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將“節(jié)儉”奉為圭臬，用“節(jié)儉”二字，給我的人生判了無期徒刑。
夜晚我的書桌不準開燈，他說那是浪費，弟弟童言的房間卻亮如白晝。
他逼我吃垃圾桶里帶污漬的食物，弟弟卻總捧著最新鮮的水果。在我屢次拒絕后，
他撕下偽裝，將一碗長了灰綠色菌絲的米飯刮去霉菌推給我。我因此死于黃曲霉素中毒，
肺部感染衰竭，在花季凋零。他們卻用我的死亡騙取巨額意外險，在我尸骨上和和美美生活。
直到我再度睜眼，熟悉的霉味與死亡的冰冷籠罩——我回到了決定命運的年夜飯桌。
01“童彤，快吃啊?！睜敔?shù)穆曇簦瑤е环N刻意壓制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殷勤。
他將一個豁口的瓷碗推到我面前，臉上的皺紋因為用力的笑容而深刻地堆疊起來，
像一朵干枯的菊花在風中炸開?！斑@都是你愛吃的，爺爺特意為你做的。”他說完，
那雙渾濁而精明的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神里的期待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恨不得親自把那碗飯，塞進我的喉嚨。上輩子，肺部被粘液和炎癥填滿，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喉嚨的窒息感，此刻依然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腦海里。
我垂著眼，沒有動。他臉上的笑容，如同被風吹熄的蠟燭，一點點凝固、消失。
那只常年做著粗活、布滿老繭和青筋的手，像一只鐵鉗，狠狠地揪住了我的耳朵?！八姥绢^，
老子跟你講話呢！”力道之大，讓我的頭被迫偏向他，耳廓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看到他此刻猙獰而丑惡的表情，我才終于確認——這不是夢。我真的重生了。上輩子的記憶，
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高中課業(yè)繁重如山，我每晚從學校帶著寫不完的作業(yè)回家。
剛一推開門，按下客廳的開關，那短暫的光明，總會在下一秒被他掐滅。
爺爺鬼魅般的身影會擋在燈的開關前，
將一支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只剩下短短一截的蠟燭塞進我手里。他的語氣里，
充滿了居高臨下的不耐與教訓：“童彤，爺爺不是跟你說過，做人要節(jié)儉嗎？
你一回家就把家里的燈光打開，你知道要浪費多少電嗎？一度電多少錢，你算過嗎？
”我不敢反抗，只能用近乎哀求的語調(diào)小聲說：“爺爺，我要寫作業(yè)，蠟燭光太暗了，
我的眼睛……會壞掉的?！彼⒖汤浜咭宦?，帶著鄙夷與不屑。“暗了就別寫了！
一個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要嫁人？省下這點電費，給你弟弟打游戲看書，
都比你這強！”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童言，回家唯一的正經(jīng)事就是打游戲，連高中都沒考上。
為了杜絕我“浪費”電的可能，爺爺甚至粗暴地擰下了我房間的燈泡，
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燈座，像一只嘲諷的眼睛。我別無選擇，只能跑到弟弟的房間去蹭光。
童言被爺爺慣得無法無天，對我向來只有冷嘲熱諷?！跋虢栉业墓?？可以啊，付錢。
把你那個假期在快餐店打工賺的錢，都給我?！蔽也豢?，他就直接動手搶，甚至偷。有一次，
他把我狠狠踹倒在地，然后居高臨下地，朝我臉上吐了一口濃痰。
我人生中最敏感脆弱的青春期，是穿著爺爺從外面垃圾堆、舊衣回收箱里撿來的衣服度過的。
那些衣服帶著別人的體味、洗不掉的污漬和破損的邊角，
讓我成了學校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被排擠，被霸凌。而童言身上，
永遠是最新款的運動服，整潔、干凈，散發(fā)著洗衣液的清香。后來，我終于考上大學，
有了兼職收入，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家。可就在這個春節(jié)，
爺爺一通電話打了過來。電話里的他，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盛氣凌人，
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蒼老和示弱?！巴?，今年……回家過年吧。爺爺知道，
以前……是爺爺不對?！蔽蚁胫?，血濃于水，畢竟是這世上我僅剩的親人。沒必要，
真的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于是我回來了。年夜飯的飯桌上，他一改常態(tài)，
對我百般呵護，噓寒問暖。那一刻，我天真地以為，他真的變了。直到他把那碗飯遞給我。
我只是湊近聞了一下，就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米飯變質(zhì)后特有的酸腐氣味。我的臉上，
僅僅是閃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猶豫。他立刻就捕捉到了。他垂下眼皮，聲音變得囁嚅，
像個受了委屈的老人：“童彤，你是不是……還沒原諒爺爺？連爺爺親手給你盛的飯，
都不肯吃了……”我弟童言立刻在一旁補刀，語氣里滿是責備：“姐，你至于嗎？
爺爺不就是節(jié)儉了一輩子嗎？你就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滿桌的親戚都在看著我們。
我不想讓他在大過年的，一把年紀了還被別人看笑話。我安慰自己，或許只是隔夜飯，
沒有放進冰箱，稍微有點變質(zhì)而已。吃幾口，意思一下，應該沒事的。
就是這個“應該沒事”的想法，徹底葬送了我。第二天，我的身體就有了劇烈的反應。
呼吸變得異常困難，每吸一口氣，肺部都傳來針扎般的疼痛。我以為是重感冒。
爺爺也在一旁用他那套理論“開導”我：“多半就是小感冒，去醫(yī)院不是浪費錢嗎？
躺躺就好了。”“家里還有些感冒藥，你吃了吧。”我沒想到，那藥，也是過期的。
他舍不得扔，剛好給我吃了，也不浪費。02幾天后，我的情況急轉(zhuǎn)直下，
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掙扎著要去醫(yī)院，卻被他們死死攔住，直接反鎖在房間里。
沒過多久，我就在極度的痛苦和窒息中，肺衰竭而死了。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清晰地看見，
爺爺激動地搓著手，看著我逐漸冰冷的尸體，第一時間不是悲傷，而是翻出保險單，
聯(lián)系保險公司。拿到那筆豐厚的賠償金后，他立刻就給童言買了一套市區(qū)的房子和一輛新車。
祖孫二人，在我的墳頭之上，和和美美地過起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小日子。
我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爺爺?！盃敔斢H手做的飯菜，我當然要吃。
”他聽到這話，渾濁的眼睛里瞬間迸發(fā)出滿意的光芒。童言也在一旁贊同地點了點頭，
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輕蔑：“算你識相。”看來，上輩子我死于非命的真相，
他也不是不知情。一陣徹骨的悲涼，從我的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在這世界上最后的兩個親人，都一心一意地，盼著我死。但是這一次，我會好好活著。
也是時候，讓我這寶貝弟弟，親身體驗一下爺爺那深入骨髓的“節(jié)儉”了。我端起那碗飯，
眼神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與天真?！盃敔?，這米飯的顏色怎么黃黃的，
跟桌上別人碗里的不一樣?。柯勂饋怼兜酪灿悬c奇怪。這該不會是……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