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褲兜里震第三下時。
我正蹲在醫(yī)院繳費處門口數(shù)零錢。
三張皺巴巴的五十,七張十塊,還有一把鋼镚。
加起來正好兩百三。
夠給媽買三天的降壓藥。
短信是房東發(fā)的:“小陳,再不交房租,明天我就換鎖了?!?/p>
我盯著屏幕上的感嘆號。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二十八歲,名牌大學畢業(yè),前公司項目骨干。
現(xiàn)在混成連房租都交不起的喪家犬。
上周被趙坤那個畜生踢出公司時。
他拍著我肩膀笑得像朵菊花。
“小陳啊,不是公司不要你?!?/p>
“是你太實在,不懂職場規(guī)矩?!?/p>
“年輕人嘛,要懂奉獻。”
奉獻你娘的腿。
我心里罵著,手指卻點開了那個叫“心聲”的APP。
是前同事給我發(fā)的鏈接。
說上面能接單做“情感陪伴員”。
陪人聊天,聽人哭,按小時收費。
當時我還罵他侮辱人。
現(xiàn)在卻像抓住救命稻草。
認證信息填到一半,系統(tǒng)彈出一條新訂單。
“需求:每晚七點到九點,上門陪伴。”
“要求:什么都不用做,聽我哭就行?!?/p>
“時薪:200?!?/p>
地址在城南的麗景花園。
離我住的城中村倒不遠。
我?guī)缀跏敲朦c了接單。
對方頭像是個側(cè)影。
女人,穿著職業(yè)套裝,背景是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備注名:林姐。
“我準時到?!蔽一亓讼?。
指尖都在抖。
兩百塊一小時。
兩小時就是四百。
夠給媽買一周的藥了。
六點五十。
我站在麗景花園3棟樓下。
仰頭看十七樓亮著的燈。
手里攥著剛從超市買的塑料袋。
里面是兩個饅頭。
這是我的晚飯。
電梯里鏡面映出我的樣子。
頭發(fā)三天沒洗,T恤領(lǐng)口皺得像咸菜。
和這棟樓的氣派格格不入。
1702的門開著條縫。
我剛敲了兩下。
里面就傳來女人的哭聲。
不是小聲啜泣。
是那種憋著氣,從喉嚨深處砸出來的哭。
震得樓道里的聲控燈都亮了。
我推開門。
客廳大得能裝下我租的整個單間。
水晶燈晃得人眼暈。
一個穿著真絲睡袍的女人背對著我。
跪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
“來了?”她沒回頭。
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
“嗯,林姐?!蔽野阉芰洗砗蟛亓瞬?。
“坐吧?!彼噶酥笇γ娴男●R扎。
那是整個客廳里最廉價的東西。
我剛坐下。
她突然轉(zhuǎn)過身。
一張保養(yǎng)得極好的臉。
眼睛卻腫得像核桃。
沒等我開口。
她抓起茶幾上的相框狠狠砸在地上。
玻璃碎渣濺到我腳邊。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一臉得意。
西裝革履,左手摟著她。
右手比了個“耶”。
是趙坤。
我渾身的血瞬間沖上頭頂。
手里的饅頭差點捏成泥。
怎么會是他?
“他昨天回來?!绷纸阃蝗婚_口。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襯衫領(lǐng)口有根長頭發(fā)?!?/p>
“不是我的?!?/p>
“我問他,他說開會蹭到的?!?/p>
“我在他手機里看到消費記錄?!?/p>
“一家情侶酒店?!?/p>
“時間是他說在公司加班的那晚?!?/p>
她一邊說一邊哭。
眼淚砸在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我張了張嘴。
想說“他就是個畜生”。
又怕露餡。
只能死死攥著褲子。
指甲把布料掐出了褶皺。
“他還說?!绷纸阃蝗惶ь^看我。
眼神直勾勾的。
“年輕人要懂奉獻?!?/p>
“說公司里的實習生不懂事?!?/p>
“得好好教教。”
我猛地站起來。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林姐被我嚇了一跳。
哭聲停了。
“你怎么了?”她問。
“沒、沒事。”我趕緊坐下。
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p>
奉獻。
又是這個詞。
趙坤就是用這句話。
搶走了我熬了三個通宵做的項目方案。
轉(zhuǎn)頭就把功勞安在了他那個剛畢業(yè)的外甥頭上。
最后還倒打一耙。
說我泄露公司機密。
把我掃地出門。
“你以前……”林姐盯著我。
突然頓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胸前。
我低頭一看。
才發(fā)現(xiàn)早上穿衣服急。
忘了把前公司的工牌摘下來。
塑料殼上還印著“某集團”四個燙金大字。
空氣突然安靜。
只有墻上的掛鐘在滴答響。
林姐的哭聲停了。
她拿起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臉。
眼神里的悲傷慢慢褪下去。
換成一種我看不懂的東西。
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冷冷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陳陽。”我嗓子發(fā)緊。
“在盛遠哪個部門?”
“項目部?!?/p>
“認識趙坤嗎?”
她的聲音很輕。
卻像一塊石頭砸進我心里。
我看著她。
又想起地上那張碎了的照片。
突然明白過來。
林姐哭的那個男人。
就是趙坤。
她是趙坤的老婆。
第二天我去的時候。
林姐沒哭。
她坐在沙發(fā)上。
面前擺著一沓文件。
見我進來。
指了指對面的凳子。
“坐?!?/p>
我剛坐下。
她就推過來一張紙。
是趙坤和一個年輕女孩的合照。
背景是游樂園。
兩人摟著腰。
笑得刺眼。
“她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林姐說。
聲音平得像沒起伏。
“趙坤帶她去開年會?!?/p>
“說她是他外甥女。”
“全公司都知道?!?/p>
“就瞞著我一個人。”
我捏著那張紙。
指節(jié)發(fā)白。
那個實習生我認識。
叫莉莉。
上個月還跟在趙坤屁股后面。
一口一個“趙總”叫得甜。
趙坤把我的項目給她的時候。
她還假惺惺地來謝我。
說什么“陳哥以后多指點”。
現(xiàn)在想來。
真是惡心。
“他還跟我說?!绷纸阌帜贸鲆粡堛y行流水。
“這個月業(yè)績好?!?/p>
“發(fā)了獎金?!?/p>
“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給她轉(zhuǎn)了兩萬塊?!?/p>
“備注是‘買包’?!?/p>
我看著那串數(shù)字。
突然想起自己的工資條。
這個月扣除五險一金。
到手才四千二。
還不夠趙坤給小三買個包的零頭。
“你說?!绷纸阃蝗豢聪蛭?。
“我是不是很傻?”
“跟他從車庫創(chuàng)業(yè)到現(xiàn)在。”
“他說要給我買大房子。”
“我信了?!?/p>
“他說公司忙,顧不上家?!?/p>
“我也信了?!?/p>
“結(jié)果呢?”
她的聲音又開始發(fā)顫。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卻死死憋著沒掉下來。
我看著她。
突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又有點可恨。
可憐她被蒙在鼓里。
可恨她是趙坤的老婆。
那個畜生賺的每一分錢。
都沾著我們這些被他坑過的人的血。
第五天晚上。
我剛走到小區(qū)門口。
就撞見了趙坤。
他摟著莉莉。
兩人從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
莉莉手里拎著個大購物袋。
上面印著奢侈品的logo。
趙坤看見我。
先是一愣。
隨即露出個嘲諷的笑。
“這不是小陳嗎?”
他故意提高了嗓門。
引得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怎么改行做這個了?”
他上下打量著我。
眼神像刀子。
“陪人聊天?”
“一小時多少錢?。俊?/p>
“夠給你媽買藥嗎?”
莉莉在旁邊偷笑。
用胳膊肘碰了碰趙坤。
“趙總,別這樣說人家嘛?!?/p>
那語氣。
惡心到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攥緊拳頭。
指甲掐進肉里。
血珠滲出來都沒感覺。
“關(guān)你屁事?!蔽乙е勒f。
趙坤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笑得更大聲了。
“怎么?”
“被公司開了?!?/p>
“就惱羞成怒了?”
“當初我怎么跟你說的?”
“讓你機靈點。”
“你不聽?!?/p>
“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
他往前湊了一步。
壓低聲音。
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音量說。
“你的項目?!?/p>
“莉莉做得比你好?!?/p>
“人家嘴甜?!?/p>
“會來事。”
“不像你?!?/p>
“一根筋。”
“活該窮一輩子?!?/p>
我看著他那張得意的臉。
又看了看旁邊笑得花枝亂顫的莉莉。
突然想一拳砸上去。
把他們的牙都打掉。
可我不能。
我媽還在醫(yī)院等著錢。
我要是動手。
不僅賺不到錢。
可能還要賠醫(yī)藥費。
我深吸一口氣。
逼自己轉(zhuǎn)過身。
往17樓走。
背后傳來趙坤和莉莉的笑聲。
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
推開1702的門時。
林姐正坐在沙發(fā)上。
見我進來。
她愣了一下。
“臉怎么這么白?”
我搖搖頭。
“沒事。”
她沒再問。
只是遞過來一杯水。
“喝點水?!?/p>
我接過杯子。
手指還在抖。
林姐看著我。
突然說。
“剛才在樓下?!?/p>
“我都看見了?!?/p>
我猛地抬頭。
她點了點頭。
“趙坤說的話。”
“我也聽見了?!?/p>
空氣又安靜下來。
我張了張嘴。
想說點什么。
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姐突然笑了。
是那種很輕的笑。
帶著點自嘲。
“你說?!?/p>
“我怎么就嫁給了這么個東西?”
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次不是嚎啕大哭。
是無聲的。
一行行往下淌。
砸在衣服上。
暈開一小片深色。
“我跟他從一無所有?!?/p>
“到現(xiàn)在有車有房?!?/p>
“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p>
“結(jié)果呢?”
“他把我當傻子耍?!?/p>
“把我們的錢?!?/p>
“給別的女人花?!?/p>
“還在外面裝好人?!?/p>
“說什么愛家庭?!?/p>
“負責任?!?/p>
我看著她哭。
心里五味雜陳。
恨趙坤。
也有點同情她。
但更多的是憋屈。
憑什么?
憑什么趙坤那種人渣。
能過得那么滋潤?
而我們這些被他坑害的人。
卻要在底層苦苦掙扎?
哭了大概半小時。
林姐突然停下來。
她擦干眼淚。
看著我。
眼神里又恢復(fù)了那種冷冷的樣子。
“陳陽。”
“我問你個事?!?/p>
“你想不想要趙坤身敗名裂?”
我愣了一下。
沒明白她的意思。
她往前湊了湊。
聲音壓得很低。
“我知道你恨他?!?/p>
“他搶了你的項目?!?/p>
“把你踢出公司。”
“你想報復(fù)他?!?/p>
“對不對?”
我看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
沒有悲傷。
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光。
像燃燒的火焰。
我突然明白。
這個女人。
不是只會哭。
她心里藏著的東西。
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你想怎么做?”我問。
林姐笑了。
是那種胸有成竹的笑。
“你不用做什么?!?/p>
“繼續(xù)陪我聊天。”
“聽我哭。”
“按小時拿錢?!?/p>
“其他的?!?/p>
“我自有安排。”
她頓了頓。
又補充了一句。
“放心?!?/p>
“不會讓你白干?!?/p>
“事成之后?!?/p>
“我給你一萬塊?!?/p>
“夠你給你媽交醫(yī)藥費了?!?/p>
我盯著她。
一萬塊。
確實不少。
夠給媽做個全面檢查了。
可是。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林姐的眼神。
太篤定了。
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我。
只是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她見我猶豫。
又推過來一張卡。
“這是五千塊定金?!?/p>
“你先拿著。”
“不夠再跟我說?!?/p>
“明天晚上?!?/p>
“我有個重要的事?!?/p>
“需要你陪我去一趟。”
我看著那張卡。
又想起醫(yī)院里媽憔悴的臉。
想起房東催房租的短信。
想起趙坤那張得意的臉。
咬了咬牙。
“好?!?/p>
我拿起那張卡。
攥在手里。
冰涼的塑料殼硌得手心發(fā)疼。
林姐看著我。
笑了笑。
“那就這么定了?!?/p>
“明天七點?!?/p>
“我們準時出發(fā)?!?/p>
那天晚上離開麗景花園時。
已經(jīng)快十點了。
我走在回城中村的路上。
手里攥著那張卡。
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道林姐到底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答應(yīng)她。
到底是對是錯。
但我知道。
我沒有選擇。
為了我媽。
為了出一口惡氣。
就算是火坑。
我也得跳進去。
走到樓下時。
手機又震了一下。
是醫(yī)院發(fā)來的短信。
提醒我明天該給媽續(xù)交住院費了。
我看著屏幕。
深吸了一口氣。
握緊了手里的卡。
明天。
不管林姐要做什么。
我都得去。
凌晨五點被凍醒時。
窗外的天還是黑的。
我摸出手機看時間。
屏幕上跳出醫(yī)院的催款短信。
余額只剩下三位數(shù)。
捏著林姐給的那張卡。
我突然想起昨晚她最后說的話。
“明天的事?!?/p>
“可能沒你想的那么簡單?!?/p>
六點半。
我站在麗景花園門口。
風卷著落葉打在臉上。
有點疼。
林姐的車準時停在路邊。
黑色的轎車擦得锃亮。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
她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裝。
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臉上沒化妝。
看著比平時老了幾歲。
但眼睛里的光很亮。
“吃早飯了嗎?”她問。
遞過來一個三明治。
“沒?!蔽医舆^來。
包裝袋是熱的。
“今天去民政局?!?/p>
她一邊開車一邊說。
“趙坤那個人?!?/p>
“好面子?!?/p>
“肯定會帶律師?!?/p>
“你不用說話?!?/p>
“站在我旁邊就行?!?/p>
我咬了口三明治。
面包有點干。
“我整理的那些證據(jù)?!?/p>
“有用嗎?”
林姐看了我一眼。
笑了笑。
“有用。”
“但不夠?!?/p>
車剛拐過街角。
就看見趙坤的車停在民政局門口。
他穿著件灰色風衣。
站在車邊抽煙。
旁邊跟著個戴眼鏡的男人。
應(yīng)該是律師。
看見我們的車。
趙坤把煙扔在地上。
用腳碾了碾。
臉上掛著那種欠揍的笑。
林姐把車停穩(wěn)。
轉(zhuǎn)頭看著我。
“記住?!?/p>
“不管等下發(fā)生什么。”
“你都別沖動?!?/p>
我點點頭。
推開車門。
腳剛落地。
趙坤就走了過來。
“喲?!?/p>
“林蔓?!?/p>
“你還真敢來啊?”
“帶個陪聊來撐場面?”
他的目光掃過我。
像刀子刮過皮膚。
“趙坤?!?/p>
林姐的聲音很平靜。
“廢話少說?!?/p>
“趕緊辦手續(xù)?!?/p>
趙坤笑了。
“辦手續(xù)?”
“辦什么手續(xù)?”
“離婚可以?!?/p>
“房子歸我?!?/p>
“車子歸我?!?/p>
“公司股份也歸我?!?/p>
“你凈身出戶?!?/p>
“不然?!?/p>
“這東西?!?/p>
他拍了拍律師手里的文件袋。
“我就捅給媒體?!?/p>
林姐的臉色沒變。
“你又想耍什么花樣?”
“?;樱俊?/p>
趙坤挑眉。
“我是給你留面子?!?/p>
“你自己做的事?!?/p>
“心里沒數(shù)嗎?”
他示意律師把文件袋打開。
里面掉出幾張照片。
是林姐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
在酒店門口。
看起來很親密。
“你說?!?/p>
趙坤撿起照片。
舉到我面前。
“要是讓盛遠的人知道?!?/p>
“他們的大功臣林蔓?!?/p>
“早就給我戴綠帽子了?!?/p>
“她還有臉在行業(yè)里混嗎?”
我捏著拳頭。
指甲掐進肉里。
那照片一看就是P的。
林姐的臉是真的。
但男人的臉模糊不清。
背景也是合成的。
“趙坤?!?/p>
林姐的聲音有點冷。
“你就這點本事?”
“只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下三濫?”
趙坤笑了。
“比起你婚內(nèi)出軌?!?/p>
“我這算干凈的了?!?/p>
“你以為找個窮酸陪聊來?!?/p>
“就能翻盤?”
“告訴你。”
“今天這婚?!?/p>
“你不離也得離?!?/p>
“而且必須凈身出戶。”
我看著林姐。
她站在那里。
背挺得筆直。
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我看見她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心里突然有點慌。
難道她手里的證據(jù)。
真的抵不過這些偽造的照片?
“怎么不說話了?”
趙坤步步緊逼。
“心虛了?”
“我告訴你林蔓?!?/p>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p>
“你想分財產(chǎn)?”
“做夢。”
“那都是我掙來的?!?/p>
“跟你沒關(guān)系。”
“你一個女人。”
“在家?guī)Ш⒆泳托辛??!?/p>
“還想管公司的事?”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p>
我再也忍不住了。
往前一步。
擋在林姐面前。
“趙坤。”
“你說話別太過分。”
“過分?”
趙坤笑了。
“我跟我老婆說話?!?/p>
“有你什么事?”
“一個被公司開除的廢物。”
“也配在這插嘴?”
“是不是覺得陪林蔓哭幾場?!?/p>
“就能攀高枝了?”
“我告訴你?!?/p>
“她現(xiàn)在自身難保?!?/p>
“能給你多少錢?”
“趙坤。”
林姐突然開口。
“你說完了嗎?”
“說完了就進去辦手續(xù)?!?/p>
“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趙坤愣了一下。
大概沒想到林姐還敢硬氣。
他冷笑一聲。
“行?!?/p>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p>
“進去?!?/p>
“今天我就讓你知道。”
“什么叫身敗名裂?!?/p>
進了民政局的大廳。
工作人員剛要問話。
趙坤就把照片拍在桌子上。
“同志。”
“你看?!?/p>
“我老婆婚內(nèi)出軌?!?/p>
“我要求離婚?!?/p>
“并且她必須凈身出戶。”
工作人員拿起照片看了看。
又看了看林姐。
表情有點尷尬。
“這位女士。”
“他說的是真的嗎?”
林姐沒說話。
只是從包里拿出個U盤。
“我能借用一下電腦嗎?”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
點了點頭。
林姐把U盤插進去。
點開一個文件夾。
里面全是錄音和文件。
“趙坤。”
她把電腦轉(zhuǎn)向工作人員。
“你說我出軌?!?/p>
“那你先解釋一下?!?/p>
“這500萬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跳出一張轉(zhuǎn)賬記錄。
付款方是某集團的項目賬戶。
收款方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金額500萬。
時間是上個月。
“這是……”
趙坤的臉色變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林姐冷笑。
“你用公司的錢?!?/p>
“給你那個小情人買公寓。”
“還敢說我不知道?”
“這只是其中一筆?!?/p>
“還有這些?!?/p>
她點開另一個文件。
是趙坤和供應(yīng)商的聊天記錄。
“你收了張老板30萬回扣?!?/p>
“把公司的項目給他做?!?/p>
“結(jié)果他用的材料全是劣質(zhì)品?!?/p>
“差點出了安全事故。”
“你胡說!”
趙坤突然激動起來。
“你偽造證據(jù)!”
“我要告你!”
“偽造?”
林姐拿出一沓發(fā)票。
“這些都是你簽字的報銷單?!?/p>
“上面的公章是真的?!?/p>
“經(jīng)手人也是你?!?/p>
“你怎么告我?”
工作人員看著那些證據(jù)。
表情越來越嚴肅。
“這位先生。”
“這些如果是真的?!?/p>
“就不是離婚的事了?!?/p>
“可能涉及職務(wù)犯罪?!?/p>
趙坤的臉瞬間慘白。
他看著林姐。
眼神里全是不敢相信。
“你……”
“你什么時候查到的?”
“從你第一次給莉莉轉(zhuǎn)錢的時候。”
林姐的聲音很平靜。
“我就知道?!?/p>
“你不止是出軌?!?/p>
“你是想把我們一起打下的江山。”
“全敗光?!?/p>
“林蔓!”
趙坤突然沖過來。
想搶林姐手里的U盤。
我趕緊攔住他。
“你干什么!”
“滾開!”
趙坤紅著眼推了我一把。
我沒站穩(wěn)。
摔在地上。
他撲向林姐。
工作人員趕緊過來拉。
場面一下子亂了。
“趙坤你瘋了!”
林姐躲開他。
把U盤拔出來攥在手里。
“你以為這樣就能解決問題?”
“我告訴你?!?/p>
“這些證據(jù)?!?/p>
“我已經(jīng)備份了10份?!?/p>
“你就算搶了這個?!?/p>
“也沒用。”
趙坤被工作人員拉住。
他看著林姐手里的U盤。
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
癱坐在椅子上。
律師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
“趙總?!?/p>
“我們先走吧?!?/p>
“這事從長計議?!?/p>
趙坤沒動。
他看著我。
突然笑了。
是那種絕望的笑。
“陳陽?!?/p>
“你以為你贏了?”
“你以為林蔓會真心幫你?”
“她接近你?!?/p>
“就是利用你?!?/p>
“利用你恨我?!?/p>
“幫她收集證據(jù)?!?/p>
“你就是個棋子!”
我愣住了。
看向林姐。
她的表情很平靜。
沒有否認。
“是?!?/p>
她看著我。
“我一開始是想利用你?!?/p>
“我知道你被趙坤害得不輕。”
“你的憤怒是真的?!?/p>
“所以我才敢用你?!?/p>
“但現(xiàn)在?!?/p>
“這些證據(jù)?!?/p>
“不僅是為了我自己?!?/p>
“也是為了你?!?/p>
“為了所有被趙坤坑過的人?!?/p>
趙坤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看著林姐。
又看看我。
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手機。
“你們別得意?!?/p>
“我手里還有東西?!?/p>
“陳陽?!?/p>
他把手機對準我。
“你媽在市一院302病房?!?/p>
“對吧?”
“你說?!?/p>
“要是她知道?!?/p>
“你為了錢?!?/p>
“幫著別人搞自己的前領(lǐng)導(dǎo)。”
“她會不會氣暈過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知道我媽的病房號?
“趙坤!”
我沖過去想搶他的手機。
卻被他躲開了。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趙坤笑了。
“很簡單?!?/p>
“你現(xiàn)在就跟工作人員說?!?/p>
“林蔓的證據(jù)是偽造的。”
“是她逼你做的偽證?!?/p>
“不然?!?/p>
“我現(xiàn)在就給醫(yī)院打電話?!?/p>
“跟你媽好好聊聊?!?/p>
“你卑鄙!”
林姐擋在我面前。
“趙坤?!?/p>
“你連一個老人都不放過?”
“不放過?”
趙坤冷笑。
“是他先跟我作對的。”
“他不仁。”
“就別怪我不義?!?/p>
“陳陽?!?/p>
他看著我。
“給你十秒鐘考慮?!?/p>
“10?!?/p>
“9?!?/p>
“8?!?/p>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一邊是我媽。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
經(jīng)不起刺激。
一邊是趙坤那張得意的臉。
還有林姐信任的眼神。
“3?!?/p>
“2?!?/p>
“1?!?/p>
趙坤舉起手機。
就要撥號。
我突然大喊一聲。
“住手!”
我看著他。
又看看林姐。
深吸一口氣。
“我答應(yīng)你?!?/p>
林姐猛地轉(zhuǎn)頭看我。
眼神里全是不敢相信。
“陳陽!”
我沒理她。
只是看著趙坤。
“我跟工作人員說?!?/p>
“但你必須保證?!?/p>
“不能騷擾我媽?!?/p>
“放心。”
趙坤笑了。
“只要你乖乖聽話?!?/p>
“我保證不動她?!?/p>
我走到工作人員面前。
喉嚨發(fā)緊。
“那個……”
“其實……”
林姐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別胡說!”
“他是在威脅你!”
“就算你說了?!?/p>
“他也不會放過你媽的!”
我看著她。
搖了搖頭。
“我沒辦法?!?/p>
“我不能拿我媽的命冒險?!?/p>
就在我要開口的時候。
門口突然沖進來幾個警察。
“誰是趙坤?”
趙坤愣了一下。
“我是?!?/p>
“你們干什么?”
“有人舉報你涉嫌職務(wù)侵占。”
“請跟我們走一趟?!?/p>
警察拿出手銬。
銬住了趙坤的手。
“不可能!”
趙坤掙扎著。
“是誰舉報我?”
“是我?!?/p>
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是某集團的董事長。
他看著趙坤。
眼神很失望。
“趙坤?!?/p>
“我本來想給你留條活路?!?/p>
“沒想到你這么貪心?!?/p>
“林蔓早就把證據(jù)給我了。”
“我一直在等你主動認錯?!?/p>
“你太讓我失望了?!?/p>
趙坤被警察帶走時。
還在大喊。
“林蔓!”
“你給我等著!”
“我不會放過你的!”
董事長走到林姐面前。
“謝謝你。”
“及時阻止了他。”
“公司不會忘了你的功勞?!?/p>
林姐點了點頭。
沒說話。
董事長走后。
大廳里只剩下我和林姐。
她看著我。
眼神很復(fù)雜。
“你剛才?!?/p>
“是真的想幫他?”
我低下頭。
“我……”
“我只是怕他傷害我媽。”
“我能理解。”
林姐嘆了口氣。
“這件事?!?/p>
“謝謝你?!?/p>
“這是答應(yīng)你的錢。”
她遞給我一個信封。
“還有這個?!?/p>
“是盛遠的錄用通知?!?/p>
“董事長說?!?/p>
“你的項目方案他看過了。”
“很有潛力。”
“讓你下周去上班?!?/p>
我愣住了。
看著那個信封和錄用通知。
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姐?!?/p>
“你……”
“我知道你需要錢給你媽治病?!?/p>
她笑了笑。
“也知道你有才華?!?/p>
“不該被埋沒?!?/p>
“趙坤已經(jīng)被抓了。”
“以后沒人能欺負你了?!?/p>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
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
照在身上暖暖的。
林姐開車送我去醫(yī)院。
路上。
她突然說。
“其實?!?/p>
“我早就安排人保護你媽了。”
“趙坤根本靠近不了。”
“剛才是故意考驗?zāi)?。?/p>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她。
她笑了笑。
“別生氣?!?/p>
“我只是想看看?!?/p>
“你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p>
“為了錢什么都做得出來?!?/p>
“看來?!?/p>
“是我看錯了。”
到了醫(yī)院門口。
我下車的時候。
林姐叫住我。
“陳陽?!?/p>
“記住?!?/p>
“善良不是軟弱?!?/p>
“有時候?!?/p>
“你以為的絕境。”
“其實是轉(zhuǎn)機。”
我點了點頭。
看著她的車開走。
手里攥著那個信封和錄用通知。
突然覺得。
這半個月的經(jīng)歷。
像一場夢。
但醒來的時候。
陽光是真的。
希望也是真的。
我攥著錄用通知站在醫(yī)院走廊時。
手機突然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接起來。
里面?zhèn)鱽砝蚶虻穆曇簟?/p>
帶著哭腔。
“陳哥?!?/p>
“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皺了皺眉。
“幫你什么?”
“趙坤被抓了?!?/p>
“警察找我問話?!?/p>
“說我花的錢都是贓款?!?/p>
“我真不知道啊。”
“那些錢是他自愿給我的。”
“我要是被抓了?!?/p>
“我爸媽會打死我的?!?/p>
我看著病房門。
里面?zhèn)鱽韹尶人缘穆曇簟?/p>
“跟我有關(guān)系嗎?”
“陳哥!”
她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知道你恨趙坤?!?/p>
“可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手里有趙坤的東西?!?/p>
“能證明你的清白?!?/p>
“你幫我這一次?!?/p>
“我就給你?!?/p>
我心里一動。
“什么東西?”
“他的錄音筆?!?/p>
“里面有他承認搶你項目的話?!?/p>
“還有他跟別人說要整死你的錄音?!?/p>
“我放在以前住的公寓里?!?/p>
“你陪我去拿?!?/p>
“拿到就給你?!?/p>
掛了電話。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很久。
莉莉的話不能全信。
但那錄音筆。
對我太重要了。
媽推門出來。
看見我手里的錄用通知。
笑了。
“小陽。”
“找到工作了?”
“嗯。”我把通知塞進口袋。
“媽。”
“我出去一趟?!?/p>
“很快回來?!?/p>
莉莉住的公寓在市中心。
高檔小區(qū)。
我站在樓下時。
才反應(yīng)過來。
這就是趙坤用公款買的那套。
她在樓下等我。
穿了件粉色連衣裙。
眼睛紅腫。
看見我。
趕緊跑過來。
“陳哥?!?/p>
“你可來了?!?/p>
“快跟我上去?!?/p>
電梯里。
她一直偷偷看我。
眼神怪怪的。
我假裝沒看見。
盯著樓層數(shù)字。
到了18樓。
她掏出鑰匙開門。
屋里亂得像被打劫過。
衣服扔了一地。
化妝品撒得到處都是。
“錄音筆呢?”我問。
她指了指床頭柜。
“在那個盒子里?!?/p>
我走過去。
剛要打開盒子。
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
沖進幾個穿黑衣服的男人。
手里拿著棍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中計了。
“莉莉!”
我轉(zhuǎn)頭瞪她。
她早就躲到男人身后。
臉上哪還有半分害怕。
只剩得意。
“陳陽?!?/p>
“你以為我真會幫你?”
“趙哥說了。”
“只要能弄殘你。”
“就給我五十萬。”
“讓我遠走高飛。”
那幾個男人圍了上來。
為首的那個臉上有刀疤。
“小子?!?/p>
“對不住了。”
“拿人錢財?!?/p>
“替人消災(zāi)。”
我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抵著墻。
“你們知道這是哪嗎?”
“敢在這里動手?”
刀疤臉笑了。
“知道。”
“高檔小區(qū)?!?/p>
“監(jiān)控多?!?/p>
“但誰會信一個陪聊的話?”
“就算警察來了?!?/p>
“我們就說你私闖民宅?!?/p>
“想非禮這位小姐?!?/p>
“你說他們信誰?”
我攥緊拳頭。
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硬拼肯定不行。
他們?nèi)硕唷?/p>
我得想辦法跑。
“莉莉。”
“趙坤都被抓了。”
“他給你的錢早就被凍結(jié)了。”
“你還指望他給你五十萬?”
莉莉的臉色變了變。
“不可能!”
“他肯定留了后手!”
“你們別聽他胡說!”
“快動手!”
刀疤臉揮了揮棍子。
“上!”
我側(cè)身躲過第一個人的拳頭。
抓起旁邊的椅子砸過去。
“砰”的一聲。
椅子腿斷了。
但也逼退了他們一步。
我趁機沖向門口。
剛摸到門把手。
背后突然一陣劇痛。
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過。
我踉蹌著撲出門外。
滾下樓梯。
后面?zhèn)鱽砟_步聲。
還有莉莉的尖叫。
我扶著樓梯扶手站起來。
咬著牙往樓下跑。
血順著后背往下流。
浸濕了襯衫。
跑到三樓時。
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陳陽!”
我抬頭。
看見林姐站在樓梯口。
手里拿著個對講機。
旁邊還站著兩個保安。
“抓住他們!”林姐指著追來的人。
保安立刻沖上去。
把刀疤臉他們攔住。
莉莉想跑。
被林姐一把抓住頭發(fā)。
“你還想去哪?”
我靠在墻上。
喘著粗氣。
后背的疼越來越厲害。
林姐走過來。
看見我背上的傷。
眉頭皺緊了。
“你怎么會來這?”
“莉莉打電話給我?!?/p>
“說有趙坤的錄音筆?!?/p>
林姐冷笑一聲。
“她騙你的。”
“趙坤根本沒有錄音筆。”
“是她跟外面的人串通好的?!?/p>
“想把你弄殘。”
“好讓趙坤在牢里安心?!?/p>
我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趙坤被抓后。”
“我查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人?!?/p>
“包括這個莉莉。”
“她早就跟趙坤的弟弟勾搭上了?!?/p>
“想等趙坤倒臺后。”
“卷走剩下的錢?!?/p>
“你那個項目?!?/p>
“就是她弟弟想要?!?/p>
“趙坤才搶你的?!?/p>
莉莉被保安按住。
還在掙扎。
“林蔓!”
“你放開我!”
“我跟你無冤無仇!”
林姐蹲下來。
看著她。
“無冤無仇?”
“你花的每一分錢?!?/p>
“都有我一半的功勞?!?/p>
“你睡的那張床?!?/p>
“是我跟趙坤熬夜畫圖賺來的?!?/p>
“你現(xiàn)在跟我說無冤無仇?”
她從包里拿出個錄音筆。
按下播放鍵。
里面?zhèn)鞒隼蚶蚝挖w坤弟弟的對話。
“……只要把陳陽弄殘廢?!?/p>
“警察就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那五十萬到手?!?/p>
“我們就跑路?!?/p>
“林蔓那個老女人?!?/p>
“肯定查不到。”
莉莉的臉瞬間白了。
癱在地上。
林姐站起身。
對保安說。
“把他們送到派出所?!?/p>
“連同這個錄音筆一起交上去?!?/p>
保安把人拖走后。
林姐扶著我。
“能走嗎?”
“嗯?!?/p>
我剛邁出一步。
眼前一黑。
差點摔倒。
“你流血太多了?!?/p>
林姐攔了輛出租車。
“去醫(yī)院?!?/p>
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
林姐一直在旁邊看著。
“你就這么相信她?”
“我以為……”
“以為有錄音筆?”
她打斷我。
“陳陽?!?/p>
“你太老實了?!?/p>
“這個世界上?!?/p>
“不是所有事都有證據(jù)的?!?/p>
“但公道自在人心?!?/p>
醫(yī)生包扎好傷口。
說沒傷到骨頭。
休息幾天就好。
林姐去繳費。
我坐在病房里。
看著窗外。
突然覺得很無力。
自己像個傻子。
被人耍來耍去。
林姐回來的時候。
手里拿著個文件袋。
“這是你的。”
她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
是項目的獲獎證書。
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還有一張銀行卡。
“這是……”
“你項目的獎金。”
“五十萬。”
“趙坤早就領(lǐng)走了?!?/p>
“我讓財務(wù)追回來了。”
“密碼是你媽的生日。”
我捏著那張卡。
手在抖。
“為什么?”
“為什么幫我?”
林姐笑了。
“不是幫你?!?/p>
“是幫我自己?!?/p>
“我跟趙坤斗了這么久?!?/p>
“不是為了錢。”
“是為了一口氣?!?/p>
“他總說我太心軟。”
“成不了大事?!?/p>
“我就是要讓他看看。”
“善良不是錯?!?/p>
“是他自己壞透了。”
她頓了頓。
又說。
“其實?!?/p>
“某集團的董事長?!?/p>
“是我爸。”
“當年我跟趙坤創(chuàng)業(yè)。”
“我爸一直不同意。”
“說他心術(shù)不正?!?/p>
“我沒聽?!?/p>
“非要跟他在一起?!?/p>
“現(xiàn)在想想?!?/p>
“我爸說得對?!?/p>
我愣住了。
難怪她能調(diào)動那么多資源。
難怪董事長會突然出現(xiàn)。
原來她才是真正的后臺。
“那你……”
“為什么還要做情感陪伴?”
林姐看著我。
眼神很復(fù)雜。
“因為我累了?!?/p>
“跟趙坤在一起的這十年。”
“我像個陀螺。”
“不停地轉(zhuǎn)?!?/p>
“卻不知道自己要什么?!?/p>
“聽別人哭?!?/p>
“其實是想讓自己也哭出來。”
“只是一直沒找到借口?!?/p>
這時。
我的手機響了。
是醫(yī)院的護士。
“請問是陳陽先生嗎?”
“是的?!?/p>
“你母親剛才突然暈倒了?!?/p>
“現(xiàn)在在搶救室?!?/p>
“你趕緊過來一趟?!?/p>
我猛地站起來。
后背的傷口被扯到。
疼得鉆心。
林姐扶住我。
“別急?!?/p>
“我開車送你?!?/p>
趕到搶救室門口。
醫(yī)生正好出來。
“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p>
“病人突發(fā)心梗?!?/p>
“情況不太好。”
“需要立刻做手術(shù)?!?/p>
“費用大概要二十萬?!?/p>
“你們準備一下?!?/p>
我掏出林姐給的那張卡。
手在抖。
“這些錢夠嗎?”
醫(yī)生看了看卡。
點了點頭。
“夠了?!?/p>
“趕緊去繳費吧?!?/p>
林姐陪我去繳費處。
路上。
我突然說。
“謝謝你。”
她笑了笑。
“謝什么。”
“要謝就謝你自己。”
“要不是你當初沒跟趙坤同流合污?!?/p>
“我也不會信你?!?/p>
繳完費。
我站在搶救室門口。
看著那盞紅燈。
心里很亂。
林姐遞給我一瓶水。
“別擔心?!?/p>
“會沒事的?!?/p>
“你媽是個好人?!?/p>
“好人有好報?!?/p>
大概過了三個小時。
搶救室的燈滅了。
醫(yī)生走出來。
摘下口罩。
“手術(shù)很成功?!?/p>
“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p>
我松了一口氣。
腿一軟。
差點坐在地上。
林姐扶著我。
“去休息一下吧?!?/p>
“我在這里守著?!?/p>
“不用?!?/p>
“我自己來就行?!?/p>
林姐沒堅持。
只是說。
“有事給我打電話?!?/p>
“這是我的號碼?!?/p>
她寫了張紙條遞給我。
“對了。”
“下周一去公司報道?!?/p>
“別遲到?!?/p>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我突然覺得。
這個女人。
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也強大得多。
她哭的時候。
像個無助的孩子。
但反擊的時候。
卻像個戰(zhàn)士。
或許。
每個人都有兩面。
一面用來偽裝。
一面用來戰(zhàn)斗。
第二天早上。
我去給媽買早飯。
路過醫(yī)院的公告欄。
看見上面貼著張照片。
是莉莉和刀疤臉他們。
被警察押著。
標題是“特大詐騙團伙落網(wǎng)”。
下面寫著。
“該團伙涉嫌多起故意傷害案。”
“目前已被依法逮捕。”
我看著那張照片。
心里沒有報復(fù)的快感。
只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趙坤倒了。
莉莉也被抓了。
可我媽還是躺在病床上。
我還是差點被人弄殘。
這一切。
值得嗎?
回到病房。
媽醒了。
看見我。
笑了。
“小陽?!?/p>
“我夢見你爸了?!?/p>
“他說讓你別擔心?!?/p>
“好好工作。”
“做個好人?!?/p>
我握住她的手。
點了點頭。
“嗯?!?/p>
“我知道?!?/p>
媽突然說。
“那個林小姐。”
“是個好姑娘。”
“你要好好謝謝人家?!?/p>
“我知道?!?/p>
我看著窗外。
陽光正好。
照在臉上暖暖的。
也許。
一切真的會好起來。
也許。
善良真的能戰(zhàn)勝邪惡。
也許。
我不用再做那個只會聽別人哭的陪伴員了。
我可以做回自己。
做那個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陳陽。
媽能下床走路那天。
陽光透過病房的窗戶。
灑在地板上。
暖融融的。
她扶著我的胳膊。
一步一步慢慢挪。
走了沒兩米。
就喘得厲害。
“慢點。”我趕緊扶住她。
“不急?!?/p>
媽笑了。
“能走就行。”
“比躺床上強?!?/p>
護士進來換藥。
看見我們。
笑著說。
“阿姨恢復(fù)得真好。”
“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了。”
媽點點頭。
“多虧了林小姐?!?/p>
“還有醫(yī)院的大夫?!?/p>
我心里一動。
林姐已經(jīng)三天沒聯(lián)系我了。
不知道她怎么樣了。
正想著。
手機響了。
是林姐。
“陳陽?!?/p>
“你媽今天能出院嗎?”
“護士說再觀察兩天?!?/p>
“我派車去接你們?!?/p>
“不用麻煩了。”
“沒事?!彼穆曇艉茌p快。
“我正好在醫(yī)院附近。”
“順便去看看阿姨?!?/p>
掛了電話。
媽看著我。
“林小姐是個好人。”
“你以后要好好謝謝人家。”
“嗯?!蔽尹c點頭。
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
總覺得欠她太多。
下午林姐真的來了。
穿了件米色風衣。
手里拎著個果籃。
看見媽。
笑著走過去。
“阿姨。”
“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眿尷氖帧?/p>
“快坐。”
“這幾天麻煩你了。”
“不麻煩。”林姐坐下。
“陳陽都跟我說了。”
“您安心養(yǎng)病?!?/p>
“其他的事不用操心?!?/p>
聊了會兒天。
林姐起身要走。
“我公司還有事?!?/p>
“先走了。”
“出院那天給我打電話。”
“我來接你們?!?/p>
我送她到樓下。
她突然轉(zhuǎn)身。
“下周一記得去公司報到?!?/p>
“董事長特意交代了?!?/p>
“讓你直接去項目部?!?/p>
“做項目經(jīng)理。”
我愣住了。
“項目經(jīng)理?”
“嗯?!绷纸泓c頭。
“你的項目方案?!?/p>
“董事長很看好?!?/p>
“讓你接著做?!?/p>
“團隊都給你配齊了?!?/p>
“莉莉和趙坤的弟弟?!?/p>
“已經(jīng)被公司開除了。”
“警察也立案了。”
“估計要判幾年。”
我看著她。
突然說不出話。
林姐笑了。
“別緊張?!?/p>
“你能行。”
“我相信你。”
她上車前。
又回頭說。
“對了?!?/p>
“我跟趙坤的離婚手續(xù)?!?/p>
“已經(jīng)辦好了?!?/p>
“財產(chǎn)都分清了。”
“他名下的股份。”
“我全捐給公司的慈善基金了?!?/p>
媽出院那天。
林姐派來的車準時到了。
司機幫我們把行李搬上車。
我扶著媽坐進去。
車里放著輕音樂。
很舒服。
媽靠在椅背上。
看著窗外。
突然說。
“這林小姐?!?/p>
“不簡單啊?!?/p>
“看著柔柔弱弱的。”
“做事倒挺利落?!?/p>
回到出租屋。
我先給媽鋪好床。
讓她躺下休息。
自己則開始收拾東西。
這個住了三年的小單間。
墻皮都掉了。
家具也舊得不成樣子。
但真要搬走。
心里還有點舍不得。
林姐說。
公司給我安排了員工宿舍。
兩室一廳。
離公司近。
也方便照顧媽。
我本來不想麻煩她。
可媽說。
“去吧?!?/p>
“省得來回跑?!?/p>
“你好好工作?!?/p>
“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搬家那天。
前同事小王來了。
還帶了幾個朋友。
“陽哥?!?/p>
“恭喜啊?!?/p>
“總算苦盡甘來了?!?/p>
我笑著遞煙。
“多虧了你們幫忙。”
小王擺擺手。
“謝我們干啥?!?/p>
“要謝就謝林總?!?/p>
“她這幾天在公司?!?/p>
“把趙坤的人全清了。”
“提拔了好幾個以前被打壓的?!?/p>
“大家都說。”
“公司這下有救了。”
我心里暖烘烘的。
原來林姐做了這么多。
自己卻一句沒說。
收拾完東西。
我拿著銀行卡去了銀行。
查了一下余額。
五十萬一分沒少。
還多了幾千塊利息。
我取了十萬。
存到媽的卡上。
剩下的四十萬。
轉(zhuǎn)進了新開的賬戶。
這是我要做的另一件事。
周一去公司報到。
前臺小姐笑著跟我打招呼。
“陳經(jīng)理。”
“林總在辦公室等您。”
我點點頭。
深吸一口氣。
走向電梯。
心里有點緊張。
也有點期待。
林姐的辦公室在頂樓。
很大。
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風景。
她坐在辦公桌后。
正在看文件。
看見我進來。
抬起頭。
“來了?!?/p>
“坐?!?/p>
我坐下。
她遞給我一份文件。
“這是項目的最新進展?!?/p>
“你先看看?!?/p>
“有什么想法?!?/p>
“下午我們開個會討論?!?/p>
我接過文件。
認真看起來。
上面的計劃很詳細。
比我當初做的完善多了。
顯然是林姐花了心思的。
“林總。”
“這計劃……”
“是我和團隊一起改的。”
她笑了。
“你是項目負責人?!?/p>
“最終決定權(quán)在你手里?!?/p>
下午的會議很順利。
團隊成員都很年輕。
也很有干勁。
討論的時候。
大家各抒己見。
氣氛很好。
我突然覺得。
這才是我想要的工作環(huán)境。
沒有勾心斗角。
只有一起努力的伙伴。
散會后。
我回到辦公室。
剛坐下。
手機響了。
是以前一起做情感陪伴的同事。
“陳陽?!?/p>
“你最近在哪發(fā)財呢?”
“好久沒見你上線了?!?/p>
“我換工作了?!?/p>
“在某集團做項目?!?/p>
“可以啊你?!?/p>
他笑著說。
“對了。”
“最近好多人找情感陪伴。”
“尤其是那些被職場打壓的。”
“還有被家庭傷害的?!?/p>
“都沒人陪他們說話?!?/p>
我心里一動。
突然有了個想法。
“你說?!?/p>
“我們能不能做個公益平臺?”
“專門幫這些人。”
“免費的?!?/p>
同事愣了一下。
“免費?”
“那我們喝西北風?。俊?/p>
“我出錢?!?/p>
“用我項目的獎金。”
“先試試。”
“要是能成。”
“再找公司申請贊助。”
同事沉默了幾秒。
“行?!?/p>
“我跟你干?!?/p>
“反正我也不想再看別人臉色掙錢了?!?/p>
掛了電話。
我看著窗外的夕陽。
心里突然很敞亮。
以前總覺得。
自己是個失敗者。
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
現(xiàn)在才明白。
摔倒了不可怕。
怕的是站不起來。
更怕的是。
忘了曾經(jīng)幫助過自己的人。
晚上回家。
媽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我愛吃的。
“今天上班累不累?”
她給我夾了塊排骨。
“還行?!蔽倚χf。
“團隊的人都挺照顧我?!?/p>
“那就好?!眿岦c點頭。
“好好干?!?/p>
“別辜負林小姐的期望?!?/p>
吃完飯。
我坐在沙發(fā)上。
翻看著公益平臺的策劃案。
媽走過來。
“又在忙?。俊?/p>
“嗯。”
“想做個公益平臺。”
“幫那些需要陪伴的人?!?/p>
媽笑了。
“是好事?!?/p>
“媽支持你。”
“就是別太累了。”
“知道了?!?/p>
正說著。
手機響了。
是林姐。
“陳陽?!?/p>
“明天有空嗎?”
“我爸想請你吃個飯?!?/p>
“感謝你幫了林蔓?!?/p>
我愣了一下。
“董事長要請我吃飯?”
“嗯?!绷纸愕穆曇魩еσ?。
“我爸說?!?/p>
“你是個好孩子?!?/p>
“想跟你聊聊?!?/p>
掛了電話。
我看著媽。
有點緊張。
“媽?!?/p>
“明天董事長請我吃飯。”
“我該穿什么?。俊?/p>
媽笑著拍了拍我的胳膊。
“穿你那件藍色的襯衫就行?!?/p>
“干凈利落?!?/p>
“人靠譜比啥都強。”
第二天。
我提前半小時到了約定的餐廳。
林姐和董事長已經(jīng)在等了。
董事長看起來比照片上和藹。
看見我。
笑著站起來。
“小陳?!?/p>
“坐。”
我坐下。
心里還是有點緊張。
董事長給我倒了杯茶。
“聽說你要做公益平臺?”
“嗯?!蔽尹c點頭。
“想幫那些需要陪伴的人。”
董事長笑了。
“好想法。”
“有魄力。”
“需要什么支持。”
“盡管跟我說?!?/p>
“公司全力支持你?!?/p>
我愣了一下。
“真的?”
“當然?!倍麻L點頭。
“企業(yè)不僅要賺錢?!?/p>
“還要有社會責任感?!?/p>
“你這個平臺?!?/p>
“很有意義?!?/p>
“我讓財務(wù)給你撥一筆啟動資金?!?/p>
“再派幾個人幫你?!?/p>
林姐看著我。
眼里滿是鼓勵。
我突然覺得。
自己這一路走來。
遇到了很多好人。
媽。
林姐。
董事長。
還有團隊的伙伴。
是他們讓我明白。
生活再難。
也總有希望。
善良的人。
總會被溫柔以待。
公益平臺上線那天。
我和同事忙到半夜。
看著后臺不斷增加的求助信息。
心里既激動又沉重。
原來有這么多人。
在默默承受著痛苦。
需要有人拉他們一把。
林姐發(fā)來一條信息。
“恭喜?!?/p>
“新的開始?!?/p>
我回了個笑臉。
“謝謝?!?/p>
“一起加油。”
窗外的天快亮了。
城市漸漸蘇醒。
我站在窗前。
看著遠方的日出。
心里充滿了力量。
以前總覺得。
自己是個沒人在意的陪聊。
現(xiàn)在才知道。
每個人都可以是別人的光。
哪怕只有一點點。
也能照亮前行的路。
這大概就是生活吧。
有苦有甜。
有笑有淚。
但只要不放棄。
總會有屬于自己的那片晴空。
而我。
會帶著這份信念。
一直走下去。
幫助更多的人。
也成為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