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陸沉通過陳總聯(lián)系謝薇薇，希望能單獨約她出來坐坐，聊聊“意象”系列的合作細節(jié)，以及...
“一些更深入的藝術探討”。
陳總也在一旁極力促成，說陸先生為人低調(diào)，喜歡和創(chuàng)作者直接交流。
謝薇薇猶豫了。
理智告訴她應該保持距離，但畫廊的窘境、母親醫(yī)藥費的催繳單，以及內(nèi)心深處那一絲隱秘的好奇。
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口中“更深黑暗”的源頭是什么。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遠離市中心的私密茶館，環(huán)境清幽，客人不多。
陸沉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幾分鐘，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著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這次見面，他換上了一身更休閑的棉麻服飾，少了幾分商人的精明，多了幾分文人的氣質(zhì)。
“謝小姐，請坐?！?/p>
他示意了一下對面的位置。
謝薇薇坐下，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陸先生，關于‘意象’系列的合作，陳總應該已經(jīng)和您初步溝通了……”
“嗯，陳總是個很爽快的人?！?/p>
陸沉打斷了她，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面前的空杯續(xù)上熱水，動作優(yōu)雅，
“我對你的畫很感興趣，特別是你剛才說的，畫里的‘保留’。”
謝薇薇的心又提了起來。
“陸先生，我想您可能對我有些誤會。我的畫……”
“你的畫，是你內(nèi)心的折射?！?/p>
陸沉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看過你很多資料，包括你大學時期的一些獲獎作品和手稿。那時候的你，顏色更明亮，筆觸也更干凈?！?/p>
謝薇薇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她大學時期的作品很少公開發(fā)表，資料也早已塵封。
“你經(jīng)歷了什么，讓你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陸沉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是生活？是愛情？還是……別的什么？”
他的問題太過直接，太過尖銳，幾乎觸及了她最不愿碰觸的禁區(qū)。
謝薇薇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想要逃離，但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突然感到一種奇異的無力感。
“陸先生，我想我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p>
陸沉再次打斷了她，身體微微前傾，
“你擔心我別有用心，擔心這是一場交易，甚至擔心……我是不是像那些附庸風雅的有錢人，只想用金錢換取你的色相或者作品？”
他的坦誠近乎殘酷，讓謝薇薇無處遁形。
她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陸沉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放心，謝小姐。我對你的身體或者青春，暫時沒什么興趣。”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
“我感興趣的，是你靈魂深處的東西。那種……掙扎、痛苦、渴望毀滅又渴望重生的矛盾感?！?/p>
他的話語像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她精心包裹的內(nèi)心。
謝薇薇感到一陣眩暈，她不明白，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為何能如此輕易地觸及她最隱秘的角落。
“至于交易，”
陸沉靠回椅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當然有。陳總已經(jīng)和你談過價格。但對我來說，‘意象’系列本身，價值遠不止于金錢。它更像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某些……通道的鑰匙?！?/p>
“通道？”
謝薇薇茫然地重復著這個詞。
“通往更深層、更黑暗、也更……真實的世界。”
陸沉的眼神變得幽深，
“你有沒有想過，藝術的力量，不僅僅在于表達美，更在于揭示真相？哪怕是那些人們不愿面對的真相？”
謝薇薇的心跳越來越快。
陸沉的話，像是在描繪一個誘人的深淵，讓她既恐懼，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知道危險，卻又被那種未知的可能性所吸引。
“陸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p>
她試圖保持清醒。
“你會明白的?！?/p>
陸沉放下茶杯，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絲絨盒子，推到她面前。
“這是一個小禮物，算是我對你和你的畫的一點欣賞。打開看看。”
謝薇薇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打開了盒子。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枚胸針，造型奇特，并非金銀珠寶，而是一塊暗紅色的、類似礦石的晶體，形狀不規(guī)則，表面布滿了天然的紋路，在燈光下閃爍著幽暗的光澤。
“這是什么？”
她拿起胸針，入手微涼，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潤感。
“一塊蘊含著‘能量’的礦石?！?/p>
陸沉的語氣很神秘，
“據(jù)說能感知佩戴者內(nèi)心最深處的情緒。你可以試試?！?/p>
謝薇薇皺了皺眉，覺得這說法太過玄乎。
她將胸針別在西裝外套的領口，冰涼的觸感貼著皮膚。
“感覺到了嗎？”
陸沉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她。
謝薇薇閉上眼睛，試圖感受所謂的“能量”。起初什么都沒有。
但漸漸地，她仿佛真的聽到了一些細微的聲音，看到了模糊的畫面。
童年的記憶碎片，父親模糊的背影，母親病榻前的呻吟，還有……她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些被壓抑的、不敢承認的欲望和絕望。
這些畫面和情緒像潮水般涌來，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猛地睜開眼睛，臉色有些蒼白。
“這……”
她震驚地看著陸沉。
陸沉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看來，它起作用了。”
他站起身，
“今天就到這里吧。胸針你留著，或許以后你會更明白它的意義?！?/p>
他付了茶錢，留下謝薇薇一個人呆坐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枚散發(fā)著詭異氣息的胸針。
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混亂和恐慌。
陸沉，這個像謎一樣的男人，他到底是誰？他接近她，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所說的“更深黑暗”的通道，又通向何方？
她低頭看著領口的胸針，那幽暗的光澤仿佛能吸走人的靈魂。
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立刻把它扔掉，遠離這一切。
但內(nèi)心深處，卻又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誘惑她：也許，這真的是一扇通往真相的門？一扇她一直渴望，卻又不敢推開的大門？
白天，謝薇薇依舊要強打精神處理畫廊的事務，應付陳總的催促和期待。
但夜晚，當她獨自一人回到空曠的公寓時，那枚胸針帶來的奇異感覺便會如影隨形。
她時常在夜深人靜時，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情緒涌動。
有時是壓抑已久的悲傷，有時是莫名的憤怒，有時甚至是……一種近乎毀滅的沖動。
她開始失眠，畫架上的畫布也變得凌亂而狂躁，色彩不再是之前的陰郁，而是摻雜了大片的血紅和漆黑。
她試圖摘下那枚胸針，但每次快要動手時，一種奇怪的眷戀感又會涌上心頭。
仿佛那不僅僅是一枚飾品，而是她內(nèi)心某種真實狀態(tài)的具象化。
她甚至開始害怕摘下它，害怕看到失去它之后的自己，會不會更加空洞和平凡。
陳總那邊催得越來越緊。
陸沉那邊，卻遲遲沒有明確的答復。
他只是偶爾會通過微信，發(fā)來一些信息，有時是一張風景照，有時是一段晦澀的文字，內(nèi)容總是若有若無地指向某種更深層的東西。
“看到那輪殘月了嗎？它像不像一個巨大的問號，懸在命運的盡頭？”
“聽到雨聲了嗎？仔細聽，那是無數(shù)靈魂在低語?！?/p>
“藝術是鴉片，也是解藥。關鍵在于，你飲下的是哪一滴？”
這些信息讓謝薇薇更加心神不寧。
一天晚上，謝薇薇又被一個關于母親的噩夢驚醒。
夢里，母親蒼白的臉龐和痛苦的眼神反復出現(xiàn)，伴隨著她日漸衰弱的身體和沉重的醫(yī)藥費賬單。
她一身冷汗地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她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胸針，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
但那種熟悉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感再次襲來。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扭曲的畫面，聽到了那些絕望的聲音。
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試圖抗拒，而是任由自己沉浸在那片情緒海洋中。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城市的點點燈火，感覺自己像一個局外人，冷漠地俯視著這片喧囂。
手機屏幕亮起，是一條微信，來自陸沉。
“睡不著？”
謝薇薇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會知道？難道……那枚胸針真的有什么特殊之處？
她猶豫了片刻，指尖顫抖著，回復了一個字：“嗯?！?/p>
很快，陸沉的消息又來了：“需要聊聊嗎？”
謝薇薇看著這三個字，內(nèi)心激烈地掙扎著。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關掉手機，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
但情感上，她卻有一種傾訴的沖動。
哪怕這個傾聽者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團。
她深吸一口氣，回復道：“……可以?！?/p>
幾分鐘后，陸沉發(fā)來一個地址，是一家位于老城區(qū)的咖啡館，燈光昏黃，看起來很安靜。
謝薇薇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換上了一件深色的衣服，戴上了那枚胸針，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