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博洛尼亞的雨季來得猝不及防。
姜竹蔭站在解剖臺前,手術(shù)刀精準地劃開尸體肋下三寸的皮膚。
腐臭味混合著福爾馬林的氣息涌上來,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是顧斯年教她的第一課:"法醫(yī)的嗅覺是用來辨別證據(jù)的,不是用來嫌棄尸體的。"
"第四腰椎橫突骨折,創(chuàng)面呈鋸齒狀。"她清晰的口述,身后立刻傳來鋼筆書寫的沙沙聲。顧斯年的氣息隔著防護服傳來,帶著淡淡的雪松香,那是他特制的消毒劑味道。
三個月來,他們早已形成這樣的默契。
她解剖,他記錄;她提出假設(shè),他設(shè)計驗證方案。
"死者舌骨大角斷裂。"姜竹蔭用鑷子撥開氣管,突然頓住,"等等,這個角度......"
顧斯年立刻放下記錄板湊過來。
他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后背,呼吸掃過她耳尖:"不是他殺常見的垂直受力。"
"是自縊。"她猛地抬頭,鼻尖差點撞上他的下巴,"但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明明是俯臥位,而且——"
"而且繩索痕跡被刻意清洗過。"顧斯年接過她的話,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冷光,"有人偽造了他殺現(xiàn)場。"
他們同時看向解剖臺角落的物證袋——里面裝著死者女兒提供的"兇器":一條染血的領(lǐng)帶。
兩人立馬對領(lǐng)帶進行分析。
一直持續(xù)到深夜,姜竹蔭將對比報告放在桌上:"領(lǐng)帶纖維與頸部勒痕完全不符!那女孩在撒謊!"
"冷靜。"顧斯年按下她發(fā)抖的手,"意大利警方不會相信一份尸檢報告就推翻家屬證詞。"
"那就再做毒理檢測!"她抓起車鑰匙,"死者胃內(nèi)容物里肯定有抗抑郁藥殘留。"
兩人很快將最新的尸檢報告發(fā)了過去,一連過了三天,姜竹蔭正在泡咖啡,玻璃窗突然炸裂。
顧斯年幾乎是本能地撲倒她,一塊磚頭擦著他的額角飛過,鮮血頓時浸濕了他的金絲眼鏡。
窗外傳來歇斯底里的吼叫:"殺人犯!你收了我繼母的錢!"
又是兩塊磚頭砸進來,姜竹蔭被顧斯年死死護在身下。她聽見他壓抑的悶哼,溫熱的血滴在她臉上,和雨水混成淡粉色。
"別動。"他單手解開白大褂裹住她,另一只手撥通報警電話。
血跡在手機屏幕上拖出長長的尾跡,像一道未愈合的傷疤。
警笛聲響起時,姜竹蔭才發(fā)現(xiàn)顧斯年的白襯衫已被血染透。一道玻璃碎片深深扎進他后背,隨著呼吸起伏,像柄隨時會要命的刀。
"你瘋了?"她聲音發(fā)顫地去按傷口,"這種深度會傷到肺葉!"
顧斯年卻笑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笑,染血的唇角勾起驚心動魄的弧度:"姜醫(yī)生,現(xiàn)在像不像我們第一次見面?"他晃了晃手里染血的報告,"只不過這次,換我來證明你的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