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晟松開深藍色領帶時,修長的手指有些微顫。連續(xù)七十二小時的工作讓他的視野邊緣泛起模糊的黑霧,會議室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在他眼中扭曲成斑斕的色塊。
"齊律師,這份跨境并購文件還需要您過目。"助理小心翼翼推過一疊紙張。
齊晟伸手去接,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下意識抓住胸前襯衫,昂貴的絲質面料在指間皺成一團。耳邊助理的驚呼聲忽遠忽近,視線里會議室的長桌開始傾斜——
"心律不齊伴發(fā)輕度心肌缺血,需要進一步檢查。"這句話如同晨鐘暮鼓一般,在齊晟的耳畔回蕩,穿透了他腦海中的意識迷霧。
齊晟緩緩睜開雙眼,視線有些模糊,過了一會兒才逐漸清晰起來。他首先看到的,是醫(yī)院那慘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他想要坐起身來,卻感覺身體異常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身上一般。
就在他掙扎著想要起身的時候,一只戴著醫(yī)用手套的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手的力量不大,但卻足以讓齊晟無法動彈。
"別動,還在做心電圖呢。"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仿佛冬日里的寒風,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齊晟聞聲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聲音的主人正站在他的床邊,專注地看著心電圖機上的數據。那是一個年輕的男醫(yī)生,她的臉上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然而,僅僅是這雙眼睛,就讓齊晟怔住了。在冷白的燈光下,那雙眼瞳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淺褐色,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眼角微微下垂,本應顯得溫柔,但此刻卻被他緊蹙的眉頭中和成了一種專業(yè)的嚴肅。
"你是?"齊晟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干澀得厲害。
醫(yī)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后簡短地回答道:"忻然,心臟科副主任醫(yī)師。"
說完,他便又低下頭去,手指熟練地調整著電極貼片,繼續(xù)專注于心電圖機上的數據。
"你被送來的時候,血壓高達 160/100,心率也達到了 128。72 小時不睡覺,齊律師是把心臟當永動機了嗎?"忻然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其中的責備之意卻顯而易見。
齊晟挑眉。很少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作為齊氏律所的冠名合伙人和齊氏集團獨子,他早已習慣周圍人的畢恭畢敬。
"普通體檢醫(yī)生呢?"齊晟問。
忻然正在寫病歷的手一頓,嘴角揚起一個不帶笑意的弧度:"在隔壁。如果你需要VIP服務,可以按鈴。"
齊晟突然笑了。胸口疼痛似乎減輕了些。"不,就這樣很好。所以我的心臟怎么了,忻醫(yī)生?"
"過度疲勞導致的心律失常。"忻然摘下聽診器,在病歷上快速寫著,"不是大問題,但再優(yōu)秀的律師也只有一個心臟。"他抬頭直視齊晟,"如果繼續(xù)這種工作方式,下次見面可能就是在我手術臺上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如同一束束金色的箭,斜射進房間里。它們在忻然那件潔白的大褂上,投下了一道道細長的條紋狀光影,仿佛是大自然在他身上繪制的一幅獨特圖案。
忻然的眼下,有一抹淡淡的青色,這顯然是長時間工作后的痕跡。他的雙眼雖然有些疲憊,但依然透露出一種專業(yè)而專注的神情。
齊晟的目光落在了忻然胸前的口袋上,那里別著兩支筆,一支是黑色的墨水筆,另一支則是畫著卡通心臟圖案的粉色圓珠筆。這種奇異的搭配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讓人不禁多看兩眼。
"需要住院嗎?"齊晟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一絲沙啞。
忻然合上病歷本,抬起頭,看著齊晟,回答道:"觀察一晚。如果明天早上沒有異常,就可以出院了。"他的語氣平靜而溫和,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話。
"好好休息,別想著處理工作。"忻然接著說,"你助理已經被我趕走三次了。"他的話語中透露出對病人的關心,同時也對齊晟的工作態(tài)度表示了不滿。
齊晟默默地看著忻然轉身離去的背影,那件白大褂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寬松,隱約可見他那瘦削的肩線。當病房的門輕輕關上時,齊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光正不自覺地落在了心電監(jiān)護儀上。
屏幕上的心率數字,不知何時從原本的78跳動到了92。這個小小的變化,讓齊晟的心跳也似乎加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