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家像一座吃人的墳——大舅蠢，二舅暴，三舅燒壞了腦子，而外公早跑了。
外婆把一切罪孽都推給媽媽，卻又靠她養(yǎng)活。
我裝作乖巧懂事攢錢給了媽媽一張飛機(jī)票，
由我來照顧外婆。
卻在她轉(zhuǎn)身后，把外婆的飯菜換成耗子肉，
我告訴她：“你女兒死了，沒人再伺候你了?！?/p>
可媽媽卻在壽宴上回來，當(dāng)眾逼我道歉。
她紅著眼說：“妞，媽得癌了……最后的日子，只想盡孝?！?/p>
我笑了：“媽，你孝順?biāo)?，誰心疼你？”
原來我最大的敵人，不是外婆，
而是我媽那刻在骨子里的愚孝。
1
我站在房子門口，馬上要見到媽媽了。
可一進(jìn)門，就看見外婆坐在輪椅上，正死死地按著媽媽的頭，往一個裝滿冷水的水盆里壓。
“讓你去鎮(zhèn)上買個藥，死哪去了！是想讓我早點(diǎn)病死，你好解脫是吧？”
媽媽掙扎著抬起頭，大口喘著氣：
“媽……鎮(zhèn)上太冷，我的手凍僵了，就騎慢了點(diǎn)……”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媽媽最喜歡的那一頭漂亮的長發(fā)沒了。
她抹了把臉，看到突然站在門口的我，瞬間慌了。
或許是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媽，你的頭發(fā)……”我心口堵得厲害。
“留那么長要給誰看？都嫁人生娃了，還想勾引男人不成？賣了換錢，給我抓藥，不是更實(shí)在。”
外婆尖銳地嗤笑一聲，渾濁的老眼斜睨著我。
那一刻我才明白，媽媽這些年里，在這里過的是什么日子。
媽媽讓我先回屋。
我無意間看到了外婆那間敞著門的臥房，
被褥染著乳黃色的污漬，角落的衣服和被子堆成一團(tuán)。
媽媽給我端來了一碗姜茶。
身后卻又傳來了外婆的吆喝聲：
“還杵著干啥？天都黑了！飯呢？又想餓死我這個老太婆嗎？”
媽媽身體猛地一顫，湯水濺出，燙紅了她的手背，
她慌忙應(yīng)著：“這就做，媽您別急……”
媽媽又回到了那狹窄的灶間，
生火，淘米，切菜，不敢有一絲怠慢。
仿佛慢了一秒，就會有恐怖的事情發(fā)生。
就在她彎下腰去抱柴火時，袖口蹭上去一截，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手臂上露出了幾塊深淺不一的淤青。
我呼吸一窒，所有想問的話堵在了喉嚨口。
原來，外婆對媽媽造成的陰影，不是過去式，而是現(xiàn)在進(jìn)行時。
記憶里的外婆，一直很模糊。
媽媽也從不提她。
只記得我還在讀初中時，媽媽就從城里辭職，照顧了她整整七年。
上大學(xué)后，媽媽總會給我寄來很多漂亮的裙子，那時，她才會不經(jīng)意地提起外婆。
她曾說，她難得涂一次口紅，外婆會刻薄地留下一句“妖里妖氣給誰看？”
所以，她希望我可以活得陽光自信，不要像她年輕時那樣唯唯諾諾。
我看著眼前的媽媽弓著腰扛水給外婆洗腳的瘦弱身影，她還要一刻不停地忙在灶臺生火做飯。
我一把奪取她手里的菜刀。
“媽，我來。”
時間緩緩過去，我切菜，她掌勺；我燒火，她煮湯。很快，我們就張羅了一大桌子菜。
紅燒肉，糖醋魚，清炒時蔬，香氣在小小的廚房里彌漫。
可飯菜一上桌，外婆的筷子就在盤子里扒拉來扒拉去，嘴里沒一句好話。
“這肉是給豬吃的吧？這么肥?！?/p>
“魚都讓你燒糊了，你是想齁死我？”
“這青菜炒得什么玩意兒？沒放鹽嗎？”
我媽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把她扒拉過的菜夾到自己碗里，默默吃著。
等吃完飯，媽媽又一刻不停地收拾碗筷，還要提著一籮筐去田里摘菜。
離開前她嘴里還念叨著：“妞，媽再去給你摘點(diǎn)你愛吃的小青菜……”
可等我再見到她時，她整個人卻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的菜地里，
籮筐滾落一邊，青菜散了一地。
“媽——！”
我撕心裂肺地喊出聲，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