒桌上被灌得吐血。我也曾為了追一筆爛賬,
在大雪天里追出三十里地,差點凍死在外面。我花了整整八年。八年,不眠不休,
我才讓唐家綢吞并了城西三家小布行,又搭上了運河總督府這條線,生意才有了今天的起色。
而他們呢?這八年里,我爹除了伸手要銀子去養(yǎng)外室,
就是端著他那可笑的家主架子對我指手畫腳。柳氏的衣帽間里,
光是京城最新款的釵環(huán)首飾就堆滿了三個大箱子。我哥更是為了那個叫蘇憐憐的戲子,
一個月流水似的就花出去上千兩?,F(xiàn)在,他們說我是外人。我心里那點可笑的溫情,
被他們一句話,吹得連灰都不剩?!负谩!刮移届o地站起身,拉開抽屜,
從里面拿出那串沉甸甸的鑰匙和代表管家身份的檀木對牌。「我讓。」我說完,
把東西放在了桌上。他們可能沒想過我會這么干脆。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還是那剛回來的唐婉兒,怯生生地開了口,聲音軟糯,
眼神里卻透著一股與她外表不符的精明:「姐姐……你這些年管家,
手上攢的私房錢……應(yīng)該也都是咱們唐家的銀子吧?如今妹妹回來了,你若是自己揣著,
怕是不太合規(guī)矩呀?!构?。真是我的好妹妹。這是連根毛都不打算給我留。我看著她,
忽然就笑了?!感??!?我一個「行」字,讓唐家大宅里的空氣都變得喜慶起來。
我爹唐世勛激動得搓著手,一把將唐婉兒拉到身邊:「好女兒,爹的好女兒!以后咱們唐家,
可就全靠你了!」柳氏也擠了過去,挽住唐婉兒另一只手,
臉上笑開了花:「婉兒你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你不在,娘過的是什么日子!
以后娘想要個南海的珍珠面霜,買件西域的孔雀羽大氅,就都有著落了!」「小妹!」
我哥唐子淵湊得更近,眼睛里閃著貪婪的光,「你可都是哥給你爭取的當(dāng)家位置!
以后你可不能忘了哥!那個蘇憐憐說了,娶她進(jìn)門,聘禮至少要一座三進(jìn)三出的大宅子!
這事兒,就包在小妹你身上了!」這一家子,像是一群餓了八百年的狼,
圍著一塊剛到手的肥肉,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怎么下嘴了。
唐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富貴和眾星捧月的架勢砸得暈頭轉(zhuǎn)向,腦子里估計已經(jīng)是一片漿糊。
她根本沒聽清她哥說的「三進(jìn)三出的大宅子」在揚州城里意味著什么,
只是一個勁地點頭:「爹,娘,哥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我掙的錢,
不給你們花,給誰花呀!」我站在旁邊,像看一出滑稽戲。
我轉(zhuǎn)身回了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小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梨花木的箱子?!高菄}」一聲,
鎖被打開。里面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銀票和一些金銀錁子。這是我這些年所有的「私產(chǎn)」。
總共加起來,大概有五千三百兩。唐婉-兒跟了進(jìn)來,看著滿箱子的錢,眼睛都直了。
我把箱子推到她面前?!付荚谶@兒了,你點點。」她哪里會點,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把銀票,
貼在臉上感受那份厚實感,笑得像個傻子。而柳氏他們,早就涌了進(jìn)來,看著那箱子錢,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是看到了獵物的野獸。「婉兒,這錢你先拿著,娘幫你收著!」
柳氏說著就要伸手?!改?!」唐婉兒立刻警惕地把箱子抱進(jìn)懷里,「這是我的!」
「你這孩子!娘還能貪你的不成?」「娘最近不是看上了一支赤金的鳳凰步搖嗎?
那可是要八百兩呢!我這也是為你好!」眼看母女倆就要為了一箱子錢吵起來,
我爹立刻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婉兒剛回來,讓她自己拿著!
以后咱們家有的是錢!」他假惺惺地轉(zhuǎn)頭對我,裝出一副施舍的模樣:「若薇啊,
你以后要是沒飯吃了,就回來找妹妹,府里養(yǎng)個閑人還是養(yǎng)得起的,
每個月給你三百文的月錢,夠你吃飽飯了。」我看著他那張?zhí)搨蔚哪槪?/p>
真想把昨天喝的茶都吐他臉上。我笑,笑得肩膀都在抖?!改蔷投嘀x老爺關(guān)心了?!剐Π?,
盡情地笑吧?,F(xiàn)在笑得有多燦爛,將來哭得就有多難看。他們根本不知道。唐家這艘破船,
雖然被我裱糊得光鮮亮麗,可內(nèi)里的窟窿一個都還沒堵上。給運河總督府的節(jié)禮孝敬,
給各個碼頭管事的打點,還有下個月就要到期的一批江寧絲綢的貨款,
哪一筆不是要命的開銷?我留下的這五千多兩,根本就不是利潤,
而是吊著唐家這條命的周轉(zhuǎn)錢!更別提,這家里養(yǎng)著一群只知道張嘴吃飯的巨嬰。
柳氏買首飾,我爹養(yǎng)外室,我哥捧戲子,哪一樣不是無底洞?不過,這都跟我沒關(guān)系了。
我也累了。正好,趁這個機(jī)會,好好歇一歇,然后……再給他們唱一出好戲。3第二天,
唐婉兒就興沖沖地去了綢緞莊,宣布自己主事。我樂得清閑,
在后院的小破屋里睡了這八年來第一個安穩(wěn)覺。結(jié)果,我才剛睡醒,綢緞莊的老掌柜,
賬房的陳先生,還有幾個大鋪子的管事就輪番派人送了信過來?!复笮〗悖∧旎貋戆?!
新來的這位,第一天就拿鞭子抽了兩個干活慢的小伙計!」「若薇小姐啊,
老頭子我受不了啦!我把上個季度的總賬給她過目,她竟然說看不懂,
讓我一筆一筆念給她聽!我念了一早上,口水都干了!」「小姐!那小丫頭片子瘋了!
當(dāng)著所有伙計的面,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老不死的!我跟了唐家二十年??!
當(dāng)年老爺子還在的時候,都得敬我三分!」……信紙上的字跡,或潦草,或憤怒,
都透著一股絕望。我剛把這些信紙收好,唐婉兒就趾高氣昂地回來了。
一家人立刻像蒼蠅見了血一樣圍了上去?!竿駜夯貋砝?!第一天當(dāng)家感覺怎么樣?」
「我的寶貝閨女,瞧這氣勢,就是不一樣!」
唐婉兒把頭抬得像只斗勝了的公雞:「感覺還行。就是有幾個倚老賣老的東西,不怎么聽話,
被我狠狠罵了一頓,現(xiàn)在都老實了?!刮业剖绖棕Q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唐世勛的女兒!
有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我站在廊下,聽著這番話,只覺得心寒。那些被她罵作「老東西」的人,
當(dāng)初唐家快垮的時候,是他們不離不棄,有的甚至拿出自己的棺材本先墊付了伙計們的工錢。
他們是為了唐家,不是為了我唐若薇。可在這群白眼狼眼里,忠誠一文不值。吹捧完了,
柳氏話鋒一轉(zhuǎn),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唐婉兒:「寶貝閨女,你看,咱們?nèi)叶嫉饶慊貋黹_飯呢。
你今天新官上任,怎么也得請我們?nèi)ネ饷娉灶D好的吧?」她頓了頓,拋出真正的目的,
「要不,咱們就去『醉仙樓』?」唐婉兒想都沒想,一口答應(yīng)。她甚至還轉(zhuǎn)過頭,
用一種施舍的口吻問我:「姐姐,你去嗎?你要是想去,我也可以帶你一起去,
讓你免費蹭頓飯?!刮以趺纯赡懿蝗ィ俊溉グ?,當(dāng)然要去?!棺硐蓸?,
那可是揚州城里最銷金的地方,據(jù)說一道菜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
平時我連從門口路過都覺得心疼,現(xiàn)在有冤大頭請客,不去的是傻子。
我哥唐子淵一聽要去醉仙樓,立馬樂瘋了:「還是我親妹妹大方!不像某個鐵公雞!
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喊憐憐,讓她也來!」柳氏和我爹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還不忘陰陽我一句:「到底還是親生的知道心疼爹娘,不像有的人,賺了點錢就扣扣索索,
想讓她帶我們?nèi)ヌ撕灭^子,跟要她的命一樣?!固仆駜罕慌醯酶吡?,她拉著柳氏的手,
豪氣干云:「娘!我不在的日子,你們真是受苦了!你們放心,有我在,以后別說去醉仙樓,
就是天天在醉仙樓吃,都吃不窮我們唐家!」我實在沒忍住,問她:「婉兒,
你知道醉仙樓一頓飯要多少錢嗎?」她滿不在乎地一擺手:「能有多貴?撐死了幾十兩銀子。
咱們唐家這么大的家業(yè),還能被吃窮了?」她話一出口,
我爹和柳氏的臉色都有點微妙的變化,大概是想起了以前被醉仙樓的賬單嚇破膽的經(jīng)歷了。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馬車停在醉仙樓門口時,那個叫蘇憐憐的戲子也到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上下都是我掏錢買的珠翠,香風(fēng)都能熏死個人。
她顯然也知道唐家換了主人,一見著我,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就貼到了唐婉-兒身邊,
那嘴跟抹了蜜一樣:「哎喲,婉兒妹妹!你以前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這身段,這氣質(zhì),
可真叫人挪不開眼!」「妹妹你的五官,簡直就是照著畫里最美的仕女圖長的呀!
嘉豪哥哥能有你這樣的親妹妹,真是三生有幸!」幾句馬屁下來,唐婉兒已經(jīng)找不著北了,
拉著蘇憐憐的手就「姐姐妹妹」地叫喚起來。進(jìn)了包廂,
唐婉兒拿到那本用金線繡著菜名的菜單,眼睛都瞪圓了?!高@……這菜是金子做的嗎?
一道『佛跳墻』就要五十兩?」蘇憐憐在旁邊巧笑倩兮:「對尋常人家來說是貴了點。
可對我們婉兒妹妹來說,算什么呀?你可是要掌管萬貫家財?shù)娜耍 ?/p>
這話瞬間治好了唐婉兒的心疼,她的虛榮心爆棚,把菜單往桌上一拍:「點!
大家都放開了點!想吃什么就點什么,千萬別給我省錢!」我知道,她敢這么說,
是因為昨天我那五千多兩銀子都進(jìn)了她的口袋。她哪里知道,那筆錢是用來救命的,
不是給她在這里充大款的。不過,這也不歸我操心了。我拿起菜單,一點沒客氣,
專挑那些我以前只敢看不敢點的菜?!高@個『雪蛤膾』,『蟹粉獅子頭』,
『龍井蝦仁』……嗯,還有這個『清蒸鰣魚』,都來一份?!刮颐奎c一個,
唐婉兒的眼角就抽搐一下。4菜一上來,我就埋頭苦吃。卸下了那副千斤重的擔(dān)子,
沒有了永遠(yuǎn)也還不完的債和處理不完的糟心事,這飯菜入口,似乎都格外香甜。一桌子人,
除了我,都在變著法兒地恭維唐婉兒。蘇憐憐更是拿出隨身的小鏡子,一會兒整理鬢角,
一會兒夸菜色好,拍馬屁的功夫爐火純青。我哥唐子淵看著自己的心上人這么高興,
更是得意忘形,摟著蘇憐憐的肩膀說:「婷婷你放心,只要你喜歡,以后哥天天帶你來!」
蘇憐憐驚喜地捂住嘴:「真的嗎?嘉豪哥哥!」「我還能騙你?你別忘了,我妹妹可是說了,
還要給咱們買一座三進(jìn)三出的大宅子當(dāng)婚房呢!」這話一出,蘇憐憐的眼睛都快放出光來,
她激動地抱住唐婉兒的胳膊:「婉兒妹妹,你真的……真的要給我們買那么大的宅子嗎?」
唐婉兒的眼神里明顯閃過一絲茫然和驚慌。她昨天估計壓根沒把這事兒聽進(jìn)去。
可現(xiàn)在被這么多人盯著,尤其是被蘇憐憐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
她只能硬著頭皮打腫臉充胖子?!府?dāng)……當(dāng)然了!你們是我最親的親人,我賺了錢,
不就是給你們花的嗎?」「哇!婉兒妹妹你太好了!」?jié)M桌子的人又是一陣沸騰的吹捧,
順便還要拉踩我?guī)拙?,說什么「不像有的人,心是鐵做的,捂都捂不熱」。我不在乎。
我只顧著吃飽喝足。等酒過三巡,我看著那個被夸得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唐婉兒,
心里只有兩個字:可憐。希望等她口袋里一個銅板都掏不出來的時候,不會哭得太難看。
第二天,唐婉兒黑著眼圈起了個大早。柳氏心疼地給她端上一碗燕窩:「我的兒,
這才剛當(dāng)家,怎么就累成這樣了?」唐婉兒打了個哈欠:「娘,你不知道,
那些賬本跟天書一樣,看得我頭都大了。還有幾個鋪子的管事,
老是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我都讓他們滾了。」正在這時,管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jìn)來。
「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不好了!城南的孫布商帶著人上門了,
說我們上個月的貨款還沒結(jié),再不給錢,他就要去報官了!」唐世勛眉頭一皺:「胡鬧!
區(qū)區(qū)一個孫屠戶,也敢來我唐家撒野!讓他等著!」他轉(zhuǎn)向唐婉兒,
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婉兒,去賬房支一千兩銀子,把這事兒平了。」唐婉兒臉色「刷」
地一下白了?!傅蛱臁蛱煸谧硐蓸悄且活D,就花了一千五百兩……」「什么?!」
一家三口同時尖叫起來。柳氏的聲音最尖:「怎么可能那么多!你是不是被騙了!」
我慢悠悠地喝著粥,插了一句:「醉仙樓的菜價是明碼標(biāo)價的,我點的那些,
加上你們點的酒水,一千五百兩,只少不多?!固仆駜嚎炜蘖耍骸傅?,娘,
我……我箱子里現(xiàn)在只剩下三千多兩了!」「那也夠了!先去把姓孫的打發(fā)了!」
唐子淵不耐煩地催促。「可是……」唐婉兒哆哆嗦嗦地說,「綢緞莊的陳先生早上派人來說,
這個月伙計們的月錢,還有幾家絲料行的定金,加起來就要兩千五。給了孫布商,
咱們……咱們就不夠了!」屋子里瞬間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
都齊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我爹唐世勛清了清嗓子,又端起了他那長輩的架子。
「若薇啊……你看,婉兒她剛接手,還不熟悉。你以前……以前不是總有辦法嗎?這種小事,
你出面去跟那個姓孫的說說,讓他寬限幾天……」我抬起眼,看著他?!咐蠣敚?/p>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唐家的管事人了?!刮曳畔峦肟辏曇舨淮?,但很清晰,
「我只是府里一個等著領(lǐng)月錢的閑人,人微言輕,孫布商恐怕不會賣我這個面子?!埂改?!」
唐世勛氣得拍桌子,「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唐家養(yǎng)了你十八年,現(xiàn)在家里有難,
你就想撒手不管了?你這個白眼狼!」我笑了。「我若是白眼狼,那也是跟你們學(xué)的?!?/p>
「你們把我當(dāng)牛做馬十八年,如今一句血緣不對,就把我一腳踹開,
連我靠自己本事掙下的安身錢都要刮走。怎么,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離了我不行,
又想讓我回去給你們當(dāng)牛做馬了?」我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5全家正在為錢的事吵得不可開交,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下人連滾帶爬地跑進(jìn)來,
聲音都變了調(diào):「老……老爺!外面……外面衛(wèi)家的公子來了!」「衛(wèi)家?」唐世勛一愣,
隨即大喜,「哪個衛(wèi)家?是運河上那位……衛(wèi)爺家的公子?」「就是他!就是衛(wèi)澈衛(wèi)公子!
他還帶了好幾車的東西,說是給……」下人看了一眼我,才接著說,「是給若薇小姐的!」
話音未落,一個身穿墨色錦袍的高大身影已經(jīng)跨進(jìn)了門檻。來人豐神俊朗,眉眼深邃,
身上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清貴之氣,正是唐家最大的主顧,
也是掌控著江南漕運命脈的衛(wèi)家獨子,衛(wèi)澈。他風(fēng)塵仆仆,顯然是剛下船不久,
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若薇?!顾哪抗庠竭^所有人,直接落在我身上,
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擔(dān)憂,「我聽說唐家出了些變故。你還好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唐婉兒已經(jīng)搶先一步迎了上去,她努力做出最嬌羞可人的姿態(tài),
眼睛里像含著一汪春水,聲音嗲得能擰出水來:「想必這位就是衛(wèi)公子吧?小女子唐婉兒,
是唐家新任的當(dāng)家主事,早就聽聞衛(wèi)公子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她這番自報家門,
把全家人都說愣了。畢竟,衛(wèi)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更是出了名的眼光毒辣。
我?guī)缀跻Τ雎?。唐婉兒,她是真的蠢,還是真的自信?她難道不知道,
衛(wèi)家和唐家之所以能搭上線,靠的根本不是唐家的綢緞,而是我?我站出來,
語氣里帶著幾分嘲弄:「婉兒妹妹,你怎么當(dāng)?shù)募遥窟B咱們唐家最大的生意伙伴都不認(rèn)識?」
我轉(zhuǎn)向衛(wèi)澈,給他介紹,「她叫唐婉兒,是爹娘剛找回來的親生女兒?!?/p>
唐婉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隨即又換上那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姐姐,我只是昨天太累了,
還沒來得及看全所有客人的名錄。我知道你怨我搶了你的位置,可你本就是……」「小衛(wèi)啊!
」我爹唐世勛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擠上前來,端著長輩的架子,熱情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看,
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親生女兒婉兒,可比那個養(yǎng)女強(qiáng)多了!以后啊,你們就是生意伙伴了,
要多多親近,多多來往!」他那副嘴臉,恨不得現(xiàn)在就和衛(wèi)家結(jié)成親家。然而,
衛(wèi)澈連眼角的余光都沒分給他。衛(wèi)澈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掃過屋里這一張張貪婪又愚蠢的臉,
最后定格在我身上。他冷聲開口,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
砸在唐家人心上:「如果沒有唐若薇,你們唐家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從今天起,
我們衛(wèi)家和唐家,終止一切合作。」「我?guī)淼倪@些東西,不是給唐家的,
是給我為若薇準(zhǔn)備的聘禮?!?衛(wèi)澈的話,像一道天雷,把唐家所有人都劈傻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聘禮?給我?連我自己都懵了。我爹唐世勛最先反應(yīng)過來,
他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不是因為震驚,而是因為被當(dāng)眾駁了面子后的惱羞成怒?!感l(wèi)澈!
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他氣得渾身發(fā)抖。衛(wèi)澈冷笑一聲,
那笑意里滿是輕蔑:「長輩?唐老爺,你也配?」「以前我敬你三分,是看在若薇的面子上。
你還真以為,你這個斗大的字不識一筐,只會吃喝玩樂的草包,能入我衛(wèi)澈的眼?」
衛(wèi)澈說話向來直接,但這么不留情面,還是第一次。他懶得再跟這群人廢話,
直接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若薇,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