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著周林的手直拍，“快回去上班，別耽誤正事?！?/p>
“媽，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敝芰炙﹂_她的手，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煩躁，“你別管了。”
也好，十年了，我正好回去歇歇。
結(jié)果醫(yī)院里第一個晚上就出了亂子。
母親夜里尿了床，周林捏著鼻子站在床邊，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動手。
尿墊黏在母親背上，他一扯，母親疼得“哎喲”一聲。
折騰了四十分鐘，新尿墊沒鋪好，倒把床單也弄濕了。
母親躺在濕乎乎的床上直哼哼，周林滿頭大汗地站在旁邊，手里還攥著被扯破的尿墊。
最后沒辦法喊了護士來幫忙。
第二天早晨再去的時候我給護士們帶了點我新做的小醬瓜。
麻煩人家了，不是什么貴重東西，是我的一點心意。
中午，周林給母親喂粥，一勺子下去沒對準嘴，大半都灑在了母親脖子上。
他慌忙拿紙巾擦，卻越擦越亂，粥水順著衣領(lǐng)流進后背。
母親咳嗽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拍背，差點把碗打翻。
“你行不行啊？”
我忍不住接過碗，一勺勺吹涼了喂，母親很快就吃了小半碗。
周林臉一陣紅一陣白。
母親卻拉著他的手說：“沒事沒事，小林第一次做這個，已經(jīng)很不錯了。哪像你姐，干慣了這些粗活，看著就糙?！?/p>
我低頭洗手，冷水激得手上的裂口生疼。
原來他笨手笨腳是“不錯”，我十年熟練是“糙”。
周林只撐了三天就撐不住了。
他眼底的黑眼圈比熊貓還重，襯衫皺巴巴的，說話都帶著鼻音——夜里沒睡好，著涼了。
這天他給母親擦身，剛擦到胳膊就被母親推開：“輕點！你這哪是擦身，是搓衣服呢！”
他手一松，毛巾掉在地上，突然蹲在地上捂著臉：“我不干了！這破活兒誰愛干誰干！”
母親立刻慌了：“小林你別生氣，媽不怪你。是這程序太欺負人，咱們不跟它一般見識?！?/p>
她轉(zhuǎn)向我，“惠惠，你就別跟你弟弟計較了，把芯片拆了吧，一家人算這么清干啥？”
一旁輸液的護士長搭上了話：“我看您兒子伺候不了人。還是惠惠姐細心，您看把您照料得多好??！”
“就是，還是讓惠惠照顧我，倆孩子還像以前那樣一人出錢一人出力多好，多公平！”
小護士正在給母親換輸液貼，聞言抬頭笑了笑。
“阿姨，您這話就不對了?；莼萁阏疹櫚⒁淌?，每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zhuǎn)，周教授就每月給三千塊，現(xiàn)在自己試了三天就喊累，還好意思說公平？”
她一邊熟練地固定針頭，一邊繼續(xù)說：“我們科室護工市場價都要八千起，還是白班八小時那種?；莼萁氵@是全天待命，端屎端尿夜里守著，您給三千就覺得是施舍了？”
周林的臉騰地紅了，張了張嘴想反駁。
卻被小護士堵了回去：“您是教授，懂的道理比我們多?？尚㈨槻皇强孔煺f的，更不是靠每月打筆錢就當甩手掌柜。阿姨剛才還說您第一次照顧人‘很不錯’，換了惠惠姐要是笨手笨腳，您怕是早就嫌她沒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