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盤上的汗?jié)n,舊的疊著新的,在夏天的悶熱里,泛著一股酸腐和疲憊混合的氣味。
我一天十六個小時都困在這輛車?yán)?,它是我的飯碗,我的牢籠,也是我通往夢想的唯一工具。
這個夢想,不屬于我,屬于我的兒子,陳曉星。我叫陳默,一個網(wǎng)約車司機(jī)。
我剛剛把曉星送進(jìn)了全市最頂級的私立學(xué)?!┹蛧H,一年學(xué)費(fèi),三十萬。這筆錢,
是我賣掉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加上我沒日沒夜跑車三年,從輪胎和公路的摩擦里,
一公里一公里摳出來的。我以為,我給了他最好的。直到那天,
我開著我那輛貼著網(wǎng)約車標(biāo)志的國產(chǎn)電車,去學(xué)校接他。車子剛在門口停穩(wěn),
一群穿著精致校服的孩子簇?fù)碇鴷孕堑耐雷吡顺鰜恚?/p>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無聲地滑到他們面前。那個男孩驕傲地拉開車門,
回頭對曉星說:“陳曉星,這是你爸的車?怎么還能拉客???”孩子們發(fā)出一陣哄笑,
那笑聲不大,卻像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針,扎在我那顆被生活磨出厚繭的心上。曉星的臉,
瞬間漲得通紅,他沒有看我,而是低著頭,快步鉆進(jìn)了車?yán)??;厝サ穆飞?,我們倆一路無言。
我聞到了車?yán)锬枪墒煜さ摹⑽易约憾剂?xí)慣了的汗味,第一次覺得如此刺鼻。后來,
我聽到了那個詞。是從曉星一次夢話里聽到的。他翻來覆去,眉頭緊鎖,
嘴里喃喃著:“我不是……我不是窮鬼……”“窮鬼”,
這個世界上最惡毒、最直接、也最真實(shí)的標(biāo)簽,
就這么貼在了我用半輩子心血澆灌出的、最珍貴的寶貝身上。那一刻,我坐在黑暗里,
聽著窗外的車流聲,感覺自己傾盡所有,不是為兒子搭建了一座通往天堂的橋,
而是親手把他推下了一個名為“階級”的、金碧輝煌的深淵。2. 那封燙金的錄取通知書,
是我幻想的開始。拿到博萃國際學(xué)校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正在機(jī)場排隊等訂單。盛夏,
車?yán)锏目照{(diào)開到最大,依舊擋不住陽光的炙烤。曉星的電話打來時,聲音是顫抖的,
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狂喜:“爸!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嗯”了一聲,故作平靜,
但下一秒,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我趕緊搖上車窗,不想讓外面排隊的其他司機(jī),
看到一個四十歲男人的失態(tài)。那張薄薄的紙,對我來說,不止是錄取通知,它是贖罪券,
是通行證,是能讓我的兒子,徹底擺脫我這種命運(yùn)的、唯一的船票。我的前半生,乏善可陳。
初中畢業(yè),進(jìn)廠,下崗,最后,時代給了我一個方向盤,
讓我成了一個被算法和評分支配的“師傅”。我的人生,被焊死在了這輛車?yán)铩?/p>
我不想曉星也這樣。我聽人說,博萃出來的孩子,一半出國,一半進(jìn)名校,他們的人生,
有無數(shù)種選擇。為了湊夠第一年的學(xué)費(fèi),
我把父母留下的、我們唯一的棲身之所——一套市中心的老破小,掛牌賣了。
中介帶人看房那天,我和曉星擠在小小的陽臺上,
幾十年的家指指點(diǎn)點(diǎn):“這墻都發(fā)霉了”、“格局太差了”、“要買下來得全部敲掉重來”。
我沒說話,曉星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簽合同那天,我拿到了一筆巨款。當(dāng)晚,
我?guī)е鴷孕侨コ粤祟D三百塊的自助餐,這是我們父子倆這輩子吃過最貴的一頓飯。餐廳里,
他看著那些穿著體面的家庭,輕聲對我說:“爸,等我以后畢業(yè)了,我天天帶你吃這個。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心里卻在想:傻孩子,我拼盡全力,就是為了讓你覺得,
吃一頓三百塊的飯,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那封燙金的錄取通知書,
就擺在我們租來的、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桌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不真實(shí)的光芒。
我看著它,就仿佛看到了曉星未來穿著西裝,說著流利的英語,站在窗明幾凈的寫字樓里,
從容地選擇他的人生。那個幻想,支撐著我,在無數(shù)個疲憊的深夜里,依舊能踩下油門,
沖向下一個訂單。3. 兒子的新書包,價值我一千五百次剎車。開學(xué)前,
我?guī)е鴷孕侨ゲ少彙把b備”。博萃的學(xué)生,從校服到文具,
都有統(tǒng)一的、帶著學(xué)校LOGO的指定品牌。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書包可以賣到兩千塊,
一支鋼筆可以賣到八百塊。在那個裝潢得像奢侈品店的校用品商店里,曉星顯得有些局促。
他拿起那個深藍(lán)色的書包,看了看價簽,又悄悄放了回去,對我說:“爸,我用舊的也行。
”我看著他那雙躲閃的眼睛,心里一酸。我把他拉回來,從錢包里,
拿出一沓被汗浸得有些發(fā)軟的鈔票,遞給導(dǎo)購員,說:“就要這個,他身上這套,我們?nèi)?/p>
”導(dǎo)購員臉上職業(yè)性的微笑,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察的憐憫。走出商店,
我手里提著大包小包,幾乎花掉了一個月的收入。兩千塊的書包,
意味著我要跑接近四千公里的路,意味著我要踩下一千五百次剎車,熬過六十個不眠的夜晚。
但看著曉星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的、那種屬于孩子的興奮和期待,我覺得,這一切都值。
我甚至花了“血本”,給他的新手機(jī)配了最新款的無線耳機(jī)。我不想讓他從一開始,
就因?yàn)檫@些物質(zhì)上的東西,被同學(xué)看輕。我天真地以為,只要我努力填平這些表面的溝壑,
他就能自然地融入那個世界。開學(xué)第一天,我特意收了車,洗了個澡,
換上我最好的一件襯衫,送他去學(xué)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博萃的全貌。與其說是學(xué)校,
不如說是一座莊園。古典的歐式建筑,修剪整齊的巨大草坪,露天游泳池,
甚至還有一個標(biāo)準(zhǔn)馬術(shù)場。校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我的那輛國產(chǎn)電車,混在其中,
像一只誤入天鵝群的土鴨。曉星背著他的新書包,走進(jìn)了那扇仿佛有魔力的校門。
他回頭對我揮了揮手,臉上是他從未有過的、燦爛的笑容。陽光灑在他身上,
我竟然有種錯覺,他好像真的屬于這里。我坐在車?yán)?,久久沒有離開。
直到手機(jī)APP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已原地停留過久,影響接單效率,請盡快開始行駛。
”我才如夢初醒,發(fā)動汽車,匯入擁擠的車流。我不知道,
我親手為他背上的那個昂貴的書包,裝滿的是我的期望,但壓在他身上的,
卻是他無法承受的重量。4. 家長會上,我的手機(jī)訂單,成了審判我的罪證。家長會那天,
我特意提前三個小時收了車。我把車開到自助洗車點(diǎn),里里外外擦了三遍,
連輪胎縫里的泥都摳得干干凈凈。我刮了胡子,
穿上那件壓在箱底、參加婚禮時才舍得穿的西裝。我想,至少在今天,我不能給曉星丟人。
博萃的家長會,更像一個高端社交派對。家長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穑?/p>
男的聊著金融和海外資產(chǎn),女的聊著愛馬仕的新款和下周的滑雪旅行。我局促地站在角落,
像一個誤入片場的群演,與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我找到了曉星的班主任,
一個妝容精致、說起話來中英文夾雜的年輕女老師。她客氣而疏離地向我介紹了曉星的情況,
說他很聰明,但“融入集體”方面還需要一些努力。我聽出了她話里的潛臺詞。
會議中場休息,家長們端著咖啡和甜點(diǎn),繼續(xù)著他們的社交。我不敢亂走,
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這時,手機(jī)屏幕亮了,一個系統(tǒng)自動派發(fā)的訂單彈了出來,
伴隨著那句我聽了無數(shù)遍的、冰冷的電子女聲:“您有新的滴滴訂單,請及時查看。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空氣中,卻顯得異常清晰。我慌忙去按靜音,但已經(jīng)晚了。
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劉太”,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正笑吟pre地看著我。
她就是那個開卡宴的男孩的媽媽?!鞍パ?,陳先生,您是做出行的呀?真是辛苦。
”她的語氣充滿了“善意”的驚訝,“我們家司機(jī)也用這個,說現(xiàn)在平臺抽成可高了。
您這么忙,還親自來開家長會,真是有心的好爸爸?!彼脑?,像一把裹著天鵝絨的小錘子,
不重,但每一擊,都精準(zhǔn)地敲在我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周圍幾個家長聞聲看來,
目光在我廉價的西裝和那部舊手機(jī)之間來回掃視。
那是一種混合了好奇、輕蔑和恍然大悟的眼神。他們終于為這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發(fā)燙,喉嚨發(fā)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將手機(jī)死死地攥在手心。那個彈出的訂單界面,在我的掌心,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將我的體面,烙穿了一個無法愈合的洞。
5. “陳曉星爸爸是開滴滴的”,一句話,毀了我兒子。家長會,成了一道分水嶺。
從那天起,曉星的世界,被悄然改變了。起初,只是課間的時候,沒人再主動找他說話了。
以前會和他一起打球的同學(xué),現(xiàn)在會找各種借口避開他。分組做實(shí)驗(yàn),他總是被剩下,
最后被老師強(qiáng)行塞進(jìn)一個小組,組員臉上都寫滿了不情愿。然后,
是更直接的、孩子式的殘忍。他的文具開始“神秘”地失蹤,新買的鋼筆,
第二天就出現(xiàn)在別人的筆袋里,對方還振振有詞:“你說是你的,有什么證據(jù)?
”他去參加同學(xué)的生日會,送出我為他精心挑選的禮物,卻被當(dāng)成笑話。
“你這個是網(wǎng)上買的仿版吧?我爸說開滴滴的一個月都掙不了幾個錢?!蹦莻€周末,
曉星回來的時候,眼圈是紅的。我問他怎么了,他憋了半天,
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他們……他們都說,你是個臭開車的。”我心頭一緊,
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真正將一切推向高潮的,是劉太的兒子,
那個叫王梓軒的男孩。他在班級的微信群里,發(fā)了一張偷拍我的照片。
那是我在路邊一個快餐店,端著一碗十五塊錢的牛肉面,狼吞虎咽的樣子。照片下面,
配了一行字:“看,這就是陳曉星的爸爸,一個開滴滴的。難怪陳曉星總穿假的運(yùn)動鞋。
”群里一片哄笑和附和的表情包。曉星把手機(jī)摔在桌上,
第一次對我歇斯底里地吼了起來:“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都是因?yàn)槟悖?/p>
因?yàn)槟汩_這個破車!”我看著他那張因憤怒和屈辱而扭曲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一直以為,我的職業(yè),雖然卑微,但靠的是自己的力氣和汗水,是堂堂正正的。
但在那個金碧輝煌的世界里,在那些從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孩子眼里,“開滴滴的”,
這五個字,就等同于貧窮、卑賤、不體面。它成了一個原罪。而我的兒子,因?yàn)槭俏业膬鹤樱?/p>
就必須背負(fù)這個原罪,被釘在恥辱柱上。那一夜,我第一次失眠了。我躺在黑暗里,
反復(fù)地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我傾盡所有,究竟是為他鋪了路,還是把他推下了懸崖?
6. “爸,你為什么不能換個工作?”他哭著問我。自從群里的照片事件后,
我和曉星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diǎn)。他不再跟我說學(xué)校里的事,每天回家就關(guān)上房門。
我們唯一的交流,就是我問他“餓不餓”,他回答“不餓”。我能感覺到,他在躲我。甚至,
他在嫌棄我。有一次,我跑夜班車回來,身上帶著一股子煙味和快餐的油膩味。
我推開他的房門,想看看他被子有沒有蓋好。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用一種近乎厭惡的眼神看著我:“你進(jìn)來干什么?一身味兒!”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
那個周末,我照例準(zhǔn)備開車送他去上補(bǔ)習(xí)班。他站在門口,卻遲遲不肯動?!鞍郑?/p>
”他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我……我能自己坐地鐵去嗎?”“為什么?我送你不是更快?
”“同學(xué)看到了不好。”他小聲說。“有什么不好的?”我明知故問,心里卻像被針扎一樣。
他終于抬起頭,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情緒也爆發(fā)了:“不好!就是不好!
王梓軒他爸是上市公司老板,李然他媽是大學(xué)教授,就你!就你是個開車的!爸,
你為什么不能換個工作?隨便什么都行,去當(dāng)個保安,去送外賣,都比開網(wǎng)可好!
”他哭著喊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砸在我的心上。我以為他只是虛榮,
只是不懂事。但我從他的眼淚里,看到了我無法想象的、沉重的屈辱和掙扎。
他不是在指責(zé)我,他是在求救。我蹲下身,想抱抱他,他卻像觸電一樣躲開了?!鞍?,
求你了?!彼煅手?,“算我求你了,行嗎?”那一刻,我所有的堅持,所有的自我感動,
都崩塌了。我以為我是在為他遮風(fēng)擋雨,卻原來,我本身,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場暴風(fēng)雨。
我靠汗水換來的每一分錢,都變成了刺向他尊嚴(yán)的利刃。我沉默了。發(fā)動汽車,
導(dǎo)航的目的地,不再是補(bǔ)習(xí)班,而是我能想到的,本市最大的一個二手車交易市場。
我不知道換掉這輛車,換掉這個工作,能不能解決問題。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點(diǎn)什么,
我就要徹底失去我的兒子了。7. 我送的樂高,被他們當(dāng)眾摔碎,說是“山寨貨”。
我最終沒有賣掉車。因?yàn)槲液芸炀桶l(fā)現(xiàn),換一個工作,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問題的根源,
不是我開什么車,做什么工作,而是我們,不屬于那個世界。但我還是想做點(diǎn)什么,
來彌補(bǔ)曉星。他生日快到了。我從他同學(xué)的只言片語里,
聽到他很想要一套最新款的樂高星球大戰(zhàn)千年隼模型。那套模型,正版要賣六千多塊。
我咬了咬牙,在我常去的一個汽配城,找到了一家玩具店,花了一千塊,
買了一套國產(chǎn)的、仿得一模一樣的“高仿版”。老板拍著胸脯跟我保證,除了LOGO,
一個零件都不差。生日那天,我把巨大的盒子遞給曉星。他愣了很久,
然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笑容,讓我覺得一切的辛苦都煙消云T散了。他抱著那個盒子,
開心地去了學(xué)校,說要和同學(xué)一起拼。我那天心里特別踏實(shí),連帶著接單都更有勁了。然而,
下午,我接到了他班主任的電話。電話里,老師的語氣很嚴(yán)肅,讓我馬上去學(xué)校一趟。
我趕到學(xué)校,在辦公室里見到了曉星。他低著頭,校服上沾著泥,眼眶通紅。旁邊,
站著劉太和她的兒子王梓軒,王梓軒的額頭,貼著一塊創(chuàng)可貼。事情的經(jīng)過很簡單。
曉星把“樂高”帶到學(xué)校,王梓軒一眼就看出是“山寨貨”,當(dāng)著所有同學(xué)的面,
大聲嘲笑他是“用假貨的窮鬼”。然后,他一腳把那個模型盒子踢翻,里面的零件散了一地,
還故意踩碎了幾個。曉星瘋了一樣撲上去,和他扭打在了一起?!瓣愊壬眲⑻е觳?,
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知道您家里條件可能不太好,但給孩子買假貨,這就是虛榮,
是品德問題?,F(xiàn)在他還動手打人,梓軒的頭都磕破了,這件事,您說怎么解決吧?
”老師也在一旁附和:“曉星爸爸,在博萃,我們最看重的是誠信。這件事,
曉星確實(shí)做得不對?!蔽铱粗业膬鹤?,他緊緊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渾身都在發(fā)抖。
我看著那堆被踩碎的、我花了半個月的飯錢買來的塑料零件。
我看著劉太那張寫滿了“階級優(yōu)越”的臉。我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比的荒謬和可笑。
我走上前,沒有道歉,也沒有爭辯。我只是拉起曉星的手,對他說了句:“我們走。
”“等等,”劉太攔住了我,“醫(yī)藥費(fèi)和精神損失費(fèi)……”我從錢包里掏出所有的現(xiàn)金,
一千多塊,全都拍在桌子上。“不夠的,我賣血也給你湊上?!闭f完,我拉著曉星,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走出了那間讓我窒息的辦公室。那一刻,我什么體面都不要了。
8. 他偷錢,撒謊,只為了買一張去歐洲的機(jī)票。那次打架事件后,曉星變得更加沉默了。
但他看我的眼神里,少了一絲怨恨,多了一絲復(fù)雜的東西。學(xué)校給了他一個記過處分,而我,
賠償了王梓軒五千塊的“醫(yī)藥費(fèi)”。我們的生活,像是被戳破了一個洞的氣球,拼命往下墜。
我發(fā)現(xiàn)他開始撒謊了。他會說學(xué)校要交補(bǔ)習(xí)費(fèi),幾百幾百地跟我要錢。我文化不高,
又心懷愧疚,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他開始穿一些我沒見過的潮牌衣服,雖然看起來有些舊,
但都是那些孩子們追捧的牌子。我問他哪來的,他說是同學(xué)送的。直到有一天,
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學(xué)校附近一家二手奢侈品店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