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霆一腳踏進家門,那股子從訓(xùn)練場上帶回來的汗味和煞氣,瞬間就將屋里那點脆弱的飯菜香沖得七零八落。
他一出現(xiàn),原本還算熱鬧的飯桌立刻安靜下來,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李秀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拉長了臉就開始告狀:
“震霆,你回來的正好!你快來看看,你這個好媳婦做的這叫什么菜!
那豆腐咸得齁死人,青菜淡得像水煮,這土豆絲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醋,酸得倒牙!這不是糟蹋糧食是什么!”
她這一開口,就像是拉開了戲臺的大幕。
李秀梅根本不給姜新月任何辯解的機會,開始滔滔不絕地翻起了原主的舊賬:
“我早就說過,這女人從根上就壞了!以前在娘家就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嫁到我們家,還以為能改改,結(jié)果呢?
還是這副德性!震霆啊,你看看她以前,哪次不是把好好的糧食白面都給糟蹋了?
不是做成黑炭疙瘩,就是直接倒了喂豬,豬都嫌棄!這種人,怎么配做我們蕭家的兒媳婦!”
門外還沒散盡的幾個軍嫂,立刻找到了新的話題,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蕭團長,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這媳婦兒要是管不好,以后有的是麻煩!”
“就是,以前那姜新月,整個大院誰不知道她是個懶貨?
整天就知道打扮得妖里妖氣的,啥活兒不干,就等著吃現(xiàn)成的?!?/p>
“蕭家真是娶了個祖宗回來供著……”
這些聲音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尖銳又刺耳。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道溫柔如水、仿佛能撫平一切焦躁的聲音響了起來。
“阿姨,蕭團長,你們別這么說?!?/p>
眾人回頭,只見蘇青青端著一個精致的鋁制保溫壺,蓮步輕移地走了進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更襯得她膚白貌美,氣質(zhì)出塵。
她先是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被眾人圍攻的姜新月,隨即又將滿是關(guān)切的目光投向蕭震霆。
“姜姐姐也是剛嫁過來,很多事情可能還不適應(yīng),家里家外都需要時間學(xué)習(xí)嘛。
大家都是一個大院的,應(yīng)該多給她一點時間和包容?!?/p>
她說話的聲音柔柔的,每一個字都顯得那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
說完,她將手中的保溫壺朝蕭震霆遞了過去,臉上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溫柔笑意:
“蕭團長,你訓(xùn)練辛苦了。我今天在家燉了雞湯,特意給你送了些過來補補身子。”
她的動作和言語都堪稱完美,挑不出一絲錯處。
然而,在她遞出保溫壺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卻若有似無地朝姜新月這邊瞟了一眼。
那眼神快得像一根針,一閃而過,但里面包含的得意和挑釁,卻被始終冷眼旁觀的姜新月捕捉得一清二楚。
姜新月心中冷笑一聲。
這就是原書的女主?
段位也不怎么樣嘛,綠茶的香氣都快飄滿整個屋子了。
這種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戲,她在二十一世紀(jì)早就見得多了。
不過,她面上不顯,依舊垂著眼簾,慢條斯理地夾起一根土豆絲放進嘴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這種極致的隱忍,反而讓蘇青青精心準(zhǔn)備的表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她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一位和蘇青青相熟的軍嫂立刻笑著打趣道:“哎呀,還是我們青青心細(xì),人美心善,廚藝又好!不像某些人……”
另一位軍嫂也跟著湊趣:
“青青啊,你可真是個好姑娘!
我可聽說了,最近你們文工團要和軍區(qū)醫(yī)院搞聯(lián)誼,衛(wèi)生所那個新來的張醫(yī)生,長得又高又帥,還是大學(xué)生呢,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天天打聽你呢!”
被當(dāng)眾提起,蘇青青的臉頰頓時飛上兩抹紅暈,她羞澀地低下頭,輕聲嗔道:“王嫂,你又拿我開玩笑!”
那嬌羞的模樣,更是引得眾人一陣善意的哄笑,也愈發(fā)襯托得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姜新月像個格格不入的木頭人。
“媽!蘇姐姐!”
一直悶頭吃飯的蕭萌萌終于忍不住了,她放下碗筷,皺著眉頭大聲說,
“你們別老說我嫂子了!我覺得嫂子今天做的菜就挺好吃的啊!青菜很爽口,豆腐也很下飯!”
李秀梅沒想到自己女兒會胳膊肘往外拐,當(dāng)即把臉一沉,瞪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就知道吃!吃你的飯,大人的事少插嘴!”
被母親一訓(xùn),蕭萌萌委屈地癟了癟嘴,不敢再多言,只能憤憤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用眼神偷偷給姜新月傳遞著支持。
一時間,飯桌上的氣氛因為蕭母的持續(xù)挑刺和蘇青青的“火上澆油”,變得異常壓抑。
蕭建國皺著眉,似乎想說什么,但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面色陰沉的兒子,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而風(fēng)暴的中心,蕭震霆,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只是坐在那里,高大的身軀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目光在母親、蘇青青和姜新月之間來回掃視,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涌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沉默,比任何斥責(zé)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姜新月能感覺到,那道冰冷銳利的視線,最終還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帶著審視,帶著探究,也帶著那份根深蒂固的厭惡。
她知道,他在等。
等她像以前一樣,拍案而起,歇斯底里地哭鬧,或者語無倫次地辯解,然后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所有的過錯都?xì)w咎于她,坐實她“不可理喻”的罪名。
蘇青青在等,李秀梅在等,所有看熱鬧的人都在等。
等她出丑,等她崩潰。
然而,姜新月只是默默地吃著飯,一口青菜,一口豆腐,仿佛對外界所有的指責(zé)和非議都充耳不聞。
她吃得很慢,很安靜,那份超乎尋常的鎮(zhèn)定,反而讓周圍的喧囂顯得有些可笑。
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如果有人能仔細(xì)看她的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那雙原本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黯淡的眸子,此刻卻在一點一點地變亮。
那光芒,像是深夜里被點燃的火種,冷靜,專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利。
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兩下,三下……仿佛在計算著什么,又像是在醞釀著一場即將到來的、徹底的反擊。
這場鴻門宴,才剛剛開始。
她會如何應(yīng)對?
又將如何在這四面楚歌的境地里,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