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從湖邊回來后,變得更沉默了。
但這沉默并非怯懦。
課間如果有好事者聚眾嚼她的舌根,她會徑直起身,走到那群人面前,面無表情地問:“講什么呢?讓我也聽聽?!?/p>
人群瞬間如鳥獸散。
“她這是被你附體了?”夏曉清用手肘捅了捅我。
她如今成了我的同桌,大約是動用了她爸教導(dǎo)主任的關(guān)系,搞定了老張。
當(dāng)她抱著書包擠過來時,老張投來欣慰的目光,活像看到自家養(yǎng)的野貓終于肯親近人了。
“誰知道?!蔽已燮ざ紱]抬。
尹敘出現(xiàn)在三班的頻率明顯高了。
他和楚一凡依然勾肩搭背,看來楚一凡對那頓“麻袋套餐”的源頭仍蒙在鼓里。
尹敘常帶些精致點(diǎn)心“投喂”楚一凡,分量總是多得驚人,美其名曰見者有份。
“蛟——姜若蛟同學(xué)也嘗嘗?”他遞過一盒點(diǎn)心,笑容溫和。
是做成貓咪形狀的芋泥餅,我喜歡的口味。
他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不想在眾目睽睽下駁他面子,我隨手拈起一塊。
一抬眼,正撞上林玥和夏曉清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芋泥餅上,仿佛無聲印證了某種猜想。
楚一凡依舊不死心,只是騷擾方式“進(jìn)化”得隱蔽了些。
放學(xué)的林蔭道上,他截住我。
“周末看電影去?”他拂了下額發(fā)。
“不去,要復(fù)習(xí)?!?/p>
“別啊,跟我去,包你吃喝玩樂一整天!”他拍著胸脯。
“噗嗤——”
身后傳來毫不掩飾的嗤笑。
楚一凡臉色一沉:“你們怎么在這兒?”
“我的天,”夏曉清夸張地翻了個白眼,“這年頭約女生還這么…直白粗暴?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只剩錢能顯擺了?”
林玥沉默片刻,補(bǔ)刀:“可能因?yàn)槟承┤四X袋空空,只剩錢袋能晃出聲響了吧。”
楚一凡氣得臉都綠了。
“你們仨什么時候穿一條褲子了?”他狐疑地打量我們。
我聳聳肩。確實(shí),我也沒搞清這微妙的平衡是如何形成的。
我和林玥、夏曉清,維持著一種奇特的室友同盟。
上學(xué)放學(xué),食堂午飯,她們總會“恰好”出現(xiàn)在我那張桌旁。
“玥玥想報哪所大學(xué)?。俊?夏曉清舉著筷子戳著碗里的番茄炒蛋問道。
林玥攪著碗里的湯,輕聲說:“想去南邊的城市?!?/p>
“啊?”夏曉清脫口而出,“你以前不是說……”她猛地剎住,訕訕道,“對不起啊。”
林玥搖搖頭:“就想離這里遠(yuǎn)點(diǎn)?!?/p>
“也挺好!”夏曉清趕緊接話,“其實(shí)我也想跑遠(yuǎn)點(diǎn),可惜我爸不讓,只能在周邊選。蛟蛟呢?”
“蛟蛟”這個昵稱,已被她們強(qiáng)行征用。
“應(yīng)該是首都?!绷肢h替我答了。
我點(diǎn)頭。
“那以后我們仨豈不是天南海北?”夏曉清嘆了口氣,隨即又雀躍起來,“不過這樣節(jié)假日串門才好玩!我去首都找你,去南方找玥玥!”
她眼里閃著光,仿佛已看到未來的旅途。
時光飛逝,高考的鐘聲迫近。
傍晚,我照例去小樹林喂貓。
橘紅的夕照里,意外地看見了尹敘的身影。
小蛟龍見我來了,立刻丟下碗里的美食,歡叫著躥到我腳邊,親昵地蹭著我的小腿。
“沒想到它跟你這么親了?!币鼣⒄酒鹕淼馈?/p>
“那是自然?!?我蹲下身撓了撓貓頭,小蛟龍舒服得把肚皮翻了過來。
“復(fù)習(xí)得怎么樣?” 他問。
“還行。” 我其實(shí)有點(diǎn)沒底,高考這回事,心態(tài)有時候比實(shí)力還重要。
他望著我,忽然笑了:“放輕松點(diǎn),你平時成績那么穩(wěn),正常發(fā)揮就一定能考上的?!?/p>
“嗯,謝謝。”
“這個,”他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巧的御守,遞過來,“給你?!?/p>
我接住。
朱紅色的錦緞上,“金榜題名”四個燙金字熠熠生輝。沒有哪個高考生能拒絕這個誘惑。
“謝謝。”我將御守小心收進(jìn)口袋。
“也祝你,”我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金榜題名,考上心儀的大學(xué)?!?/p>
這是我最真心的祝愿。
愿他永遠(yuǎn)有光可循,有夢可追,永遠(yuǎn)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