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早 7:30>顧承宇站在新刷的民工宿舍樓前,將泛黃的欠條撕成碎片,
紙屑被晨風(fēng)卷向初升的太陽。>林晚星抱著一摞新案卷路過:「讓開,擋道了?!?/p>
>他搶過沉甸甸的案卷袋:「免費法務(wù),用不用?」她挑眉:「再敢簽抽貸文件呢?」
他抽出她兜里的《民法典》拍向自己額頭:「拿這個天天抽我,敢不敢?」
初秋清晨七點半的空氣,帶著點涼絲絲的甜味兒,像剛切開的新鮮梨子。陽光金燦燦的,
還不算太燙人,斜斜地穿過城中村低矮的屋檐,
把昨晚下過雨還濕漉漉的水泥地照得閃閃發(fā)亮。
空氣里飄著油條剛出鍋的焦香、附近小學(xué)隱約的廣播體操音樂,還有……嗯,
新刷的油漆味兒。那片曾經(jīng)破敗得讓人心頭發(fā)緊的棚戶區(qū),
如今立著幾棟簇新的、刷著米黃色墻漆的五層小樓。雖然談不上多氣派,
但窗戶玻璃擦得锃亮,陽臺上掛著五顏六色的衣裳,
樓下空地上幾個穿著工裝、但氣色明顯好了不少的漢子正蹲著吸溜面條,笑聲爽朗。
這是老張和工友們用命爭來的安置房,也是林晚星這幾個月跑斷了腿、磨破了嘴皮子,
跟黑心開發(fā)商死磕到底換來的第一塊戰(zhàn)利品。顧承宇就站在其中一棟新樓前的小空地上。
他沒穿那身標(biāo)志性的銀行「狗皮」(林晚星語錄),就一件簡單的灰色棉麻襯衫,
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左腿的石膏拆了,但走路還有點微不可察的遲滯,
像臺剛大修完還沒磨合好的機器。晨風(fēng)撩起他額前幾縷碎發(fā),
陽光給他過于冷硬的側(cè)臉輪廓鍍了層柔和的金邊。他手里捏著一張紙。紙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
邊角卷曲磨損得厲害,上面「貸款合同」「本金及罰息」「張富貴」幾個加粗的黑字,
在陽光下像張牙舞爪的舊傷疤。他低頭看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冰冷的印刷體數(shù)字,
眼神復(fù)雜。三個月?;饒龅臐鉄熕坪踹€在鼻腔里殘留,
后背被灼燒的幻痛偶爾還會在陰雨天冒頭,
蘇曼在病房里歇斯底里的哭嚎偶爾還會在夜深人靜時刺一下耳膜。
還有……林晚星在火場里用撕破的襯衫勒緊他大腿時,那兇狠又滾燙的眼神。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油漆和早餐香氣的空氣,像是要把胸腔里那些沉甸甸的東西都置換出去。
然后,雙手捏住那張泛黃的欠條,手指用力——「嗤啦——!」第一下,
紙張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被粗暴地一分為二?!膏屠?!嗤啦!嗤啦——!」他面無表情,
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決絕,將手里的紙片一次又一次地撕扯、分裂!越來越細(xì)碎!
越來越紛亂!仿佛撕碎的不是一張紙,而是過去三年蒙在他心上的那層冰冷鐵銹,
是銀行那套「規(guī)則至上」的冰冷鎧甲,是橫亙在他和林晚星之間那道名為「誤解」和「背叛」
的深淵!細(xì)碎的紙屑如同無數(shù)只白色的、獲得了自由的蝴蝶,被他揚手用力拋向空中!
清晨帶著涼意的風(fēng)立刻歡快地卷了過來,裹挾著這些輕盈的碎片,打著旋兒,紛紛揚揚,
朝著那輪剛剛躍出地平線、光芒萬丈的金紅色朝陽飛去。紙屑在陽光里翻飛、閃爍,
最后消失在澄澈的藍天背景里,了無痕跡。顧承宇仰著頭,看著那片消失的「雪」,
陽光刺得他微微瞇起了眼。胸口那塊堵了太久的大石,仿佛也隨著這些紙屑,
被風(fēng)徹底吹散了。「嘖,挺會挑地方演偶像劇啊顧總監(jiān)?大清早的,污染環(huán)境罰款五塊!」
一個清亮又帶著明顯不耐煩的女聲,像塊小石頭,「啪」地砸碎了這片刻的寧靜。
顧承宇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他放下微酸的手臂,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又迅速壓平。他轉(zhuǎn)過身。林晚星正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懷里抱著一個塞得鼓鼓囊囊、快要爆開的深藍色帆布案卷袋,看著就死沉。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馬尾辮利落地扎在腦后,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永遠(yuǎn)亮得驚人的眼睛。陽光在她身上跳躍,
整個人像一株吸飽了露水、生機勃勃的小白楊。她目不斜視,
仿佛沒看見顧承宇和他剛才那場「行為藝術(shù)」,徑直就要從他身邊繞過去,
目標(biāo)明確地沖向路邊那輛等著她的、噴著「法律援助」字樣的破舊面包車?!肝?,」
顧承宇在她擦肩而過的瞬間,長臂一伸,動作快得像訓(xùn)練有素的獵豹,
精準(zhǔn)無比地一把撈走了她懷里那個沉甸甸的「炸藥包」?!赴?!你!」林晚星懷里一空,
猝不及防,差點被帶了個趔趄。她猛地剎住腳步,惱怒地瞪向這個攔路搶劫的「前白月光」,
「顧承宇!你有病?。∵€給我!」顧承宇掂量了一下手里案卷袋的分量,
眉頭微挑:「這么沉?黑心開發(fā)商王扒皮的案卷?」他無視她的怒視,
自顧自地把那個巨大的帆布袋往自己肩上一甩,動作流暢自然,仿佛那是他的公文包。
「正好,順路。」「順你個大頭鬼的路!」林晚星氣結(jié),伸手就去搶,「誰跟你順路!
拿過來!我趕時間開庭!」顧承宇仗著身高腿長,輕松地一側(cè)身就避開了她的「魔爪」,
還用空著的那只手,極其欠揍地拍了拍肩上鼓囊囊的袋子,挑眉看她:「免費的法務(wù),
專業(yè)過硬,隨叫隨到,自帶干糧,用不用?」他刻意加重了「免費」兩個字,
眼神里帶著點戲謔,又藏著點不易察覺的認(rèn)真。林晚星搶了個空,看著他那副「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