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雙璟將五個手提袋放進了后備箱后坐到駕駛座，狀若不經(jīng)意地說：“才十點半，剛好去一趟咨詢中心再吃午飯。”
到了咨詢室門口，接待讓陸雙璟和陸曦在門口沙發(fā)上等候。
紀榆進門，趙醫(yī)生又是一句好久不見。
兩人交談許久后，趙醫(yī)生面露微笑總結(jié)道：“紀先生這次狀態(tài)確實好很多。”然后請紀榆出門等候，換陸雙璟進去。
陸雙璟的交談時間往往很短，十幾分鐘就能搞定。陸曦坐在外面緊張地問：“大家都要進去嗎？我也要進去嗎？”
紀榆也不確定，往常從來沒帶陸曦來過，他不知道這次陸曦是不是也要接受談話。
陸曦焦慮地踢腳，看了眼穿著護士服的接待，問道：“爸爸，里面是干嘛呀？吃藥還是打針？”
紀榆說：“不吃藥也不打針，就聊天?！?/p>
“哦。”陸曦的雙腳踢動幅度逐漸緩下來，他左右張望觀察著這家私人心理咨詢中心。接待給他遞了顆軟糖，他自己剝開含在嘴里，肉嘟嘟的右頰被糖果頂起一個小包。
陸雙璟十五分鐘不到就從里面出來了，醫(yī)生跟在后面。陸曦幾下將軟糖嚼碎咽下，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問：“到我了嗎？到我了嗎？”
緊張又期待的模樣逗得醫(yī)生和接待忍俊不禁，陸雙璟拍拍他的小腦袋說：“你不用。”陸曦又露出松了一口氣中帶些失落的表情。
三人被送到門口上車后，時間已經(jīng)將近一點了。
陸曦趴在駕駛座后背，開口道：“父親，肚子癟了，該吃午飯了?！?/p>
陸雙璟轉(zhuǎn)頭問道：“小榆想在外面吃還是回家吃？”
紀榆表示都行，陸曦勇敢地說出了自己的建議：“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餐廳很好吃！”
陸雙璟狐疑地看著他，在陸曦堅定的目光下還是決定相信這六歲小孩一次。
陸曦坐在后座正中間，指導(dǎo)著陸雙璟左拐右拐直行。最后車輛停在了上午逛過的商場旁，陸雙璟盯著紅色快餐店上面家喻戶曉的字母，面無表情地問：“這就是你說的好吃的餐廳？”
陸曦雙眼發(fā)亮地點頭。
陸雙璟以垃圾食品為由拒絕了他的訴求，要重新開車去另一家。可能是一家三口很少這樣出來逛街，導(dǎo)致小孩有些興奮上頭。
他摟著旁邊紀榆的脖子吵鬧道：“吃漢堡嘛爸爸，吃漢堡嘛！”
陸雙璟警告他坐好他也置之不理，像大街小巷不給買心愛玩具的小孩一樣耍賴道：“求求你了，我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漢堡，求求你了?！?/p>
陸建業(yè)和蔣琦雖然寵愛這個孫子，但對于飲食方面還是比較控制的，垃圾食品要求少吃最好不吃。陸曦能接觸到的最放縱的零食就是冰激凌了。
紀榆看著陸曦開始跪在座椅上向自己作揖，大眼睛里面滿滿的哀求。于是拍案道：“來都來了，進去吧?！?/p>
陸雙璟的嘆氣聲以及陸曦的歡呼聲一同響起。
周末的快餐店全是小孩，嘰嘰喳喳嘈雜的聲音充滿了兩層樓。一家三口走到二樓時剛好有一張桌子空了下來，等服務(wù)員擦好后入座。
幸好技術(shù)普及能夠掃碼點單，不然陸雙璟不敢肯定自己微薄的父愛能不能支撐在喧鬧中排完長隊。
陸曦人小眼大，盯著手機恨不得將自己看到的每一個餐品都點一遍。
“父親，我要個雙層牛肉漢煲。”
“那你的炸雞漢堡還要不要？”
“要的要的，再多點兩份薯條吧，我們有三個人呢！”
陸雙璟轉(zhuǎn)問紀榆：“有什么想吃的？”
紀榆也很久沒吃過這些了，猶豫了一會兒也選了個炸雞漢堡。
陸雙璟按了兩下就將手機遞給了陸曦，讓他自己點。這里人太多了，他們的桌位旁甚至還有小孩追逐著跑來跑去。
陸雙璟觀察著紀榆的臉色，問他覺得還好嗎？紀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陸曦將手機遞還回來，陸雙璟看著自己待結(jié)賬那里的二十多份餐品，警告道：“陸曦，太多了你吃不下的，自己自覺刪掉些！”
陸曦又接過嘟嘟囔囔不舍地刪除些，“蛋撻，蛋撻就不要了，沒有阿姨做的好吃…冰激淋我家里也有…這個少來兩份吧…啊好了！”
刪刪減減還有十多份，陸雙璟懶得同他吵了，點擊下單。
剛好此時來了個電話，這家快餐店二樓連通旁邊的商場。他招呼一聲然后推門接電話去了。
陸曦舉著電話手表咔擦咔擦地拍照，不知道發(fā)送給誰在炫耀。紀榆閑著也拿出手機刷店鋪號，發(fā)現(xiàn)店鋪號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圖片上是一捧紅玫瑰花束，采用圓形加內(nèi)襯的包裝，內(nèi)襯是揉皺的白珠光雪梨紙，外層正紅色的歐亞紙，白色絲帶捆綁，絲帶上方貼了張白底紅雙喜，花束上還點綴了條白圓珍珠。配文是：開業(yè)接到的第一單訂婚花束，祝福這對新人長長久久，永結(jié)同心。
紀榆給這條動態(tài)點了個贊，放下手機想將歪歪扭扭找角度拍照的陸曦拉正。忽而聽見身后一句：“舒心，不要把番茄醬沾到衣服上了?！?/p>
紀榆便在瞬間失了神，他像是被某種神力從這個嘈雜的空間抽離出來放到了另一個時空。從上帝視角看見少年時的自己和另一個人坐在河邊的草坪上。
陽光正好，微風(fēng)輕拂。那個紀榆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人，閑聊著問：“哥以后如果有小孩，會給小孩取什么名字呢？”
身旁的人合上了手中的書，扶了扶眼鏡認真思考后答道：“叫舒服吧，我希望我的小孩一輩子舒舒服服，沒有煩惱和災(zāi)痛?！?/p>
“什么？哈哈哈哈哈…”少年紀榆沒忍住笑噴出來，“這樣上學(xué)會被嘲笑的吧？這個名字太敷衍了，比我的還要敷衍?！?/p>
那位少年被嘲笑了也不生氣，溫柔地說道：“你的名字很好啊，哪里敷衍了？”
紀榆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淚，將目光轉(zhuǎn)向被風(fēng)吹起微波的湖面，狀若隨意地說：“我剛被送到童光門口時，身上有張紙條寫了出生日期和名字…名字寫的是鯽魚，連個姓都沒寫?！?/p>
他笑了笑說道：“可能當天他們吃的是鯽魚吧，院長后面錄入名字的時候覺得不太好，一個個翻諧音給我錄入了這個?！?/p>
少年明顯察覺到了他故作不在意下的落寞，岔開話題道：“那你覺得我取什么名字好？”
紀榆說：“我覺得換一下，叫舒心吧?！?/p>
“舒心嗎？”那位少年念叨了下，然后贊同道：“舒心常歡快，好！以后就叫這個名字！”
少年紀榆見他認真的模樣又笑了：“這么草率嗎？不覺得這個名字也很敷衍嗎？”
“哪有…”
舒心……
肩上的撫觸使他又在瞬間被拉回了當下的時空，陸雙璟端著餐盤問道：“怎么了？想什么呢這么認真？”
紀榆：“沒事?！鞭D(zhuǎn)頭看看去，背后一堆的小孩和陪同的家長，聲音來源早已無跡可循。
在用餐前，陸曦又給滿桌的快餐食物拍了幾張照，然后在手表上扒拉幾下發(fā)送，嘴里念叨著說：“他們肯定會羨慕我的！”
陸曦就讀的國際學(xué)校入學(xué)門檻頗高，想來就讀學(xué)生的家庭管理也差不多嚴格，應(yīng)該都沒有什么機會接觸這種快餐食品。
等手表相機先吃后，一家三口才終于開動了。
紀榆和陸雙璟各吃了一個漢堡后就收手了，陸曦吃了個漢堡后還塞了個雞塊，因為太干了端起可樂喝了一口，然后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他捂著嘴有點害羞，問道：“我吃飽了，可以打包嗎？”
陸雙璟拒絕道：“不行。”
陸曦看著自己心心念念還剩好多的美食，握著拳給自己鼓勁，然后又開始往嘴里炫。
紀榆看著他吃到后面，塞進嘴里一根薯條干嘔一聲，又不死心地要塞第二根時，出聲制止道：“吃不下就別吃了，陸曦?！?/p>
陸曦高舉著擺動自己的小肥手，表示自己還能吃。
紀榆伸手攔住了他，對著陸雙璟說：“打包！”
最后陸曦開開心心地提著一大袋食物上了車，他坐在車上半個身子歪進袋子里，清點著里面的種類數(shù)目，計劃著自己明天吃什么，留哪幾個后天帶去學(xué)校和小伙伴分享。
陸雙璟從后視鏡看著自己那數(shù)不清數(shù)亂做賬的兒子，發(fā)出了聲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