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傳來雷聲,緊接著是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響。忻然走到窗邊:"下雨了。"
"我車?yán)镉袀恪?齊晟站起身,"不過看這架勢,我們可能得等雨小一點再走。"
兩人收拾好診室,向值班護士道別。雨勢越來越大,從衛(wèi)生中心門口到停車場短短的距離,即使共撐一把傘也難免淋濕。齊晟毫不猶豫地將傘傾向忻然那邊,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浸透。
"你..."忻然想說什么,卻被一聲驚雷打斷。
"先找個地方避雨吧。"齊晟指向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車可以等會兒再取。"
他們冒雨跑進咖啡館,推門而入時帶進一陣潮濕的風(fēng)。咖啡館里人不多,溫暖的燈光和咖啡香立刻包裹了他們。忻然的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前,T恤也濕了一小片,隱約透出鎖骨輪廓。
"兩位需要什么?"店員熱情地問。
"熱美式,謝謝。"齊晟說。
"一樣。"忻然補充。
齊晟挑眉:"我以為你喜歡拿鐵加糖。"
"偶爾換換口味。"忻然在窗邊的位置坐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小溪流,"今天...謝謝你。幫了大忙。"
齊晟在他對面坐下:"我玩得很開心。老人們的故事比我的大多數(shù)客戶有趣多了。"
忻然忍不住笑了:"比如張奶奶講她如何在文革期間用針灸救了半個村子的人?"
"或者王爺爺說他年輕時給周總理當(dāng)過警衛(wèi)員的那個故事,"齊晟模仿老人的口音,"'那時候啊,中南海的棗樹...'"
兩人同時笑起來,窗外的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樂??Х群芸焖蜕?,忻然小心地捧住杯子,讓熱氣溫暖他微涼的手指。
"為什么做義務(wù)診療?"齊晟突然問,"醫(yī)院工作已經(jīng)夠忙了。"
忻然注視著杯中黑色的液體:"醫(yī)學(xué)院畢業(yè)宣誓時說過'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他停頓一下,"這些老人大多沒有醫(yī)保,子女不在身邊。一點點幫助就能讓他們生活質(zhì)量完全不同。"
齊晟若有所思地點頭:"我奶奶去年肺炎,就是因為拖延就診差點...幸好養(yǎng)老院醫(yī)生及時發(fā)現(xiàn)。"
忻然抬頭看他:"所以你今天..."
"想看看是什么樣的醫(yī)生會犧牲休息時間做這個。"齊晟的目光柔和下來,"現(xiàn)在我知道了。"
忻然感到臉上一熱,急忙轉(zhuǎn)移話題:"你呢?為什么打架子鼓?和精英律師形象不太符。"
齊晟大笑,引得旁邊幾桌客人側(cè)目:"我十五歲時的叛逆期。父親希望我學(xué)鋼琴或小提琴,我偏要打鼓,還組了個樂隊叫'法外之徒'。"
"真的?"忻然瞪大眼睛。
"我們甚至在地下音樂節(jié)演出過。"齊晟眼中閃爍著少年般的得意,"后來父親斷了我三個月零花錢,樂隊解散,我乖乖回去準(zhǔn)備高考。"
忻然想象著十五歲的齊晟,或許已經(jīng)比同齡人高大,憤怒地敲著鼓發(fā)泄青春期的叛逆。"現(xiàn)在還會打嗎?"
"偶爾。我公寓有套電子鼓,隔音很好。"齊晟前傾身體,"有興趣來聽嗎?"
忻然正想回答,咖啡館音響突然切換了曲子,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兩人同時安靜下來,聆聽鋼琴聲與窗外雨聲的共鳴。
"降D大調(diào)前奏曲,"忻然輕聲說,"肖邦在馬略卡島養(yǎng)病時寫的,當(dāng)時也是這樣的雨天。"
齊晟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得這么清楚?"
忻然微笑,"這首曲子中間部分那個頑固的降A(chǔ)音,肖邦說那是修道院屋檐滴落的雨聲,一直敲打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齊晟靜靜地注視著他:"你談起音樂時,眼睛會亮起來。"
忻然低頭喝了口咖啡,掩飾自己的慌亂。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但兩人誰都沒有提出離開。
"所以,"齊晟慢慢攪動著咖啡,"音樂會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下周六的肖邦專場。"
忻然咬著下唇:"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
"就當(dāng)是兩個古典樂愛好者一起欣賞音樂。"齊晟的聲音出奇地柔和,"沒有壓力,沒有標(biāo)簽。"
忻然望向窗外。雨已經(jīng)變成了蒙蒙細雨,夕陽從云層間隙透出,在水洼上灑下金色光斑。他想起辦公桌抽屜里那些折紙動物,想起齊晟今天和老人們相處時的樣子,想起他右肩被雨水淋濕的那片深色痕跡。
"好吧。"他聽見自己說,"音樂會。"
齊晟的笑容比窗外的夕陽還要明亮。他正要說什么,忻然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林岳"。
忻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來:"喂?"
"忻然!你在哪?"林岳的聲音即使在電話里也充滿活力,"我剛下夜班,發(fā)現(xiàn)你不在家。不是說今天只做上午手術(shù)嗎?"
"我在陽光社區(qū),義務(wù)診療。"忻然下意識看了齊晟一眼,"有事?"
"老地方聚餐啊,忘了?小朱他們都到了,就缺你。"林岳頓了頓,"等等,你該不會和那個律師在一起吧?"
忻然的耳根又紅了:"我...晚點聯(lián)系你。"他匆忙掛斷電話,不敢看齊晟的表情。
"朋友聚會?"齊晟問,聲音平靜。
忻然點點頭:"醫(yī)學(xué)院同學(xué)每月一次的聚餐。"他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一起?"
齊晟搖頭:"我不該闖入你的朋友圈。"他站起身,"雨停了,我送你回家換衣服吧。"
回程的車?yán)餁夥沼行┏聊?。忻然偷偷觀察齊晟的側(cè)臉,想知道他是否因為林岳的電話而不悅,但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