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嚓……”
細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突兀地在死寂的仙臺上響起,壓過了腐雨滴落的粘稠聲響,壓過了防護陣法微弱的嗡鳴,更壓過了幸存者們壓抑的喘息和低語。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瞬間死死釘在了那根矗立在中央、緩緩蠕動著的巨大墨綠柱體上!
聲音,正是從那里傳來!
只見那原本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散發(fā)著不祥與毀滅氣息的瀝青狀柱體表面,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wǎng)般迅速蔓延、擴張!裂紋深處,不再是粘稠的黑暗,而是透出一點……妖異的、冰冷的墨色光芒?
“什……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一個弟子聲音發(fā)顫,握著法器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邪魔!肯定是更可怕的邪魔!” 有人驚恐地后退,幾乎要撞破身后殘存的防護光幕。
蘇清漪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地抓緊了林風的衣袖,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看著那裂紋中透出的冰冷墨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謶种?,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讓她靈魂都感到不安的悸動。
林風眉頭緊鎖,英俊的面容上再無一絲之前的從容,只剩下全然的警惕與凝重。他手中的金紋靈劍嗡鳴震顫,劍尖吞吐著銳利的金芒,遙遙指向裂紋的中心,蓄勢待發(fā)。他身邊的灰袍長老——刑堂長老趙坤,渾濁的老眼中精光爆射,枯瘦的手掌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一塊不起眼的暗沉木牌上,周身散發(fā)出凌厲的殺氣。
“戒備!” 趙坤長老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任何異動,格殺勿論!絕不能讓污染擴散!”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
“轟?。?!”
一聲沉悶卻震人心魄的巨響!
那布滿裂紋的墨綠柱體,如同一個被撐到極限的氣球,猛地從內(nèi)部炸開!
粘稠的、散發(fā)著強烈惡臭的墨綠色污穢物質(zhì)如同決堤的泥石流,裹挾著破碎的瀝青狀硬塊,呈放射狀向四周猛烈噴濺!
“啊——!”
“快擋?。 ?/p>
“護盾!加固護盾!”
驚呼聲、法術(shù)的嗡鳴聲瞬間響成一片。各處的防護光幕瞬間亮到極致,將飛濺而來的污穢洪流死死擋住,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響,光幕劇烈搖晃,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然而,比這爆炸和污穢噴濺更令人驚駭欲絕的景象,在爆炸的中心顯現(xiàn)!
污穢的噴泉之中,一道人影緩緩站直了身軀。
殘破的、幾乎無法蔽體的衣物被墨綠色的粘稠物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卻帶著一種詭異韌性的輪廓。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塊是完好的,布滿了被強酸腐蝕的恐怖傷口,深可見骨,有的地方甚至只有些許焦黑的血肉粘連在森森白骨之上!鮮血早已被污穢染成暗紅與墨綠交織的詭異顏色,順著殘破的肢體不斷滴落。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具剛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支離破碎的尸?。?/p>
但,沒有人能忽視他那顆昂起的頭顱,以及……那只眼睛!
他的右眼緊閉著,眼瞼下似乎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而他的左眼——那只眼睛,是所有人目光無法移開的焦點!
瞳孔深處,一點凝實的、冰冷的墨色印記清晰可見!那印記的形狀……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妖異到令人靈魂顫栗的黑色蓮花!
此刻,這朵黑蓮正在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出一種冰冷、死寂、卻又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幽暗光澤!
正是這道目光,讓所有與之接觸的人,無論是驚恐的弟子,還是如臨大敵的長老,甚至是林風和蘇清漪,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那不是人類的眼神!那是……深淵的凝視!
“荊……荊青冥?!” 一個顫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打破了死寂。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壓抑到極致的氛圍!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還活著?!”
“那眼睛……那是什么鬼東西?!他被污染異化了!”
“怪物!他變成怪物了!快殺了他!”
“是邪魔!一定是邪魔占據(jù)了他的身體!”
恐懼瞬間轉(zhuǎn)化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殺意。不少弟子手中的法器已經(jīng)亮起了攻擊性的光芒,目標直指場中那道如同惡鬼般的身影。
“肅靜!” 趙坤長老一聲暴喝,蘊含著金丹威壓的聲音強行壓下了騷動。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荊青冥,尤其是那只左眼,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審視、厭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荊青冥!回答本座!你是否已被邪魔污染?那左眼之物,是何邪術(shù)?!”
林風上前一步,金紋靈劍指向荊青冥,劍身金光大盛,帶著凜然的“凈化”之意,厲聲道:“荊青冥!若你尚存一絲神智,立刻束手就擒!讓長老檢查!否則,休怪我等以雷霆手段,凈化邪穢!” 他的聲音正氣凜然,仿佛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但眼底深處卻翻涌著冰冷的算計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蘇清漪看著場中那道如同惡鬼修羅般的身影,看著他身上那恐怖的傷勢,看著他左眼那朵妖異的黑蓮,只覺得一股寒意凍結(jié)了她的血液。這還是那個她記憶中溫潤、甚至有些怯懦的花匠少年嗎?這分明是從污穢地獄爬回來的……復(fù)仇惡鬼!她下意識地又往林風身后縮了縮,仿佛想將自己徹底隱藏起來,避開那道冰冷目光的掃視。那目光掠過她時,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停跳了一拍,仿佛被無形的毒蛇舔舐。
荊青冥站在原地,對于趙坤的質(zhì)問,對于林風的厲喝,對于四周無數(shù)充滿恐懼、猜疑、厭惡和殺意的目光,恍若未聞。
他的意識,仿佛還沉浸在污穢地獄的冰冷與殺伐之中,又仿佛被左眼黑蓮帶來的全新視角所沖擊。右眼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充滿敵意的世界;而左眼看到的,卻是一個更加詭異、更加“真實”的能量世界。
腐雨依舊在下。
墨綠色的雨滴,帶著侵蝕萬物的惡意,從昏沉的天幕墜落。
然而,當這些污穢的雨滴靠近荊青冥周身大約三尺范圍時,異變發(fā)生了!
在左眼的視界中,那些蘊含毀滅能量的墨綠色雨絲,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君王,本能地變得“溫順”甚至“畏懼”!它們下墜的軌跡,發(fā)生了肉眼可見的偏折!
不是被彈開,也不是被蒸發(fā),而是……如同溪流遇到了礁石,自然而然地繞開了荊青冥所在的空間!
以他殘破的身軀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直徑約六尺的、絕對的“真空”地帶!沒有一滴腐雨能夠落入其中!他腳下的地面,雖然依舊被之前噴濺的污穢覆蓋,卻不再有新的雨水落下,形成了一片詭異的“干爽”之地。而他殘破身軀上流淌的污血和粘液,也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力量隔絕,腐雨滴落在上面,竟無法加深腐蝕,反而如同水珠落在荷葉上,微微滾落!
腐雨避讓!
這違背常理、打敗認知的一幕,如同最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在了每一個目睹者的心神之上!
“嘶——!”
“腐……腐雨在避開他?!”
“怎么可能?!那是最污穢的邪魔之雨?。 ?/p>
“妖法!一定是妖法!他被邪魔徹底控制了!”
“連腐雨都畏懼……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驚駭?shù)某闅饴暫碗y以置信的低吼瞬間取代了之前的殺意叫囂。恐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如果說荊青冥活著出來是奇跡,那他此刻展現(xiàn)的這“腐雨避壤”的異象,就徹底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直抵未知的恐怖!
趙坤長老按在木牌上的手指猛地一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荊青冥周身那無形的“真空”地帶,瞳孔劇烈收縮。這絕非尋常異化!這更像是……某種更高階的、對污染本源的掌控?!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林風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極為難看,之前的正氣凜然被一種深深的忌憚和陰郁取代。他手中的金紋靈劍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絲,劍尖微微下沉。他引以為傲的金系靈力,對邪魔污染有著天生的克制,但眼前這一幕,卻讓他引以為傲的根基產(chǎn)生了動搖——腐雨竟然在畏懼荊青冥?這豈不是意味著,荊青冥身上那詭異的力量,位格甚至可能凌駕于這初階邪魔污染之上?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蘇清漪更是如遭雷擊,嬌軀劇顫,幾乎站立不穩(wěn),全靠林風支撐。她看著那個站在腐雨“真空”中、渾身浴血卻如同污穢主宰的身影,看著那只冰冷妖異的左眼,腦海中一片空白?;ㄏ裳}?柔弱累贅?那些她曾深信不疑、并以此為由狠狠踐踏對方尊嚴的認知,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可笑!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混雜著極致恐懼和荒謬的顫栗攫住了她。
荊青冥終于動了。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自己那只僅剩些許皮肉粘連在骨頭上、指縫間還殘留著噬骸腐鼠碎牙和污血的左手。動作僵硬而緩慢,每一個細微的移動都牽扯著全身恐怖的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但他布滿血污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
他的目光,透過腐雨自動分流形成的“真空”通道,如同兩道淬了寒冰的利箭,無視了所有人,最終牢牢釘在了林風……以及被他護在身后的蘇清漪身上。
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只有一種看待死物般的、深入骨髓的漠然。仿佛在看兩團即將腐朽的爛泥。
林風被這目光看得心頭火起,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滋生,他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金紋靈劍再次抬起,金光吞吐,厲喝道:“荊青冥!你這邪魔!休要裝神弄鬼!立刻……” 他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重新掌控局面。
然而,荊青冥開口了。
他的喉嚨似乎被污穢和傷勢嚴重破壞,發(fā)出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石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卻又清晰地穿透了腐雨的嘈雜,敲打在每個人的耳膜上,冰冷徹骨:
“你……”
他的目光鎖定林風,那只妖異的左眼黑蓮,似乎旋轉(zhuǎn)得更快了一絲。
“和她……”
目光微微偏移,落在蘇清漪瞬間慘白如鬼的臉上。
“……”
短暫的停頓,如同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整個仙臺,只剩下腐雨滴落和防護光幕被腐蝕的“滋滋”聲。
然后,那嘶啞破碎的聲音,吐出了最后三個字:
“……都得死?!?/p>
不是咆哮,不是威脅,而是陳述。
如同在陳述一個即將發(fā)生、且無可更改的事實。
冰冷。平靜。卻蘊含著比最惡毒的詛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決絕!
“放肆!” 趙坤長老勃然暴怒!區(qū)區(qū)一個外門弟子,一個疑似被深度污染的人形禍胎,竟敢當著刑堂長老的面,口出如此狂悖弒殺之言!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宗門法度!
“冥頑不靈!果然已成邪魔傀儡!留你不得!” 林風更是被那冰冷的三個字徹底點燃了殺意和一絲被冒犯的羞辱感,眼中金芒暴漲!手中金紋靈劍發(fā)出一聲清越震耳的嗡鳴,璀璨的金光瞬間凝聚,化作一道凌厲無匹、帶著凈化氣息的金色劍芒,撕裂腐雨,如同審判之光,朝著荊青冥當胸疾刺而去!這一劍,蘊含了他筑基后期的全部修為,更是動用了本命靈劍的鋒銳,快如閃電,狠辣絕倫,誓要將這“邪魔”釘死當場!
“金虹貫日!” 有弟子驚呼出聲,認出了林風這成名劍技。
劍芒所過之處,連腐雨都被凌厲的劍氣暫時排開!這一擊,足以重創(chuàng)甚至滅殺尋常筑基巔峰!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看著那道金色的死亡之光射向那個殘破的身影。蘇清漪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面對這足以致命的凌厲劍光,荊青冥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甚至沒有去看那道襲來的金光,左眼瞳孔深處的黑蓮印記,只是微微閃爍了一下。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就在那道金色劍芒射入荊青冥周身六尺(三尺半徑)的“真空”范圍時,異變陡生!
劍芒上璀璨奪目的金光,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強酸,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渾濁!凌厲無匹的鋒銳劍氣,也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速度肉眼可見地遲滯下來!更可怕的是,劍芒外圍,竟然開始纏繞上一絲絲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墨綠色氣息——那是被強行從腐雨中抽取、又被某種力量強行附著在劍芒之上的污穢之力!
“嗤……滋滋……”
細微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腐蝕聲響起!那道原本一往無前、代表“凈化”的金色劍芒,在沖至荊青冥身前不足三尺時,光芒已經(jīng)黯淡了大半,速度也慢得如同龜爬,劍身外圍更是被墨綠色的污穢氣息纏繞、侵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什么?!” 林風臉上的殺意和自信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他的本命劍技,他引以為傲的金系靈力,竟然被污染了?!而且是被如此輕易、如此詭異的方式污染遲滯了?!
荊青冥終于動了。
他那只抬起的、殘破不堪的左手,五指緩緩張開。沒有靈光,沒有法印,只有掌心殘留的怪物碎牙和污血,以及左眼黑蓮賦予的、對污穢之力的微弱引導(dǎo)。
他對著那道幾乎停滯在面前、被污穢纏繞侵蝕的金色劍芒,五指猛地一握!動作僵硬,卻帶著一種原始而暴戾的意志!
“碎?!?/p>
嘶啞的聲音如同死神的低語。
“咔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琉璃破碎的聲響!
那道凝聚了林風全力、代表著萬靈仙宗“正統(tǒng)”與“凈化”的金色劍芒,竟在荊青冥身前不足三尺處,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炸裂開來!
金光徹底湮滅,化作點點黯淡的星屑。纏繞其上的墨綠色污穢氣息也隨之消散。
徒手!
未動分毫靈力!
僅憑那詭異的“領(lǐng)域”和一聲低喝,便捏碎了筑基后期天驕的含怒一擊!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迎仙臺。
腐雨滴落的聲音,防護光幕的滋滋聲,此刻都顯得無比清晰刺耳。
所有弟子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嚨,張大了嘴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瞳孔中倒映著場中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他們心中根深蒂固的認知——花仙柔弱,林風天驕,邪魔污染無可抵擋——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趙坤長老按在木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老臉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眼中除了殺意,更添了濃重的忌憚和一絲……貪婪?這絕非尋常異化!此子身上有大秘!
林風如遭重擊,悶哼一聲,連退三步才穩(wěn)住身形,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握著靈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劍芒被強行捏碎,氣機牽引之下,他體內(nèi)氣血一陣翻騰。更讓他道心受創(chuàng)的,是那種力量被無情碾壓、被污穢侵蝕的挫敗感和……恐懼!他看著自己金光黯淡、甚至劍身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灰敗之色的本命靈劍,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蘇清漪更是雙腿一軟,若非扶著旁邊傾倒的石柱,幾乎癱倒在地。她看著那個徒手捏碎金光的身影,看著他左眼那朵冰冷的黑蓮,再聽著周圍死寂中壓抑的恐懼喘息,巨大的荒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幾乎將她吞噬。那個她棄如敝履、視為累贅的男人……此刻展現(xiàn)的力量,卻讓天之驕子的林風都黯然失色?悔恨如同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噬咬上她的心臟,但更多的,是滅頂?shù)目謶帧麆偛耪f,她和林風……都得死!
荊青冥緩緩放下了手。捏碎那道劍芒,似乎也耗盡了他剛剛積攢的微弱力量,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左眼的黑蓮光芒也略微黯淡。但他依舊挺直著殘破的脊梁,站在那腐雨避壤的“真空”中心,如同污穢中誕生的君王,冷漠地俯視著陷入死寂與恐懼的眾生。
他抬起右手,用僅存的、還算完好的幾根手指,艱難地摸索著,從胸前被污血浸透的破爛衣襟內(nèi),扯出了一樣?xùn)|西。
那是一枚指環(huán)。用枯黃草葉編織的、簡陋無比的指環(huán)。草葉早已失去了生機,黯淡無光,甚至有些地方已經(jīng)斷裂,只靠著幾根堅韌的草莖勉強維系著環(huán)狀。它被墨綠色的污穢和暗紅的血痂包裹,看起來骯臟不堪,如同垃圾堆里撿來的破爛。
正是那枚青冥草指環(huán)!父親留給他唯一的信物!被蘇清漪當眾碾碎、又被林風金芒徹底毀去、如同垃圾般踐踏的象征!
荊青冥布滿血污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用沾滿污血和碎骨渣的手指,極其小心、極其緩慢地,試圖將斷裂的草莖重新攏好,試圖將這枚殘破的指環(huán),重新戴回自己同樣殘破不堪的左手無名指上。
動作笨拙而艱難,如同一個初次學習精細動作的孩童。
但這無聲的一幕,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沖擊力!
他無視了全場的恐懼,無視了長老的殺意,無視了林風的驚怒,甚至無視了自身恐怖的傷勢。他所有的專注,似乎都凝聚在這枚殘破的草環(huán)之上。
那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對過往的告別?對誓言的銘記?還是對踐踏者最冰冷的嘲諷?
“呼……” 趙坤長老長長地、壓抑地吐出一口濁氣,眼中的忌憚和貪婪最終被冰冷的殺意徹底覆蓋。此子,絕不能留!無論他有何奇遇,身負何秘,其存在本身,就是對宗門法度、對“凈化”理念最大的挑釁和威脅!
他按在腰間暗沉木牌上的枯瘦手指,猛地注入了一道凌厲的靈力!
嗡!
那看似不起眼的木牌驟然亮起一層幽暗的光澤,一股無形的、帶著禁錮與鎮(zhèn)壓意味的波動瞬間擴散開來,如同無形的枷鎖,遙遙鎖定了場中的荊青冥!
“荊青冥!” 趙坤長老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響徹死寂的仙臺,“身染邪穢,異化墮魔!目無尊長,殘害同門(指被吞噬的弟子)未遂,更口出狂言,弒殺真?zhèn)?!罪證確鑿,十惡不赦!”
“本座以刑堂長老之名宣判!”
“即刻起,剝奪萬靈仙宗外門弟子身份!廢去修為,打入‘腐毒沼澤’藥園,永世為役,直至身魂俱滅,以儆效尤!”
“刑堂令——縛!”
隨著他最后一個字吐出,腰間木牌幽光大盛!數(shù)道由純粹禁制之力凝聚而成的、閃爍著符文光芒的暗灰色鎖鏈,如同毒蛇出洞,瞬間穿透腐雨,無視了那“真空”地帶微弱的排斥,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朝著荊青冥四肢與脖頸狠狠纏繞而去!鎖鏈之上符文流轉(zhuǎn),散發(fā)出鎮(zhèn)壓靈力、禁錮肉身的強大氣息!
這并非要當場格殺,而是要將他如同牲畜般鎖拿,打入那比死更可怕的、充滿污穢與絕望的流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