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混沌余燼里的呼吸
蘇燼在一片溫暖的黑暗里睜開眼時，首先摸到的是滿手粘稠的液體。
不是血。帶著某種陳舊的鐵銹味，更像凝固了億萬年的絕望。她撐起身體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塊巨大的黑色晶體上，晶體里嵌著無數(shù)蜷縮的人影，細(xì)看竟與滅魂淵的怨靈有七分相似。
“醒了？”
滄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蘇燼抬頭，看見那團(tuán)曾被稱為“邪神”的黑霧正懸浮在半空，只是此刻霧氣稀薄了許多，隱約能看出人形輪廓。
“這里是……”
“封印的夾層?！焙陟F緩緩下沉，停在她面前，“你沒能徹底打碎我，我也沒能帶世界回歸混沌。我們卡在中間了?！?/p>
蘇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泛著淡淡的白光，那是天厭體質(zhì)與混沌之力碰撞后的余溫。她試著握緊拳頭，晶體里的人影突然劇烈掙扎起來，發(fā)出細(xì)若蚊蚋的啜泣。
“他們在哭?！彼p聲說。
“他們在求你?！焙陟F說，“求你要么徹底毀掉，要么……把他們拉出去?！?/p>
蘇燼笑了。拉出去？回到那個被天道玩弄的世界？還是說，她該像個救世主一樣，告訴這些蜷縮了億萬年的靈魂“生活很美好”？
她站起身，走到晶體邊緣。腳下是翻滾的灰色氣流，隱約能看見玉清山的輪廓——夜淵和敖烈正跪在血祭壇廢墟上，不知在做什么。
“看來有人比我更著急?！彼龔澭鼡炱鹨粔K碎石，扔進(jìn)灰色氣流。碎石沒入的瞬間，遠(yuǎn)方的夜淵突然抬頭，墨綠色的瞳孔精準(zhǔn)地鎖定了她所在的方向。
黑霧發(fā)出低低的笑聲：“你的‘萬人迷詛咒’，在混沌里也能生效?！?/p>
“那不是詛咒?！碧K燼糾正道，“是痛苦的共鳴?！?/p>
就像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夜淵心口的灼痛，敖烈鱗片下的舊傷在滲血，甚至能聞到清玄仙尊泡的苦茶里，摻了半分道侶生前愛的桂花蜜香。這些痛苦像絲線，一頭系在他們身上，另一頭牢牢纏在她的靈魂里。
“想出去嗎？”黑霧突然問，“我可以送你回去。但代價是……你會成為新的封印?！?/p>
“成為你們的止痛藥？”蘇燼挑眉。
“成為所有痛苦的容器。”黑霧的聲音沉了下去，“就像歷代天厭者一樣，活著，卻比死更難熬?！?/p>
蘇燼看著晶體里那些漸漸平靜的人影，忽然想起自己按下放棄治療按鈕的那個午后。監(jiān)護(hù)儀的長鳴里，她清晰地聽見隔壁床的老太太對兒子說：“別救了，我疼?！?/p>
疼。原來這才是所有生命最誠實的語言。
她轉(zhuǎn)身走向黑霧：“開門?！?/p>
“你想清楚了？”
“嗯。”蘇燼的指尖觸碰到霧氣時，竟感到一絲暖意，“我想試試，疼到極致……會不會開出花來?！?/p>
黑霧劇烈地翻涌起來，發(fā)出類似嘆息的聲響。它緩緩散開，露出一道通往外界的裂縫，裂縫那頭飄來熟悉的海棠花香。
“記住，”在蘇燼踏入裂縫的前一刻，黑霧突然說，“天道不是神，是個把自己鎖在牢籠里的……厭世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