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的一生
見到顧淮里時,顧路理雙眼通紅,曾經(jīng)那個溫柔至極的哥哥,沒了許安生,像是行尸走肉。
沒有許安生,他會不斷的嘶吼咆哮,可是見到任何一個擁有許安生模樣的人,他都都會那么安靜。
每當(dāng)顧淮里病情惡化的時候,醫(yī)生就會讓顧路理陪著他。
多數(shù)時間里,他們兩個都不會說話。
顧淮里會長時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唇里夢囈般癡癡喊著許安生的名字,手會放在顧路理的心口,感受心臟的跳動。
顧路理常常想,如果不是這顆心臟還在跳動,他會不會這么痛苦的活著。
答案顯而易見。
他生不如死。
他總覺得,是他害死了許安生。
如果沒有他,或許都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是的,無論怎么想,好像都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時間并不會讓人的痛苦減少,反而會與日俱增。
林慎從未想過,許安生會就這樣結(jié)束自己的一生,可他又那么平靜的接受了。
墓碑前,顧路理種了一棵薔薇。
這是顧淮里給他的,他說:“安生,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活著,活著承受兩份煎熬和痛苦。
林慎問他:“要不要我?guī)鰢委?,說不定會好?!?/p>
顧路理直接拒絕了,“他清醒不清醒,能活著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顧淮里那么愛著許安生,如果清醒了,痛苦只會成倍的增加。
不如就像是這樣當(dāng)個瘋子,也好過清醒著看這人間地獄。
又是一個新年夜,顧路理接到了一個電話,匆匆忙忙去了機(jī)場。
他下車,看到不遠(yuǎn)處站著的兩個身影,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了痕跡,但卻絲毫無法擋住他們身上的溫柔。
見他們很好,顧路理微微一笑,“你們回來了。”
他們是林慎,和他的愛人。
他們在一起,似乎也經(jīng)歷了漫長的折磨。
可是,他們最終很幸福。
看看時間,他們趕緊上了車,“走吧,我哥他們在準(zhǔn)備晚餐,開快點(diǎn),我們還能趕上看新春晚會?!?/p>
車上的氣氛很凝重,林慎啞聲道:“讓他出院了?”
顧路理苦澀的扯唇,“他是我哥,是嫂嫂最愛的人,我怎么能忍心讓他一個人呆在精神病院?!?/p>
他頓了下,說:“不過,他一直都以為我是嫂嫂,所以你們只要當(dāng)我是嫂嫂就行了。進(jìn)了家,我就是嫂嫂。”
林慎唇微微張,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家里除了淮里,還有林慎和愛人的孩子沈晨。
他和顧淮里相處多了,能適應(yīng)和他相處的奇怪模式。
兩個人在做飯,沈晨沒切好菜,很是郁悶,“我好像真的不適合做飯?!?/p>
“家有?!?/p>
“加什么油,您是不知道,上一次我去看他們,就因?yàn)槭[沒切好,被我爸說了小半天?!?/p>
聞言,顧淮里笑開了懷,“沒事,你阿姨也成天說我,習(xí)慣習(xí)慣就好,反正你不管做什么,他們心里都偷著樂。”
他還是很喜歡給許安生做飯的,一直致力于養(yǎng)胖她。
聞言,沈晨指尖微顫,眼底劃過一絲痛苦,可很快就消失了。
“安生阿姨對您那是打是親罵是愛,我爸就不一樣了,純粹就是看不慣我。我都這么大人了,還沒事打我腦袋,也不怕我變蠢,不能給他打工。”
這邊話落,沈晨腦袋上還真受了一巴掌,“背后說老爸的壞話,不想活了?”
沈晨欲哭無淚,“我怎么沒聽到開門聲?”
顧淮里了然,“你安生阿姨應(yīng)該又忘記關(guān)門了?!?/p>
顧路理進(jìn)來,不好意思,“出去太著急了?!?/p>
顧淮里笑著走過來,給他遞了杯熱水,幫他拿了外套,“收拾下,能吃飯了?!?/p>
三個人將這一幕全都看在眼中,心臟不受控制的抽疼。
要有多深情,才會在完全沒有辯知能力的時候,清晰記著愛她。
此時電視里,新春晚會開始,兩家......看似團(tuán)圓。
顧路理想,其實(shí)這樣挺好的。
他帶著嫂嫂的心臟,好好照顧著沒有辯知能力的顧淮里,假裝一家三口永遠(yuǎn)在一起。
這樣的日子,夾在在小心翼翼的偽裝和痛苦里。
許多時候,顧路理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許安生,還是顧路理。
林慎開始擔(dān)心顧路理的狀態(tài),他所承擔(dān)的壓力,遠(yuǎn)比他以為的還要大。
顧淮里被送回精神病院重新治療后,除了被允許的探視時間后,他開始長久的、漫長的、呆滯一般的呆在墓地。
墓碑前的薔薇花生命力頑強(qiáng),一驚開始纏繞,生長的十分有力。
他也不再年輕。
這些年,他終究還是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嫂嫂,你總說,老天對誰都公平,可為什么我們一家人只是想要好好團(tuán)聚就那么難......”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果,偏生他們誰也沒能成為幸運(yùn)的那個。
從那場大火開始,他們就如同掉進(jìn)了深淵里,無論多用力,都不能解脫。
每當(dāng)希望在眼前的時候,這一切,就仿佛曇花一現(xiàn)的美好,轉(zhuǎn)眼灰飛煙滅。
“嫂嫂,哥哥他突然全身臟器衰竭,好像要去陪你了......”
就在剛才,顧路理接到了精神病院的通知,顧淮里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
全身檢查過后,判定沒有搶救的可能。
這樣的結(jié)果,就像是當(dāng)頭一棒,讓顧路理徹底絕望。
他捂住雙眼,不想哭,卻還是覺得那么委屈,。
他拼死想要抓住的一切,最后都消失不見了。
無論他想要怎么努力,都沒有任何結(jié)果。
他活著,好像成了最終的諷刺。
他要為了這一生去贖罪,為他那一霎那的自私賠上全部所愛。
顧路理開始陷入長久的回憶里,場場午夜夢回,聽見許安生那么溫柔的喊他,“小理,小理......”
這曾經(jīng)是溫柔了他全部世界的聲音,現(xiàn)在是他絕望的索命符。
活著好累,太累了......
顧淮里被送進(jìn)醫(yī)院的第二天凌晨時分,離世。
從頭到尾,顧路理都待在墓地未曾離開。
他看著墓碑上嬌笑的容顏,跪在地上,指尖摩挲著她的臉,“嫂嫂,哥哥還是去陪你了,他是那么的愛你,怎么會忍心讓你一個人在那么黑的地方。”
沒有葬禮、沒有送別,七天后,顧路理待著他們的骨灰出現(xiàn)在海上。
這天,海風(fēng)十分大,幾乎將顧路理淡薄的身體吹飛。
他身邊有兩個骨灰盒,一個里面是他們一家人的,另外一個是顧淮里和許安生的。
他哼著母親最愛唱的歌謠,望著遠(yuǎn)方,直到太陽升起時,將他們?nèi)紴⑦M(jìn)了大海。
朝陽如此刺眼,給與希望,好像能驅(qū)除所有陰暗。
顧路理從未有過的安詳,眼淚流下來,唇角卻笑著,“這世界不知道是不是溫柔的,所以我們一起去看一看吧,看看......”
他緩緩伸開雙臂,閉上雙眼,擁抱這耀眼光芒,而后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
明明,顧路理用盡了力氣,終究還是被打敗。
林慎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