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們接著林晚在救護車上說完那句“可我不想答應(yīng)他...”之后的故事續(xù)寫:
---
陳默的哭喊聲,那聲嘶力竭、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哀嚎,是林晚沉入無邊黑暗前聽到的最后聲音。它像一把淬火的匕首,在她意識消散的瞬間,狠狠刺入,留下了一道滾燙而永恒的印記。
緊接著,是絕對的死寂與冰冷。
林晚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像一片被狂風撕扯殆盡的羽毛,懸浮在無邊無際的虛空里。沒有痛楚,沒有聲音,沒有光,也沒有沈修遠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只有一種深沉的、包裹一切的疲憊,以及一種奇異的解脫感。那根名為“萬人迷”的荊棘藤蔓,似乎終于從她的靈魂深處被連根拔起,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冰冷的洞。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中的一瞬,也許是一瞬中的永恒。一絲微弱的光芒刺破了濃稠的黑暗。
林晚艱難地“睜開”了某種感知。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懸浮在一個奇異的空間里。腳下沒有實地,頭頂沒有天空,四周是流動的、變幻的、如同稀釋墨汁般的霧氣。而她的“身體”,呈現(xiàn)一種半透明的、散發(fā)著微光的形態(tài)。
在她面前,懸浮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支竹簽。顏色黯淡,邊緣模糊,仿佛隨時會消散在這片虛空里。簽身上,那三個曾經(jīng)鮮紅刺眼的朱砂字——“萬人迷”——此刻也失去了所有光澤,只剩下灰敗的輪廓,像被烈火焚燒后殘留的余燼。
林晚的“意識”注視著這支簽。沒有恐懼,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審視。這就是將她拖入深淵的源頭。它此刻看起來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那三個字上的剎那,竹簽突然無聲地碎裂開來!不是爆炸,而是如同風化千年的朽木,瞬間化作無數(shù)細微的、閃著微光的塵埃,無聲無息地消散在流動的墨色霧氣中,再無一絲痕跡。
隨著竹簽的湮滅,林晚感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牽引力。她的意識,或者說她這團微弱的光,開始不由自主地向著某個方向流動,速度越來越快,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意義不明的光影碎片。那些碎片里,似乎有地鐵上無數(shù)灼熱的視線,有王經(jīng)理諂媚的笑臉,有張總鮮紅的蔻丹,有沈修遠單膝跪地時那志在必得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陳默那張布滿淚痕、因絕望而扭曲的臉,和他嘶啞的哭喊……
這一切都飛速倒退,遠離。
最終,她的意識被猛地“拋”了出去,附著在了一個冰冷的、堅硬的平面上。
***
市立醫(yī)院,ICU病房外。
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混合著絕望、悲傷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慘白的燈光打在冰冷的墻壁和地磚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走廊的長椅上,零星坐著幾個公司里關(guān)系尚可的同事,個個臉色灰敗,沉默不語。趙總挺著他的大肚子,煩躁地踱著步,嘴里小聲咒罵著“晦氣”,盤算著這事對公司形象的影響和可能的賠償。
沈修遠靠在對面的墻上,昂貴的西裝起了褶皺,頭發(fā)也有些凌亂。他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陰沉。他看著那扇緊閉的、象征著生死界限的ICU大門,眼神復雜難辨。有震驚,有不解,更多的是一種被徹底拒絕、尊嚴掃地的冰冷憤怒。他無法理解,自己放下身段,捧著玫瑰與鉆戒,給予她夢寐以求的“榮耀”,換來的竟是當眾的拒絕和如此慘烈的結(jié)局。這對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羞辱。他手里還捏著那枚沒送出去的鉆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而最靠近那扇門的地方,陳默癱坐在地上。
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頭深深地埋在屈起的膝蓋里,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抽動著。從林晚的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被宣告臨床死亡推進ICU等待后續(xù)處理的那一刻起,他就維持著這個姿勢。救護車上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刻只剩下無聲的、劇烈的顫抖。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紅腫的眼眶和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像干涸的河床。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崩塌了,只剩下冰冷的磚石和深入骨髓的、幾乎將他撕裂的痛悔。
為什么?為什么他那么蠢?
他明明看到了她每一次被迫接受“好意”時眼底深處的不適和痛苦;他明明注意到她最近越來越蒼白憔悴的臉色和偶爾捂住心口的細微動作;他明明感覺到了她對那些洶涌而來的“迷戀”的恐懼和抗拒……他全都看到了!但他做了什么?
他只是沉默地、卑微地站在角落里,像個無足輕重的影子。他以為自己的關(guān)心是打擾,以為那微不足道的牛奶和餅干、整理好的文件、笨拙的安慰紙條,就是他能給予的全部。他以為只要遠遠地看著她平安就好,以為沈修遠那樣的天之驕子才是她該有的歸宿。
他甚至……在救護車上,還在愚蠢地哀求她去答應(yīng)那個會殺死她的求婚!
“答應(yīng)他!快答應(yīng)他??!”
他當時嘶吼的每一個字,此刻都變成了燒紅的烙鐵,反復燙在他的心上。是他!是他親手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淵!是他用那愚蠢的哀求,堵死了她最后一絲生還的可能!
悔恨如同劇毒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的刺痛。他恨不得時間倒流,恨不得沖進那輛救護車,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然后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不要答應(yīng)任何人,告訴她他在這里,告訴她……
告訴她什么呢?告訴她,他愛她?告訴她,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抵消那個該死的詛咒?
一切都太遲了。
太遲了。
陳默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身體蜷縮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從這個殘酷的世界里徹底藏匿起來。
就在這片絕望的死寂中,一個護士推著一個小型的儀器車,面無表情地從ICU里出來,走向處理室的方向。儀器車的金屬托盤上,放著一個透明的密封袋。袋子里,裝著幾件從林晚身上取下的個人物品:一枚小小的耳釘,一根用來束發(fā)的素色皮筋……還有一部屏幕碎裂的舊手機。
手機是黑色的,款式老舊,邊角磨損得厲害。碎裂的屏幕上,蛛網(wǎng)般的裂痕中央,還殘留著幾滴暗紅色的、已經(jīng)干涸凝固的血跡,像幾朵觸目驚心的梅花。
那血跡,是林晚倒下時,額頭磕在地板上濺上去的。
護士推著車,從癱坐在地的陳默面前經(jīng)過。車輪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規(guī)律的滾動聲。
就在那部染血的舊手機經(jīng)過陳默低垂的視線邊緣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極度寂靜的走廊里卻顯得異常清晰的震動,從那部碎裂的手機里傳了出來!
聲音短促,只是一下。
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
陳默蜷縮的身體猛地一僵!埋在膝蓋里的頭,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僵硬,抬了起來。他布滿血絲、紅腫不堪的眼睛,茫然地、下意識地追隨著那個移動的托盤。
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那部碎裂的、染血的舊手機上。
屏幕是黑的。
剛才那一下震動,是錯覺嗎?
是過度悲傷產(chǎn)生的幻聽?
還是……儀器干擾?
護士推著車,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走廊拐角,進入了處理室。
走廊里恢復了死寂。
沈修遠依舊陰沉著臉靠在墻上,沉浸在自己的屈辱里。趙總還在踱步,計算著損失。其他同事低著頭,沉默如雕塑。
沒有人注意到那一聲微弱的震動。
除了陳默。
他空洞的、被淚水浸泡得麻木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幾乎將他吞噬的悔恨和絕望,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無法解釋的“嗡”聲,撕開了一道極其細微的縫隙。
一絲荒謬的、連他自己都覺得瘋狂的念頭,如同冰層下的游魚,倏忽閃過:
她……還在?
那支簽……真的結(jié)束了嗎?
他布滿淚痕和灰塵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死死盯著處理室方向的眼睛,紅得駭人,里面翻涌的不再僅僅是絕望,還混雜了一種極其可怕的、不顧一切的執(zhí)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