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心臟在我掌心搏動,像一顆被雪凍住的幼小心臟。
爹把它塞進我衣襟最里層,藍火貼著鎖骨,燙得我打了個哆嗦。
“快走,”他說,“孫閻斷了臂,血咒反噬,鎮(zhèn)獄司馬上會嗅著味追來?!?/p>
可話音未落,腳下冰原忽然發(fā)出一聲深喉般的悶響——
“咚——”
像巨鼓在地下擂動,鼓皮是整座昆侖。
柳寒燈猛地抬頭,雪片在他睫毛上積成白霜。
“春燈被提前點燃……雪崩提前了?!?/p>
他話音未落,遠處雪峰頂端騰起一條白線,線頭越滾越粗,轉(zhuǎn)眼成墻,挾著雷霆萬鈞朝我們撲來。
爹一把將我推向前方狹谷:“進冰縫!”
他自己卻轉(zhuǎn)身,鐵條“當”一聲杵地,獨腿站成釘子。
“我腿上有鱗,雪壓不碎。你們走!”
我踉蹌回頭,看見他背對雪墻,斷腿處的藍火順著蛇鱗蔓延至全身,像披了一層燃燒的甲。
柳寒燈拽住我后領(lǐng),笛音尖銳如哨,逼得我往冰縫里鉆。
就在我即將被拖入黑暗的剎那,我聽見爹的聲音混著雪吼傳來:
“替我活下去——”
下一瞬,雪墻轟然砸下。
世界變成白色轟鳴。
雪粒如萬刃,割裂耳膜。我被柳寒燈按在懷里,藏鱗劍橫在兩人之間,鱗片豎起,拼成一道銀盾。雪浪撞擊盾面,發(fā)出連綿不絕的“鏘鏘”聲,像鐵匠鋪最后的錘音。
不知過了多久,轟鳴褪去,只剩死寂。
我從雪堆里爬出,抖落滿頭冰渣。峽谷已被填平,爹的身影不見蹤影。
柳寒燈滿臉是血,笛身裂了一道縫,紅穗被雪水浸透,顏色深得像夜。
他抬手,指向前方——
雪崩盡頭,露出一道幽藍裂口,像巨獸被劈開的喉。
裂口深處,隱約可見一點燈火,燈火搖曳,呈蛇形,正是鎮(zhèn)獄司用來標記“春燈”的訊號。
柳寒燈聲音沙?。骸把┍腊颜f營埋了,但也撕開了春燈外圍的結(jié)界?,F(xiàn)在沖進去,或許能在孫閻合陣前毀掉燈芯。”
我握緊藏鱗劍,掌心被冰晶心臟燙得發(fā)痛。
“爹呢?”
柳寒燈望向那片新隆起的雪丘,雪面平滑,像一座無碑的墳。
“他用自己的火,替我們換了一盞燈的時間?!?/p>
我跪在雪上,把額心那片逆鱗按進雪里,雪立刻融出一個蛇形凹痕。
“劉斬,”我低聲道,“我?guī)慊丶?。?/p>
雪風吹過,凹痕里滲出一縷藍火,火苗晃了晃,像回應。
柳寒燈扶我起身,笛音再起,卻不再凌厲,而是低低的、送葬般的調(diào)子。
我們沿著裂口向燈火走去,腳下每一步都踏碎薄冰,發(fā)出“咔嚓”脆響,像踩碎無數(shù)細小的骨頭。
身后,雪崩的余音仍在山谷回蕩,一聲接一聲,像巨蛇在蛻皮,也像有人在黑暗中,替我們數(shù)最后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