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時間仿佛被那滴將落未落的“地火熔髓精”釘死。
穆老渾濁的眼中只剩下那一點(diǎn)致命的紅芒,枯槁的身體因極致的渴望而微微顫抖,三十年的寒熱煎熬,三十年的生不如死,此刻盡數(shù)化作孤注一擲的瘋狂。
炎猛和他的手下也屏住了呼吸,赤銅巨斧上的血腥味似乎都被那霸道的異香沖淡,只剩下對未知力量的本能忌憚與貪婪。
“滴答。”
那一點(diǎn)濃縮了“香飄十里”所有精華的油紅,終于顫巍巍地落入豁口的粗陶碗中。
沒有想象中的光華萬丈,只有更濃郁、更蠻橫、更勾魂攝魄的麻辣鮮香如同無形的沖擊波,轟然炸開!
離得最近的穆老首當(dāng)其沖,那霸道的氣味仿佛化作億萬根灼熱的細(xì)針,蠻橫地刺入他的鼻腔、口腔,直沖天靈!
他枯槁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啞抽氣!
“前輩!快!趁藥力未散!”顧白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急迫,如同催命的符咒。
穆老眼中最后一絲清明也被瘋狂取代。
他枯瘦如柴的手爆發(fā)出與其形象不符的速度,一把奪過古河手中的粗陶碗,看也不看碗沿的豁口和殘留的爐灰,仰頭便將那碗底凝聚著一點(diǎn)紅油精華、滾燙的湯水狠狠灌下!
“咕咚!”
吞咽聲在死寂的丹房里格外清晰。
下一秒——
“嗬…嗬嗬…呃啊——?。。 ?/p>
如同瀕死野獸般的慘嚎驟然撕裂了空氣!
穆老整個人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池,猛地弓起背脊,枯瘦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劇烈地抽搐、痙攣!
他那張青灰色的老臉?biāo)查g漲成駭人的紫紅色,根根青筋如同虬龍般在皮膚下瘋狂跳動!幽藍(lán)色的指甲深深摳進(jìn)地面堅(jiān)硬的巖石,留下道道深刻的劃痕!
“穆老!”炎猛身后的莽漢驚叫出聲,下意識握緊了武器。
炎猛本人也是瞳孔驟縮,覆蓋赤紅鱗甲的手掌下意識握緊了巨斧斧柄,灼熱的煞氣洶涌而出,死死鎖定顧白!
只要穆老有個三長兩短,他立刻就要把這滿口胡言的青云宗主劈成兩半!
錢多多和古河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縮到丹爐后面,只恨不能鉆進(jìn)去。
顧白心臟狂跳,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但臉上卻強(qiáng)行維持著“一切盡在預(yù)料”的凝重與“悲憫”,口中疾呼:“霸烈藥力沖擊寒煞核心!陰陽對沖!前輩撐??!此乃焚筋鍛骨、祛除寒毒必經(jīng)之痛!挺過去,便是新生!”
仿佛印證他的話,穆老的身體抽搐得更加劇烈,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
他體表忽而蒸騰起灼熱的白色氣浪,皮膚紅得發(fā)燙,忽而又凝結(jié)出一層薄薄的、散發(fā)著刺骨寒意的幽藍(lán)冰霜!
冰火在他枯槁的身體上交鋒、拉鋸,每一次轉(zhuǎn)換都帶來更慘烈的痛楚!
整個丹房的溫度都在他痛苦的嘶嚎中劇烈波動,一半灼熱如火爐,一半陰寒似冰窖!
【叮!檢測到強(qiáng)烈情緒波動(極致痛苦、掙扎、求生欲)!來自金丹后期巔峰修士穆老!作妖值+500!】
【叮!檢測到強(qiáng)烈情緒波動(驚疑、緊張、殺意)!來自金丹后期體修炎猛及其手下!作妖值+300!】
【作妖值余額:1500 + 800 = 2300!】
這地獄般的煎熬持續(xù)了足足十息!
穆老那撕心裂肺的慘嚎聲戛然而止!
他劇烈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體表的紅熱與幽藍(lán)冰霜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一片病態(tài)的灰白和淋漓的冷汗。
死了?!
炎猛眼中兇光暴漲,一步踏前,赤銅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就要當(dāng)頭劈下!
“咳咳…咳咳咳…哈…哈哈哈!”
就在巨斧臨頭的瞬間,一陣虛弱卻帶著難以置信狂喜的咳嗽和笑聲,從撲倒在地的穆老口中傳出!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充滿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解脫!
只見穆老艱難地?fù)纹鹕眢w,他臉上依舊殘留著痛苦扭曲的痕跡,汗水浸透了暗紅麻袍,整個人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
但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卻亮得驚人!仿佛兩盞在黑暗中重新點(diǎn)燃的鬼火!
他枯瘦的手顫抖著,死死按在自己胸口,感受著那里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清晰變化!
痛!深入骨髓的痛楚還未完全消散!
那霸道的“地脈烈陽真力”如同巖漿在他脆弱的經(jīng)脈中肆虐沖刷,帶來持續(xù)的灼燒感。
但!更讓他激動得渾身發(fā)抖的是——那如同萬載玄冰般盤踞在核心經(jīng)脈、深入骨髓的玄冥寒煞,此刻竟如同被燒融了一角!
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意,正從那被撕裂的縫隙中頑強(qiáng)地滲透出來!
雖然寒毒主體依舊龐大陰冷,后續(xù)的陰寒之氣還在不斷反撲,試圖重新凍結(jié)那絲暖意,但那一瞬間的“松動”,如同黑暗深淵中透進(jìn)的第一縷陽光,清晰無比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松…松動了!真的…松動了!”穆老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激動,“三十年…整整三十年!這該死的寒煞…第一次…第一次動了!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燃燒著狂喜與渴求的幽藍(lán)眼睛,如同饑餓的毒蛇,死死盯住了顧白…和他手中那個裝著“地火熔髓精”的小盒!
“小子…不!宗主!顧宗主!”穆老連滾帶爬地?fù)涞筋櫚啄_邊,哪里還有半點(diǎn)金丹后期巔峰高人的風(fēng)范,枯槁的臉上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再給我!再給我一滴!不!一碗!老夫…老夫這條命就是你的!荒火盟…不!老夫個人!愿傾盡所有!只求這焚筋鍛骨湯!求您!”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zhuǎn),讓丹房內(nèi)所有人都驚呆了!
炎猛高舉的赤銅巨斧僵在半空,臉上的橫肉瘋狂抖動,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身后的莽漢們更是目瞪口呆,看看狀若癲狂的穆老,再看看那口依舊翻滾著紅湯的丹爐,最后目光落在顧白身上,充滿了驚懼和一種看怪物般的敬畏!
錢多多和古河從丹爐后面探出頭,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
錢多多綠豆眼中的恐懼瞬間被狂喜取代,胖臉上的肥肉激動得如同波浪般起伏!六百六十六?不!這何止六百六十六!這是金礦!不!是命礦!
【叮!檢測到強(qiáng)烈情緒波動(狂喜、感激、極致渴望)!來自金丹后期巔峰修士穆老!作妖值+600!】
【叮!檢測到強(qiáng)烈情緒波動(極度震驚、世界觀崩塌、貪婪)!來自金丹后期體修炎猛及其手下!作妖值+400!】
【作妖值余額:2300 + 1000 = 3300!】
顧白心中懸著的巨石轟然落地,一股巨大的虛脫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涌遍全身,腿肚子都在打顫。
成了!賭贏了!系統(tǒng)出品,果然有點(diǎn)東西!
他看著腳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穆老,強(qiáng)行壓下狂笑的沖動,臉上露出一種“醫(yī)者仁心”的悲憫和“此物珍貴”的為難。
“穆前輩快快請起!”顧白彎腰虛扶,語氣沉重,“此地火熔髓精煉制極難,耗費(fèi)天材地寶無數(shù),更是霸道絕倫!前輩體內(nèi)寒煞盤踞多年,根基已損,今日一滴,已是險(xiǎn)之又險(xiǎn)!若再強(qiáng)行服用,恐非但無益,反而引動寒煞反噬,烈火焚身,頃刻間便有性命之憂啊!”他說的半真半假,效果是真的,風(fēng)險(xiǎn)也是真的(主要是怕露餡)。
穆老身體一僵,眼中狂熱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焦慮:“那…那該如何是好?宗主!求宗主指點(diǎn)迷津!”他此刻對顧白的話已是深信不疑,哪里還有半分金丹高人的矜持。
“循序漸進(jìn),徐徐圖之。”顧白一臉高深莫測,“此湯藥力霸道,需輔以特殊容器盛裝,待其精華稍凝,每日小酌一碗,以自身靈力徐徐引導(dǎo)煉化其中烈陽真力,持續(xù)溫養(yǎng)沖刷寒毒根基,方是長久之計(jì)。強(qiáng)求猛進(jìn),無異于飲鴆止渴!”他再次強(qiáng)調(diào)“特制容器”和“限量”,把饑餓營銷玩到極致。
“每日一碗?好!好!老夫聽宗主的!”穆老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連連點(diǎn)頭,隨即猛地想起什么,枯瘦的手閃電般探入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散發(fā)著濃郁火屬性靈氣的獸皮袋,看也不看就塞到顧白手里,急切道:“這是定金!五百下品靈石!不!先給老夫來三碗!不!五碗老夫帶走!剩下的靈石,稍后便讓人送來!不!老夫親自去?。 ?/p>
那獸皮袋入手沉重,里面火屬性靈石的光芒透過粗糙的皮料隱約可見,數(shù)量絕對遠(yuǎn)超五百!
錢多多綠豆眼瞬間直了,口水差點(diǎn)流出來,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數(shù)錢。
顧白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靈石袋,感受著那灼熱的火行靈氣,心中樂開了花,臉上卻依舊保持著“視金錢如糞土”的淡然:“前輩客氣了。古長老,取特制容器,為穆前輩盛五碗‘至尊焚筋鍛骨湯’,每碗一滴‘地火熔髓精’!記住,要快!藥力精華稍縱即逝!”
“特…特制容器?”古河還處在懵逼狀態(tài),看著滿地狼藉,哪有什么特制容器?
“就…就用這個!”錢多多反應(yīng)神速,一個箭步?jīng)_到角落,從一堆被踹爛的門板碎片里扒拉出幾個勉強(qiáng)還算完整、沾著灰塵和紅油的粗陶大碗(原本是給弟子們盛湯用的),胡亂用袖子擦了擦,塞到古河手里,“快!給穆老盛上!藥效要緊!” 他此刻的嘴臉,活脫脫一個看到金主爸爸的狗腿子。
古河手忙腳亂,也顧不上什么長老風(fēng)范了,拿起破勺,顫抖著從那巨大的丹爐里舀出滾燙的紅湯,注入粗陶大碗。
顧白則再次小心翼翼地打開小盒,用木簽極其“鄭重”地給每個碗里點(diǎn)上黃豆大小的一點(diǎn)“地火熔髓精”。
那紅油精華落入滾湯的瞬間,更濃郁的異香再次彌漫開來。
穆老如同癮君子般,貪婪地吸著氣,雙手緊緊捧著那粗陋的豁口陶碗,如同捧著無上珍寶,枯槁的臉上充滿了虔誠和渴望。
“炎老大!”顧白適時地轉(zhuǎn)向一直沉默的炎猛,臉上露出“同道中人”的真誠笑容,“穆前輩已親自驗(yàn)證此湯神效!其蘊(yùn)含的地脈烈陽真力,對淬煉肉身、沖擊瓶頸,效果更是立竿見影!不知炎老大是否也要體驗(yàn)一番這‘焚筋鍛骨’的滋味?放心,看在您與穆前輩同來的份上,給您個友情價,五百八十八靈石一碗!童叟無欺!”
炎猛看著穆老那副恨不得把碗都吞下去的狂熱模樣,又看看顧白手中那散發(fā)著致命誘惑香氣的小盒,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體內(nèi)的《焚山訣》靈力在香氣的刺激下越發(fā)躁動,對那“霸烈能量”的渴望幾乎壓倒了所有疑慮。
面子?在突破瓶頸的誘惑和這香死人的味道面前,算個屁!
“哼!五百八十八?便宜你小子了!”炎猛粗聲粗氣地吼道,一把將肩上的赤銅巨斧杵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震得屋頂又落下幾縷灰塵。
他學(xué)著穆老的樣子,也掏出一個更大的獸皮袋,看也不看就丟給顧白,里面靈石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給老子也來五碗!不!十碗!老子倒要看看,這玩意兒是不是真能把老子的‘焚山體’再淬煉一番!”
“好嘞!炎老大痛快!錢長老!古長老!麻利點(diǎn)!給炎老大也安排上!”顧白接過沉甸甸的靈石袋,臉上笑開了花,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凝重悲憫,活脫脫一個奸計(jì)得逞的小狐貍。
錢多多更是如同打了雞血,綠豆眼精光四射,恨不得生出八只手來收錢盛湯。古河則徹底麻木了,像個無情的舀湯機(jī)器,機(jī)械地重復(fù)著動作。
丹房內(nèi),方才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而狂熱的“消費(fèi)”場景。
兩個金丹后期的大佬,捧著粗陋的豁口陶碗,如同捧著瓊漿玉液,小心翼翼地吹著那價值數(shù)百靈石的“仙湯”。他們身后的莽漢們眼巴巴地看著,喉嚨里發(fā)出清晰的吞咽聲,眼神充滿了羨慕。
【叮!成功完成天價“藥膳”銷售,制造巨大反差與荒誕感!作妖值+800!】
【叮!檢測到持續(xù)性強(qiáng)烈情緒(渴望、滿足、期待)!作妖值+200/分鐘(持續(xù)中)…】
【作妖值余額:3300 + 800 = 4100?。ǔ掷m(xù)增長中)】
顧白掂量著手中兩個沉甸甸的靈石袋,聽著系統(tǒng)美妙的提示音,看著眼前這荒誕又充滿“錢”景的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瘋狂上揚(yáng)。
發(fā)了!這次是真的發(fā)了!
然而,他眼角余光卻瞥見,丹房外那殘破院墻的陰影里,一道清冷如月的目光,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凌霜不知何時去而復(fù)返,并未現(xiàn)身。
她冰封般的容顏上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微微蹙起的秀眉,和眼底深處一絲化不開的疲憊與心累,無聲地訴說著她此刻的心情——看著那個不省心的宗主,在刀尖上跳舞,把一場潑天大禍硬生生扭變成了一場荒誕的生意,她既惱怒他的膽大包天,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解宗門燃眉之急的…歪路。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月白的身影悄然隱沒在陰影深處。
罷了,由他折騰去吧。只要…別真的把天捅破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