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晏驍站在侯府庫房內(nèi),指尖拂過積灰的木箱。
自孟青吟有孕后,府中事務(wù)雜亂無章,他今日親自來清點舊物。
“侯爺,這箱是您三年前遇刺時隨身之物?!?/p>
老管家掀開一個檀木箱,“當(dāng)時血衣都已焚毀,只余這些……”
晏驍目光忽然凝在箱底一角。
那里露出一抹褪色的紅。
他撥開雜物,抽出一方殘破手帕。
帕角繡著歪斜的茉莉,被血浸透的花瓣已成褐色,唯有花蕊處一點金線仍閃著微光。
“這是……”
他瞳孔驟縮。
孟青吟女紅極差,從不肯碰針線。
而茉莉……是孟離淺喜歡的花。
記憶如潮水涌來——
“去查?!标舔斆偷剡o手帕,“三年前我遇刺那晚,孟大小姐在哪?”
十日后,京郊破敗農(nóng)舍前。
“侯爺,人找到了。”侍衛(wèi)壓低聲音,“是孟大小姐當(dāng)年的貼身丫鬟春桃,被二小姐發(fā)賣后,由老夫人暗中贖出安置在此?!?/p>
柴門“吱呀”推開,正在紡線的女子驚得摔了梭子。
待看清來人,她臉色刷白,撲通跪地:“侯爺饒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晏驍將染血手帕擲于地上:“這帕子是誰的?”
春桃盯著帕角茉莉,突然淚如雨下:“是小姐的,那晚她冒雪背您回府,十指凍得鮮血淋漓,卻堅持親自給您吸毒包扎……”
“說清楚!”晏驍一把拽起她,目眥欲裂。
“那年臘月初八,小姐去城外,回程遇見您倒在血泊里。”春桃渾身發(fā)抖,“她撕了貼身帕子給您止血,又用嘴吸出箭上劇毒,守到第三日您退燒,她卻昏死過去……”
晏驍如遭雷擊。
那夜他半夢半醒間聞到的茉莉香,觸碰到的冰涼手指……
都不是幻覺!
“二小姐趁小姐昏迷,換了沾血的衣裳坐在您榻前……”
春桃哭道,“您醒來錯認恩人,小姐得知后卻說……說您既心有所屬,她不愿挾恩圖報……”
“轟——!”
晏驍踉蹌后退,撞翻了紡車。
原來他一直以來都認錯了人,也愛錯了人。
喉間腥甜上涌,晏驍“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備馬……”他擦去血跡,眼中翻涌著駭人的執(zhí)念,“去邊疆。”
到了邊疆之后,晏驍跪在將軍府門前,整整一天一夜。
風(fēng)雪肆虐,他的膝蓋早已凍得失去知覺。
“離淺!”
他聲音嘶啞,手中緊攥著那方染血的帕子。
“我知道錯了……是我認錯了人,傷了你……跟我回去,我補償你!”
府門緊閉,無人應(yīng)答。
晏驍不肯放棄,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直到嗓音沙啞,嘴唇干裂出血。
終于,府門開了一條縫。
孟離淺站在門內(nèi),神色冷淡:“小侯爺認錯了人,那便將錯就錯吧,如今各自安好,不必再提。”
晏驍眼眶赤紅,猛地撲上前:“不!離淺,我查清楚了,當(dāng)年救我的人是你!不是孟青吟!”
他顫抖著舉起那方帕子:“這是你的帕子,對不對?茉莉花……是你親手繡的!”
孟離淺眸光微動,卻依舊平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跟我回去!”晏驍近乎哀求,“我會休了孟青吟,你才是我該娶的人!”
孟離淺搖了搖頭:“晏驍,覆水難收?!?/p>
她轉(zhuǎn)身欲走,晏驍卻突然暴起,猛地推開府門侍衛(wèi),沖了進去!
“離淺!你不能這樣對我!”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是我的!”
“小侯爺,你怎么又來了,我們將軍府不歡迎你?!?/p>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晏驍冷笑:“賀君城,我是來找離淺的!你插什么話!”
賀君城大步上前,一把扣住晏驍?shù)氖滞?,力道大得幾乎捏碎他的骨頭。
“她現(xiàn)在是我賀君城的夫人,你若再騷擾,休怪我不客氣?!?/p>
晏驍吃痛松手,卻仍不甘心,猛地拔劍指向賀君城:“那我就殺了你!”
劍光一閃,孟離淺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撲上前——
“噗嗤!”
鋒利的劍刃刺入她的肩膀,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離淺!”
“夫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賀君城一把抱住她,眼中翻涌著駭人的殺意,而晏驍則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染血的劍。
“我……我不是故意的……”晏驍聲音發(fā)抖。
賀君城怒極,反手拔刀,一刀刺入晏驍腹部!
“滾!”
晏驍悶哼一聲,踉蹌后退,鮮血順著指縫涌出。
侍衛(wèi)們立刻沖上前,將他拖了出去。
賀君城抱起孟離淺,大步?jīng)_向府內(nèi),聲音低沉而顫抖:“傳軍醫(y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