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予今天回來得并不算晚。
九點左右,門口傳來動靜,本來有些昏昏欲睡的林淮一下子驚醒了。
昭予看起來有些醉了,他趔趄著踢掉鞋子,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么,反正看著心情就不好。
但是很奇異的,抬頭的瞬間看見林淮,他就安靜了下來。
他有點怔愣,大概是太久沒見到林淮板寸的樣子,此時此刻,難免想起初遇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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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予沒想過進爺爺或者爸爸的公司。
他的母親沈嬰沈女士,是傳說中的那種財閥家小女兒,不用繼承家業(yè),姥姥姥爺和頭上的哥哥們十分疼愛她,疼愛到,如果不愿意,她就可以選擇不結(jié)婚。
姥爺說,沈家的家業(yè),如果需要通過犧牲孩子的婚姻才能維系,那真是白瞎了。
昭予的爸,也不是一個典型的富二代,更像是只會搞技術(shù)的理工宅男。
他們兩個會相愛、結(jié)婚,其實很讓人吃驚;結(jié)婚沒幾年就鬧出離婚,倒是被很多人預(yù)料到了。
沈女士離婚后瀟灑極了,做了一個攝影師。
昭予小時候,是跟著他媽全世界到處跑的,從沒學(xué)過企業(yè)管理,也沒學(xué)過什么理工技術(shù),后來高考結(jié)束,因為喜歡看動畫電影,他腦袋一拍,選了動畫制作。
所以一開始,他回昭騰的時候,沒有人看好。
做機械的圈子里,二代們要么學(xué)企業(yè)經(jīng)營管理的,要么學(xué)技術(shù),再不濟也得學(xué)個貿(mào)易、外語,哪像他,跑到米國學(xué)了個動畫制作。
但他爸著實不會搞業(yè)務(wù)。
原本昭騰是作為昭陽的子公司,借著跟電廠這頭有業(yè)務(wù)往來,所以順便做的一個國外電機品牌的代理公司,他爸自己帶頭搞技術(shù),搞出來卻不做自己的品牌,反而去做貼牌,搞得公司半死不活。
彼時他剛畢業(yè)回國,正準備搞點錢組個工作室做動畫,被他爸找上門,老頭哇哇哭,求他進公司試試。
試試就逝世,畢竟他爸的資產(chǎn)將來也是他的,倒閉了挺可惜的。
那會兒他完全不懂機械,連電機和減速機都分不清,隱瞞身份換了媽媽的姓氏,用“沈予”的名字,從售后部門入職,在售后做了三個月,對各個流程有所了解、也知道些機械行業(yè)常識后,便轉(zhuǎn)入銷售部門,一個月談成了好幾筆大單,都是以昭騰自己品牌的名義。
他爸腰桿子挺起來了,公開了他的身份,還直接把他提拔到總經(jīng)理的位置,自己則退居技術(shù)部門,專攻技術(shù)。
質(zhì)疑聲反而從那時候開始涌入,因為圈子里其他人都知道,他是個學(xué)動畫片兒的,是個學(xué)“藝術(shù)”的,按理說,他不懂經(jīng)營也不懂技術(shù)。
遇到林淮的那天,其實他已經(jīng)做了三年總經(jīng)理了,但偶爾去那種比較硬氣的公司談單子,人家知道他的情況,還是會話里話外嘲諷,賣弄資歷。
比如那個做煤篦的江北制造,合同談到最后階段,人家老總是他爸當年的同學(xué),臉上帶著笑,語氣卻帶著輕蔑,喊他“昭公子”,話里話外說他不懂技術(shù),讓他換他爸來談。
他爸來談別說賺錢了,不虧錢就不錯了!
昭予暴脾氣,黑著臉下樓,捏到口袋里的煙,想起是特地帶在身邊的,就因為那些抽煙的老登談生意煙酒不斷,他厭惡極了,抄起那包煙就往地上砸。
人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當時,他是一包煙砸到了一個林淮。
論外貌,昭予認識的人里沒有比他自己長得更好看的,也包括林淮,但他卻看著林淮,悄悄呆了。
他從不相信一見鐘情,卻在那一刻,喉結(jié)滾了滾。
林淮上身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白色背心,背心顯然已經(jīng)被洗過很多次,原本的白色變得有些發(fā)灰,而且由于頻繁的洗滌,背心的布料也變得有些松垮,失去了原有的彈性。
他的額頭和脖頸處,一顆顆汗珠正順著皮膚滑落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皮膚有些黑,臉上的五官說不上特別漂亮,但清秀中帶著些英氣,是很正派的那種帥,肌肉并不夸張,但卻很誘人。
最好看的,是那雙眼睛,特別干凈,特別亮。
食色性也。
昭予在那一刻想,這人就該被他弄回家,做他的——噢,這是個beta——做他的beta。
對老登的滿腔怒火被收束,他看向眼前遞過煙,傻乎乎笑著的臉,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臉對著對方的角度,露出最好看的那一面,說:“為了感謝你找回了煙,我請你吃個飯吧?”他有意識想要討得對方喜歡的時候,總是很上道,說話也沒那么臭。
再來八百次,在看到林淮的那個瞬間,他也還是會說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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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的寸頭黑皮變成了寸頭小麥色,昭予在聚會中遇到煩人事的壞心情,就像當初那個老登惹起的怒火一樣,瞬間消失。
昭予悶不吭聲,沒管林淮伸手要幫他脫外套的動作,雙臂一展,把人圈在懷里,抱了會兒,才帶著酒氣,在他耳邊問:“開心嗎?”
林淮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昭予又問了一句:“去那個農(nóng)貿(mào)市場,開心嗎?”那個狗X農(nóng)貿(mào)市場——他好歹沒把這詞兒溜出來。
......也沒有那么開心。
林淮想,在發(fā)現(xiàn)期待了幾天的豬排飯關(guān)門之后,他心里的失落要比開心更多一點。
他從不對昭予說謊,所以沉默片刻后,老實說:“也還行——予哥,你先松開,我給你沖杯蜂蜜水。”
昭予不喜歡喝酒,但生意場上,尤其是這種老登多的行業(yè),不碰煙、再不碰酒,會被質(zhì)疑看不起人,難談生意,所以他不喜歡,也會喝一點。
喝完他也沒什么別的表現(xiàn),就是臉發(fā)熱、嗓子發(fā)癢,后來有一次林淮給他沖了蜂蜜水,泡了兩片檸檬,他喝了之后舒坦多了,之后每次喝酒,他都要喝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