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炸開的瞬間，周上游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骨頭縫里全是火燒火燎的疼，七股力量在血管里橫沖直撞，像是七個鬧脾氣的孩子在爭搶地盤。他能清晰地“看”到體內那七個模糊的小身影——紅娃舉著拳頭喊打喊殺，藍娃縮在角落吐泡泡，紫娃抱著個小葫蘆發(fā)呆……那是葫蘆娃們殘留的最后神魂，像七個倔強的火苗，在他的血肉里燃燒了這么久。
“對不住了，小家伙們?！敝苌嫌卧谛睦锬?，喉嚨里涌上腥甜的鐵銹味。
他死死盯著被白光逼退的玉皇大帝，那老家伙的龍袍被氣浪掀得獵獵作響，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慌亂。法海舉著紫金缽盂擋在前面，缽盂上的佛光忽明忽暗，像風中殘燭。
“晚晚！”周上游用盡力氣嘶吼，目光穿透層層光浪，精準地落在蘇晚身上。她被無形的屏障困住，白襯衫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眼鏡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露出的眼睛里全是淚，卻亮得驚人。
“往東邊退！快！”周上游吼出這句話，感覺肺都要炸開了。他能感覺到，那七個小身影在他體內劇烈顫抖，像是預感到了即將到來的結局。
蘇晚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決絕，突然用力搖頭，嘴唇翕動著說什么，聲音卻被光浪吞沒。但周上游看懂了——她在說“我不走”。
這傻子。周上游咧開嘴想笑，卻噴出一口血霧。血珠在白光里瞬間蒸發(fā)，化作點點火星。
他不再猶豫，猛地攥緊拳頭。那動作像是一個開關，體內的七個小身影突然安靜下來，齊齊轉向他的心臟位置。紅娃的拳頭、橙娃的硬殼、黃娃的肌肉、綠娃的藤蔓、青娃的水箭、藍娃的隱身術、紫娃的葫蘆……七種力量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融合，匯成一道螺旋狀的光柱，直沖他的神魂。
“碎！”周上游爆喝一聲，不是對敵人，而是對自己。
轟然——
像是有一萬個驚雷在體內同時炸響。那七個小身影像被捏碎的琉璃，瞬間化作億萬光點，融入那道螺旋光柱。周上游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一半是撕心裂肺的痛，一半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成了這股力量的一部分，又或者說，這股力量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能“聞”到玉皇大帝龍袍上的樟腦味，能“聽”到法海念珠摩擦的細微聲響，能“嘗”到云層里淡淡的咸澀——那是蘇晚眼淚的味道，順著風飄過來了。
“給我——破！”
周上游抬起手，不是揮拳，而是像擁抱一樣張開雙臂。那道融合了七娃神魂的光柱猛地從他胸口噴薄而出，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詭異的“嗡”聲，像是天地初開時的第一聲顫音。
光柱穿過玉皇大帝的龍袍，沒留下任何傷口，卻讓那身象征至高權力的衣服瞬間褪色，變成灰撲撲的粗布；光柱掃過法海的紫金缽盂，缽盂上的佛紋像被橡皮擦抹去似的消失，露出里面粗糙的陶土胎；光柱掠過凌霄寶殿的金頂，那些閃耀了億萬年的金箔簌簌剝落，露出下面普通的青石。
更可怕的是那些天兵天將，被光柱掃過的瞬間，手里的法寶紛紛失效——三尖兩刃刀變成銹鐵，寶塔縮回銅鈴大小，甚至連哮天犬都“汪”地叫了一聲，變回普通土狗的模樣，夾著尾巴鉆進了云縫。
“這……這是什么妖法？”玉皇大帝后退幾步，聲音發(fā)顫。他感覺自己體內的法力正在快速流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
法海臉色慘白，喃喃道：“不可能……天道規(guī)則……怎么會……”
他們不知道，周上游捏碎的不僅是葫蘆娃的神魂，更是這方天地賴以維系的“設定”。就像蘇晚說的，天庭的法寶都有固定的運轉軌跡，而葫蘆娃的力量，恰恰是打破一切規(guī)則的“BUG”——紅娃能燒盡萬物，紫娃能收盡法寶，七股力量合在一起，就是“無物不破”。
此刻，這股力量化作最純粹的“破法之力”，正在瓦解整個天庭的根基。
周上游懸浮在半空，身體越來越透明，像快要融化在光里。他看著下方目瞪口呆的眾神，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原來也這么不堪一擊。
但他沒時間笑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飛速消散，像握不住的沙。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看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蘇晚不知什么時候沖破了屏障，正瘋了一樣朝他跑來。她的頭發(fā)亂得像鳥窩，臉上沾著灰塵，卻跑得飛快，裙擺被風掀起，露出纖細的腳踝。
“周上游！”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要一起回家的！”
周上游想回應，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只能努力睜大眼睛，把她的樣子刻進靈魂深處——她跑起來的時候，額前有縷碎發(fā)在跳，像只慌張的小蝴蝶。
他抬起手，想最后再摸摸她的臉。但指尖剛要碰到她的臉頰，整個人突然化作無數(shù)光點，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不——！”
蘇晚撲了個空，重重地摔在云地上。那些光點落在她的頭發(fā)上、肩膀上，帶著熟悉的溫度，卻轉瞬即逝。
天地間突然安靜下來。
光柱消失了，天庭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卻又處處不同，玉皇大帝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