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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用微波爐造了時光機,代價是駕照被吊銷。>我回到被攔車前,

八分鐘里反復遇見米湯店里的姑娘。>她總在第八分鐘消失,

而我不斷循環(huán)只為記住她手腕疤痕的形狀。>當陽橋上車流如靜止的曹軍,

我撕碎駕照才懂:>時間并非用來逆轉失去,而是讓每一次相遇都成為不可復制的絕版。

---城市像個巨大的、疲憊的胃,緩慢地消化著傍晚灰蒙蒙的光線和嗆人的尾氣。

我把自己塞進駕駛座,車窗外的霓虹燈牌明明滅滅,映在玻璃上,

像一串串流著油的廉價眼淚。廣播里主持人聒噪地推銷著一種據(jù)說能讓人返老還童的保健品,

聲音刺耳。我煩躁地一把按掉,車廂里瞬間只剩下引擎單調的嗡鳴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

小王子里那句話,莫名其妙又固執(zhí)地擠進腦子里:“你花費在玫瑰上的時間,

讓它變得如此珍貴。”扯淡。

我花費在格子間、在通勤路上、在應付那些瑣碎而毫無意義的人際關系上的時間,

只讓我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復使用的抹布,越來越薄,越來越破。時間?

它根本不是什么慷慨的饋贈,它是一條冰冷的、單向的傳送帶,推著我們所有人,

無可挽回地滑向那個叫做無望的終點。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夏次發(fā)來的定位。

那串地址像個詭異的坐標,指向城市邊緣那片令人諱莫如深的區(qū)域——亂葬崗后面的新小區(qū)。

夏次,這個月初才調來的家伙,名字聽著像某種生魚片的調味汁。

他整個人也透著股腌漬過度的味道,悶,極少說話,像辦公室里一個會呼吸的盆栽。

只有提到酒和燒烤時,他那雙總是蒙著層霧的眼睛才會亮起一絲微弱的光。今晚的酒局,

幾杯廉價的啤酒下肚,他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醉眼朦朧地宣布,

他用一臺老掉牙的微波爐、一臺1987年產的IBM古董電腦,外加一個破收音機,

搗鼓出了一臺時光機。滿桌哄笑。有人拍著桌子喊“夏次博士”,

有人調侃他該去申請諾貝爾吹牛獎。唯有我,酒精讓血管突突直跳,

一股混合著自毀沖動和荒誕渴望的熱流沖上頭頂。我猛地一拍桌子,

聲音蓋過了喧囂:“我信!我去試!給咱們偉大的祖國科學事業(yè)當一回光榮的小白鼠!

”管它是真是假,管它通往天堂還是地獄,只要能讓我暫時逃離這條該死的傳送帶,

哪怕一秒也好。夏次那雙蒙著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仿佛想穿透我的醉意看清里面的虛無。他重復了好幾遍:“你確定?”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清醒。我吼回去,用盡全身力氣:“確定以及肯定!

”于是就有了此刻。我載著夏次,像個奔赴未知戰(zhàn)場的狂徒,猛踩油門。車子嘶吼著,

笨拙地切開沉悶的空氣。目的地是那片墳地后面的新小區(qū),幾十年前,那里是真正的亂葬崗,

傳說野狗叼著斷肢在巷子里大搖大擺地走過。城市的光暈在后視鏡里急速縮小,沉入黑暗。

當陽橋巨大的水泥橋墩在車燈里突兀地撞入視野。橋上車流如織,

紅色的剎車燈連成一片粘稠的血河。就在我下意識點剎減速的瞬間,

一道刺眼的白光斜刺里劈了過來,伴隨著短促尖利的警笛聲。

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身影在強光里揮手,像一張驟然收緊的網(wǎng)?!安伲 ?一聲低咒,

混著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和引擎不甘心的悶哼。車子被逼停,像條擱淺的死魚。心臟沉下去,

砸在冰冷的胃袋上。車窗被敲響,外面是交警那張年輕但毫無表情的臉。燈光打在他臉上,

線條冷硬得像塊冰。我搖下車窗,

那股熟悉又絕望的氣息撲面而來——劣質煙味、汗味和車流的廢氣。他公事公辦地敬了個禮,

聲音平板無波:“駕駛證,行駛證?!蹦莾杀拘宰舆f出去,輕飄飄的,

卻仿佛抽走了我最后一絲力氣。我甚至懶得辯解。夏次蜷在副駕,頭歪向車窗,

不知是真睡還是假寐。交警對著酒精測試儀吹口的氣囊說了什么,我一個字也沒聽清。

嗡嗡的噪音塞滿了耳朵。世界像個巨大的故障電視機屏幕,雪花點瘋狂閃爍。

我看著他低頭在單據(jù)上寫字,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千百遍。那張薄薄的紙片遞到我面前,

字跡模糊不清,唯有“吊銷”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瞳孔猛地一縮。駕照被收走了。

那張承載著我最后一點自由憑證的塑料卡片,消失在交警制服的口袋里。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橋下隱約傳來河水沉悶的流淌聲。當陽橋,

我想起那個莽撞的同姓古人,張飛。他在這里,一人一矛,吼退了潮水般的曹軍。而我呢?

我連一個交警都攔不住。他只需要哈一口氣,吐一個字,我的世界就塌了一角。

巨大的荒誕感像冰冷的河水,漫過腳踝,膝蓋,腰腹,直抵胸口。我甚至扯了扯嘴角,想笑。

這他媽就是我的“當陽橋之戰(zhàn)”。“走?!?夏次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摩擦,

把我從冰冷的窒息感里拽出來一絲。他推開車門,腳步有點飄,

但眼神深處那點渾濁的東西似乎沉淀了下去,透出一種古怪的平靜。我們像兩條喪家之犬,

在交警漠然的目光里,默默攔下了一輛出租車。車子駛離光怪陸離的主城區(qū),

一頭扎進越來越深的黑暗。路燈稀疏,昏黃的光暈在飛馳中拉成斷續(xù)的線。

空氣里那股若有若無的、屬于城市邊緣的腐敗氣味越來越濃,混雜著新翻泥土的生腥氣。

司機顯然對目的地有些忌憚,車速明顯慢了下來,不時通過后視鏡瞟我們幾眼。終于,

車子在一片更深的黑暗前停下。司機猶豫著開口,聲音有點緊:“就到這兒吧?

前面……”他指了指車燈勉強照亮的區(qū)域,一片影影綽綽、高低起伏的輪廓,

那是尚未完全清理的老亂葬崗。墳頭間雜著枯草和歪斜的墓碑,在夜色里沉默地蹲伏著,

像一群巨大的、冰冷的史前生物。更遠處,幾棟新建的高層住宅突兀地矗立著,

窗戶黑洞洞的,零星亮著幾盞燈,像懸浮在墳地上的蒼白燈籠。付錢,下車。

一股陰冷的風毫無預兆地卷過來,鉆進衣領。腳下的路是剛鋪的水泥,還帶著粗糙的顆粒感,

周圍散落著建筑垃圾。夏次一言不發(fā),像個沉默的幽靈,

帶著我穿過那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墳地。腳下偶爾踩到松軟的土塊或硬物,發(fā)出輕微的碎裂聲,

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我甚至產生幻覺,眼角余光瞥見黑暗的土堆間有幽綠的光點一閃而過,

像野狗的眼睛。幾十年前野狗叼著斷臂的傳說瞬間變得無比真實。我喉嚨發(fā)緊,

強迫自己盯著夏次的后腦勺,加快腳步。小區(qū)鐵門銹跡斑斑。夏次掏出鑰匙,

金屬摩擦的聲音在寂靜中異常尖銳。他住在一樓,

樓道里彌漫著新裝修的甲醛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的潮氣。開門,

一股混合著泡面、灰塵和某種陳舊電子設備發(fā)熱的味道撲面而來。屋子不大,

東西堆得雜亂無章。

最顯眼的是客廳中央那張破桌子上的三樣東西:一臺外殼發(fā)黃、布滿油膩指印的舊式微波爐,

屏幕是幽深墨綠色的老式IBM電腦,

還有一個外殼磕碰變形、天線歪斜的老舊晶體管收音機。幾根顏色駁雜的電線像糾纏的蛇,

把它們胡亂連接在一起。這玩意兒就是時光機?像個拙劣的科幻片道具,

又像一個精神病人狂想的物證。“就這?”我指著那堆破爛,聲音干澀,

試圖用嘲諷掩飾內心那點殘存的、即將被荒謬碾碎的期待。夏次沒看我,

徑直走到那堆設備前,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他插上微波爐的電源線,

老舊插頭摩擦插座發(fā)出一串細碎的火花。那臺笨重的IBM電腦被啟動,

風扇發(fā)出拖拉機般的嘶吼,屏幕中央緩緩亮起一個刺眼的、不斷閃爍的綠色字母“C:>”,

像一個冰冷而嘲諷的獨眼。他拿起那個破舊的收音機,

布滿老繭的手指在調頻旋鈕上緩慢地、極其精準地移動著。

房間里只剩下風扇的嘶鳴和收音機調頻時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尖銳的白噪音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往耳朵里鉆。突然,那沙沙聲猛地一跳,

被一種更尖銳、更穩(wěn)定的高頻蜂鳴所取代,尖銳得仿佛要刺穿耳膜。與此同時,

微波爐內部發(fā)出沉悶的“嗡”的一聲,像一頭野獸在金屬囚籠里蘇醒。

爐腔里那根暗淡的燈管驟然亮起,射出詭異的、令人心悸的紫紅色光芒,

將整個房間映照得如同煉獄的一角。那光芒跳躍著,仿佛有生命,映在夏次毫無表情的臉上,

有種非人的質感?!艾F(xiàn)在,”他轉過身,聲音平板得像機器合成。“打開門。站進去。

別碰內壁?!彼噶酥肝⒉t敞開的、散發(fā)著微熱和異樣臭氧味道的爐膛。

荒謬感達到了頂峰。站進微波爐?這簡直是自殺邀請函!

酒精帶來的那點虛假勇氣早已蒸發(fā)殆盡,只剩下冰冷的恐懼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我看看夏次那張在紫紅光線下毫無波瀾的臉,又看看那個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爐膛?;厝ィ?/p>

回到那個被吊銷駕照、像條死魚一樣被晾在當陽橋邊的時刻?

回到那個只剩下喝酒吃串能帶來短暫麻痹的、一眼望得到頭的傳送帶上?

一股更深的寒意從脊椎升起。那比站進微波爐更讓人絕望。我深吸一口氣,

那口氣里充滿了臭氧、灰塵和絕望的味道。然后,像走向刑場,我抬起腿,僵硬地跨了進去。

爐膛內壁殘留著油膩的溫熱。我蜷縮著身體,膝蓋頂著胸口,姿勢極其別扭。

眼睛的余光瞥見夏次那只枯瘦的手伸過來,沒有任何遲疑,“咔噠”一聲輕響,

關上了微波爐厚重的門。眼前瞬間被那妖異的紫紅光芒充滿。那高頻的蜂鳴聲陡然放大,

不再是來自外部,而是直接從我的顱骨內部響起,震得牙齒都在打顫。

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感,并非來自皮膚,而是從骨髓深處、從神經末梢猛地爆發(fā)出來,

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被撕裂、被重組。巨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著我,

像被投入了高速旋轉的離心機,又像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揉捏。視野被瘋狂拉扯、扭曲,

光怪陸離的色彩碎片像爆炸般噴射,耳邊是億萬只昆蟲同時振翅的轟鳴。意識被撕成碎片,

又被粗暴地塞回一團。我感覺自己像一顆被投入滾燙熔爐的塵埃,在極致的痛苦和混亂中,

徹底失去了方向感和時間感……刺眼的陽光毫無預兆地砸在眼皮上。劇痛和轟鳴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一種虛脫般的麻木和耳鳴。我猛地睜開眼,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不是夏次那個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屋子。我在自己的車里!熟悉的皮革味,

熟悉的掛飾在眼前晃動。車窗外,當陽橋巨大的水泥橋墩在午后的陽光下投下清晰的陰影,

前方車流緩慢移動,紅色的剎車燈此起彼伏。一切都完好無損?

我下意識地摸向副駕駛前面的儲物格,手指觸到熟悉的硬質塑料邊緣,猛地抽出我的駕駛證!

那深藍色的封皮,上面燙金的國徽,安靜地躺在我的掌心。它還在!完好無損,

帶著我指尖的溫度?;貋砹耍空娴幕貋砹??就在被交警攔下的前一刻?

狂喜像炸彈一樣在腦子里爆開,瞬間淹沒了所有殘留的恐懼和不適。我成功了!

我擺脫了那個吊銷駕照的噩夢!我用力攥緊那本小小的駕照,塑料封皮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這疼痛卻帶來一種近乎癲狂的真實感。我回來了!時間,這條冰冷的傳送帶,

被我硬生生扳回了一小段!然而,狂喜的泡沫還沒來得及升騰到頂點,

一種更加奇異、更加無法抗拒的感覺,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了我的心臟。饑餓。

一種突如其來的、洶涌澎湃的、近乎掠奪性的饑餓感,毫無征兆地從胃的深處炸開。

那感覺如此原始,如此強烈,瞬間壓倒了重獲駕照的喜悅,

甚至壓倒了剛剛經歷時空扭曲的驚悸。它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內臟,

迫切地要求被填滿。目光幾乎是本能地被牽引,投向車窗外。就在當陽橋引橋下方,

橋墩巨大的陰影邊緣,緊挨著那片荒涼的亂葬崗外圍,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店面。小小的門臉,

灰撲撲的招牌,上面四個褪了色的紅漆字:“米湯饅頭”。門前支著一口巨大的鐵鍋,

乳白色的蒸汽在午后的陽光下裊裊升騰,像某種召喚的圖騰。就是它。

我的身體比我的大腦更先做出了決定。方向盤猛地一打,車子發(fā)出不滿的咆哮,

粗暴地擠開旁邊一輛慢吞吞的貨車,一個急剎,歪歪扭扭地停在了小店門前的空地上。

輪胎蹭到路沿石,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推開車門,

那股混合著米湯醇香、麥面發(fā)酵甜香和隱約辣椒焦香的復雜氣味,

像一只溫暖而充滿力量的手,瞬間攫住了我。饑餓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幾乎讓我腿腳發(fā)軟。店堂很小,只擺著四張油膩膩的方桌。正是午后,店里沒什么人。

一個穿著褪色藏藍工裝、頭發(fā)花白稀疏的老師傅正站在灶臺前。灶火很旺,

映著他古銅色的臉膛。他單手拎著一口黝黑的鐵鍋,手腕沉穩(wěn)而靈活地一抖,

鍋里的土豆絲混著鮮紅的辣椒片騰空而起,劃出一道金紅色的弧線,又精準地落回鍋中。

“嗤啦——”一聲爆響,油香、米醋的酸香和辣椒的霸道辛香猛烈地擴散開來,直沖鼻腔。

老師傅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那雙緊盯著鍋中翻騰食物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光。

“一碗米湯,一個花卷,一個麻辣土豆絲。

”我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無法掩飾的急切,拉開一張吱呀作響的塑料凳坐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口翻騰的鐵鍋吸引。那金紅的色澤,那熱辣的香氣,像一種救贖。

“好嘞!”一個清泠泠的聲音響起,像山澗里突然跳出的泉水珠,

意外地敲在這彌漫著油煙氣的小店空氣里。我循聲抬頭。她站在通往后面小廚房的門簾邊上。

門簾是洗得發(fā)白的藍布,印著俗氣的牡丹花。她大概二十出頭,

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淺藍色細條紋襯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

皮膚是那種少見陽光的、近乎透明的白,襯得眉眼格外清晰。烏黑的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

幾縷碎發(fā)不聽話地垂在光潔的額頭和頸側。最讓人心頭一顫的是那雙眼睛,大而清亮,

像兩泓深秋的潭水,倒映著灶火的微光,又帶著點初生小動物般的怯意和好奇。

她手里拿著個小本子和一支筆,目光與我對上時,似乎微微瑟縮了一下,隨即又鼓起勇氣,

低聲重復了一遍:“一碗米湯,一個花卷,一個麻辣土豆絲?”聲音很輕,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班??!蔽液韲蛋l(fā)緊,只擠出一個音節(jié)。

目光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抬起的手腕上。那手腕纖細,線條優(yōu)美。然而,

就在那白皙的皮膚上,靠近腕骨內側的地方,一道約莫兩寸長的淺粉色疤痕赫然在目。

疤痕很細,卻異常清晰,像一道凝固的、褪色的閃電,又像一件精美瓷器上無法修復的裂痕,

突兀地橫亙在光滑的肌膚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細小的電流,瞬間竄過我的脊椎。

她飛快地在小本子上記下,轉身掀開藍布門簾進去了。門簾晃動,帶起一股微弱的風,

夾雜著更濃郁的蒸氣和后面隱約的水聲。我的視線卻黏在了那道晃動的門簾上,

腦子里一片混亂。時間,我真的回到了過去?這姑娘,這疤痕,

這撲面而來的、真實得讓人心悸的煙火氣,難道時光機真的奏效了?僅僅是避開了那個交警?

老師傅顛勺的動作行云流水,金紅色的土豆絲和辣椒片在鍋中翻飛,

每一次落下都激起更濃郁的香氣。那股霸道的香辣味越來越濃,刺激著味蕾,

也刺激著我混亂的神經。我盯著灶火,試圖理清思緒。突然,毫無征兆地——眼前猛地一黑!

仿佛有人瞬間掐斷了電源。緊接著,是那種熟悉的、天旋地轉的劇痛!

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從太陽穴狠狠刺入,在腦髓里瘋狂攪動!

身體被看不見的力量撕扯、擠壓,比第一次更加狂暴。耳中是尖銳到極致的蜂鳴,

仿佛億萬只金屬昆蟲在顱腔內同時振翅尖叫。胃里翻江倒海,喉嚨口涌上濃重的腥甜味。

“……機……”“……光……”“……頻……”意識被撕扯成碎片,

斷斷續(xù)續(xù)的電子噪音碎片般掠過,像是那臺破收音機瀕死的哀鳴。“——滴!

”一聲極其尖銳、仿佛能刺穿耳膜的電子長音,像一把冰錐扎進大腦。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光線,在萬分之一秒內被徹底抽空。

絕對的死寂和絕對的黑暗降臨。然后,是沉重的墜落感?!芭椋?/p>

” 后背狠狠砸在堅硬的物體上,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喉嚨里嗆出一口帶著鐵銹味的酸水。紫紅色的、詭異的光芒再次充滿視野,

帶著高頻電流的嗡鳴。我蜷縮著,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痙攣。

冰冷的金屬內壁緊貼著我的皮膚,油膩膩的觸感讓人作嘔。

夏次那張在紫紅光線映照下毫無表情的臉,像一張劣質的面具,俯視著微波爐門內的我。

他枯瘦的手伸過來,“咔噠”一聲,拉開了爐門。外面房間的燈光刺得我眼淚直流。

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從那個散發(fā)著余熱和臭氧味的金屬囚籠里爬出來,

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膩冰冷。“八分鐘?!?夏次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平板得像機器讀數(shù),沒有絲毫波瀾?!澳愦税朔昼姟O限了。

” 他指了指那臺IBM老電腦墨綠色的屏幕。屏幕上,

一行同樣慘綠色的、不斷閃爍的英文,

SE AT T+00:08:00】(警告:力場崩潰于T+00:08:00)八分鐘?

那真實得讓人心悸的米湯香氣,那翻騰的辣椒土豆絲,那藍布門簾,那雙清亮的眼睛,

那道淺粉色的疤痕……這一切,僅僅存在于八分鐘的回溯里?而時間一到,

就像灰姑娘的魔法失效,我被粗暴地、不容反抗地踢回了這個彌漫著死亡氣息的起點?

“為什么?”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雙腿卻軟得像面條,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為什么只有八分鐘?我明明……”我明明拿到了駕照!我明明看到了她!夏次沒有回答。

他背對著我,枯瘦的手指再次伸向那臺破收音機的調頻旋鈕。

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高頻的蜂鳴聲再次在狹小的房間里尖銳地響起,

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扎進耳膜。微波爐內部那根燈管,重新亮起妖異的紫紅光芒。“再來。

” 他側過頭,紫紅的光線在他半張臉上跳動,眼神空洞得像兩口枯井。再來?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殘留的饑餓感和對那雙眼睛的模糊印象。

那被撕裂、被擠壓、被投入未知煉獄的痛苦還清晰地烙印在每一根神經末梢。再來一次?

回到那個八分鐘的牢籠?為了什么?為了再看一眼那個米湯店的姑娘?

為了再聞一次那嗆人的辣椒香?荒謬!這簡直是自虐!

可當我的目光掃過夏次那張毫無表情的臉,掃過微波爐里妖異的光芒,

再落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那本失而復得的深藍色駕照,此刻如同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

消失得無影無蹤。巨大的失落感比身體的疼痛更猛烈地攥住了心臟。那八分鐘里的一切,

駕照、米湯店、灶火、那個有著疤痕手腕的姑娘……它們如此真實地存在過!

像沙漠旅人眼前的海市蜃樓,如此誘人,如此珍貴。夏次的手懸在收音機旋鈕上,

像一尊等待獻祭的雕像。喉嚨里那股鐵銹味還沒散去,胃里還在翻攪。然而,

另一種更強大的、近乎偏執(zhí)的渴望,卻從那片恐懼和荒謬的廢墟中,野草般瘋長出來。

我想回去。哪怕只有八分鐘。哪怕代價是再一次粉身碎骨。為了什么?

為了那個剛見過一眼的姑娘?為了那道疤痕?為了那碗還沒喝到的米湯?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短暫的八分鐘,像一道刺破我長久以來灰暗生活的強光,

讓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存在”本身的重量和溫度。那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上癮?!安?!

” 我低吼一聲,不知是咒罵命運,還是給自己打氣。撐著冰冷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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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27 12:2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