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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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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市井屠夫,藏起利刃的過往我叫聶政,一個屠夫。我的雙手,

每日都浸在牲畜的血與內(nèi)臟里。那股洗不掉的腥氣,像一層無形的囚衣,

將我牢牢地裹在齊國這個小小的市集中。沒人知道,我這雙殺豬宰羊的手,曾經(jīng),

是用來握劍的。我的前半生,都在躲藏。年少時,血氣方剛,在我的家鄉(xiāng)軹地深井,

為鄉(xiāng)人出頭,殺了仗勢欺人的豪強。從此,一條人命,背在了身上。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

我?guī)е夷赀~的母親,和尚未出嫁的姐姐聶荌,連夜逃亡,最終流落到了這千里之外的齊國。

我隱姓埋名,不敢再碰刀劍,只敢拿起屠刀。我以為,這就是我的命。

在市井的油膩和喧囂中,磨平我所有的棱角,耗盡我所有的血性。每天的生活,

就是天不亮就去集市,挑豬,宰殺,分割,售賣。賺來的銅板,一文一文地積攢起來,

為母親換一碗熱湯,為姐姐添一件新衣。母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姐姐的婚事也因為我的身份而一拖再拖。她們是我生命里最重的牽掛,

也是我甘愿被困在這方寸市井的,唯一理由。姐姐常勸我:“弟弟,你的本事,

不該只用在屠宰這些牲畜上。”我只是笑笑,擦拭著我那把厚重的屠刀?!敖?,

能讓你們安穩(wěn)度日,便是弟弟最大的本事?!眲Γ缫驯晃疑盥?。

那段屬于“俠客聶政”的過往,連同那份不羈與鋒芒,都被我用豬油和血污,

層層封印了起來。我是一個屠夫,也只是一個屠夫。我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

有達(dá)官貴人,也有販夫走卒。他們從我的肉鋪前走過,或鄙夷,或麻木。在他們眼中,

我只是一個滿身腥臭的,社會最底層的人物。我習(xí)慣了這種目光。直到那一天,

一個人的出現(xiàn),打破了我所有的平靜。他穿著一身素雅的錦袍,身形清瘦,

氣質(zhì)卻如淵渟岳峙。他不像來買肉的,倒像來尋訪故友的。他徑直走到我的肉鋪前,

沒有看案板上的肉,而是看著我,這個正在費力將一頭整豬掛上鉤的屠夫。他的眼神,

沒有鄙夷,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平等的,審視的,甚至帶著一絲欣賞的光?!案覇?,

足下可是聶政先生?”他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心,猛地一沉。

多少年了,除了家人,再也無人叫過我這個名字。我握著屠刀的手,微微收緊,抬起頭,

警惕地看著他?!澳闶钦l?”“在下,濮陽,嚴(yán)仲子?!眹?yán)仲子。這個名字,我聽說過。

他是衛(wèi)國國君的遠(yuǎn)親,在韓國做到了卿相之位,后來因為與韓相俠累政見不合,受其排擠,

避禍于濮陽。一個曾經(jīng)站在云端的人物。他怎么會找到我?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仇家追來了。

我身上的肌肉,瞬間緊繃,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像一頭準(zhǔn)備搏命的野狼。

嚴(yán)仲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奥櫹壬?,不必緊張?!彼f,

“我來,沒有惡意。只是久聞先生大名,特來拜會?!蔽业拇竺??我一個亡命天涯的屠夫,

有何名聲可言?我沒有放松警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拔疫@里只有豬肉,

沒有先生要的東西?!边@是逐客令。嚴(yán)仲子卻不以為意,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我。

“這是家書嗎?”我問?!安?,”他搖了搖頭,“這是一份,對先生的敬意?;蛟S,

也是一份,能讓先生,不再只做屠夫的,機會?!蔽铱粗欠庑牛聊?。市井的油膩,

真的能洗掉骨子里的鋒芒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從嚴(yán)仲子出現(xiàn)的那一刻起,

我平靜如死水的生活,被投下了一顆巨石。第二章:黃金百鎰,

不及堂上白發(fā)我終究沒有收下嚴(yán)仲子的信。我告訴他,我只是個屠夫,不識字,

也擔(dān)不起他的敬意。他沒有強求,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無妨,

我會在齊國盤桓數(shù)日。先生若是有暇,嚴(yán)某隨時恭候?!彼吡耍粝聺M街的行人,

對我指指點點。他們不明白,為何那樣一位貴人,會對一個屠夫如此禮遇。我也不明白。

但我心里清楚,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敬意。他所圖的,是我這條,

早已不屬于我自己的命。接下來的幾天,嚴(yán)仲子沒有再來打擾我。我依舊每日屠宰,售賣,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只是,我的心,亂了。每當(dāng)夜深人靜,

我都會想起嚴(yán)仲子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里,有一種東西,叫做“懂得”。

他懂得我藏在屠夫身份下的不甘,也懂得我手中這把屠刀,本應(yīng)是利劍。這種“懂得”,

對一個在泥潭里掙扎了太久的人來說,是致命的誘惑。幾天后,是母親的六十大壽。

我傾盡所有積蓄,為母親辦了一場小小的壽宴。就在我們一家人,圍著桌子,

準(zhǔn)備吃飯的時候,嚴(yán)仲子,不請自來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后,跟著幾個仆人,

手里,捧著一個巨大的托盤,上面用紅布蓋著。“嚴(yán)某不請自來,

還望老夫人和聶先生不要見怪。”他對著我的母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母親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嚇得連忙要起身回禮。被我按住了?!皣?yán)先生,您太客氣了。

家中簡陋,怕是招待不周。”我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說。“聶先生言重了。

”嚴(yán)仲子微微一笑,示意仆人將托盤放下,然后,親手揭開了上面的紅布?!班А钡囊宦?,

滿室金光。托盤里,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排排的金餅?!包S金百鎰?!眹?yán)仲子說,

聲音不大,卻像驚雷一樣,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屋子里炸響?!奥犅劷袢帐抢戏蛉说膲鄢剑?/p>

嚴(yán)某備了些薄禮,不成敬意,還望老夫人笑納。愿老夫人,福壽安康,松鶴延年。

”黃金百鎰!姐姐倒吸了一口涼氣,母親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這是他的價碼。

他要用這百鎰黃金,買我的命。如果是在我了無牽掛的時候,或許,我會為了這份知遇之恩,

慨然應(yīng)允。士為知己者死??墒?,現(xiàn)在,我不能。我看著我那滿頭白發(fā),身體孱弱的母親。

她是我此生最大的軟肋,也是我最堅硬的鎧甲。我緩緩地,將那紅布,重新蓋了回去。

“嚴(yán)先生,”我對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您的厚禮,聶政心領(lǐng)了。但是,我不能收。

”“為何?”嚴(yán)仲子看著我,似乎有些不解。“因為,”我直起身,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聶政,是個有老母要養(yǎng)的人?!薄包S金百,鎰,或許能買下天下最鋒利的劍,卻買不來,

我母親安享晚年的,一日三餐?!薄拔业倪@條命,在母親安康之時,不敢輕易許給別人。

”“嚴(yán)先生有血海深仇,聶政看得出來。您想讓我,做您的那把刀,我也明白。但是,

對不起,現(xiàn)在的我,只是一個兒子。我的‘俠義’,必須讓位于我的‘孝道’?!蔽业脑?,

說得斬釘截鐵。嚴(yán)仲子沉默了。他靜靜地看了我很久,又看了看我那滿臉惶恐的母親。最終,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再堅持,而是再次,對著我的母親,行了一個大禮。

“是嚴(yán)某唐突了。”他說,“老夫人在堂,聶先生之孝心,感天動地。嚴(yán)某,受教了。

”說完,他示意仆人,收起黃金,以賓主之禮,向我告辭。他沒有一絲被拒絕后的惱怒,

反而,眼神里多了一絲,更深的敬重。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明白。

這個叫嚴(yán)仲子的人,他或許,真的只是,單純地,看重我這個人。而他這份看重和尊重,

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徹底生了根。我對自己說:聶政,你欠了他一份情。這份情,

總有一天,要還。第三章:母安在,此命不敢輕許君嚴(yán)仲子走了。我的生活,

似乎又恢復(fù)了平靜。但那百鎰黃金帶來的沖擊,卻久久沒有平息。市井的鄰里,

看我的眼神都變了。他們在我背后指指點點,猜測著我的身份,

猜測著我和那位貴人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不在乎這些。我在乎的,是我的母親。那次之后,

母親的身體,似乎好了一些。她常常拉著我的手,欣慰地說:“政兒,娘知道,

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求你,平平安安?!蔽抑?,她是怕了。她怕我,

會為了那所謂的“前程”,丟下她。我便每日,花更多的時間陪她。我為她梳頭,

為她講一些市井里的趣事。我努力地,扮演著一個孝順兒子的角色。姐姐聶荌,

也常常用擔(dān)憂的眼神看著我?!暗艿?,你真的,甘心一輩子,就做個屠夫嗎?”她問。

“有何不甘心?”我笑著回答,“能守著娘,看著姐姐你嫁個好人家,我這一輩子,就值了。

”姐姐嘆了口氣,沒再多說。她知道我的脾氣,也知道,母親,是我們倆共同的,

不可觸碰的底線。日子,就這樣,在磨刀聲和市井的喧囂中,一天天過去。我以為,嚴(yán)仲子,

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卻沒想到,幾個月后,他的一個仆人,又找到了我。這一次,

他沒有帶來黃金,只帶來了一封信,和一些上好的藥材。信,是嚴(yán)仲子親筆寫的。

我讓姐姐念給我聽。信里,他沒有再提任何關(guān)于復(fù)仇和刺殺的事情。通篇,

都是在詢問我母親的身體狀況。他還說,他尋訪了名醫(yī),配了一些溫補的藥材,

希望能對老夫人的身體有所助益。信的末尾,他寫道:【先生之孝,足以為萬世之表。

仲子不敢再以俗事相擾,唯祝老夫人,千歲安康。】我聽完,沉默了很久。姐姐看著我,

輕聲說:“弟弟,這位嚴(yán)先生,是真正的國士。他敬你,重你,更敬重你的孝心。

”我點了點頭。我心里清楚。嚴(yán)仲子這樣做,不是放棄了,而是在等。他在等我母親,

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他在用他的耐心,和他的尊重,來換取我心甘情愿的,以命相報。

這是一個陽謀。一個讓我無法拒絕,也無法怨恨的陽謀。他把我,當(dāng)成了一個真正的“士”,

而不是一個可以用金錢收買的“刺客”。他尊重我的原則,尊重我的選擇。這份尊重,

比那百鎰黃金,要重得多。我收下了藥材,卻沒有回信。我依舊過著我的生活,只是,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拿出那把被我藏在床底的,生了銹的鐵劍,一遍遍地,擦拭。

劍未老,人,也未老。只是,時候未到。我常常會站在院子里,看著天邊的月亮,

想起遠(yuǎn)在濮陽的那個清瘦的身影。嚴(yán)仲子,嚴(yán)仲子。你這份恩情,我聶政,記下了。但,

母安在,此命不敢輕許君。請你,再等等。等我,卸下這身為人子的枷鎖。到那時,

我聶政這條命,便是你的。第四章:堂前盡孝,一碗湯藥十年燈光陰荏苒,又是兩年過去。

這兩年里,嚴(yán)仲子再也沒有派人來過。他就像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安靜得可怕。

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等。在濮陽那座繁華的城里,有一個人,在耐心地,

等待著我這個齊國市井里的屠夫。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她的眼睛,漸漸看不清了,耳朵,

也聽不太真切。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像一盞即將燃盡的油燈。

我放下了屠刀,不再去市集,每日專心在家,侍奉母親。我為她煎藥,一碗一碗,

小心地吹涼,再一勺一勺地喂給她。湯藥很苦,她常常皺著眉,像個孩子一樣,不肯喝。

我便學(xué)著說書先生的樣子,給她講一些神仙鬼怪的故事,哄著她喝下去。她的牙口不好,

吃不了硬的東西。我便把肉剁成最細(xì)的肉糜,把青菜切成最碎的菜末,熬成爛爛的粥,

喂給她吃。姐姐聶荌已經(jīng)到了嫁人的年紀(jì),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其中,

不乏一些家境殷實的富戶??伤季芙^了。她說:“娘病著,弟弟你一個人,太辛苦了。

我要留下來,陪著你們。”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她怕我,會在母親走后,去做那件,

我們都心知肚明,卻從不言說的事情。我勸她:“姐,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娘這里,

有我一個人就夠了?!弊罱K,在我的堅持下,她點頭,嫁給了鄰村一個忠厚老實的讀書人。

出嫁那天,她穿著紅色的嫁衣,哭得像個淚人。她拉著我的手,反復(fù)叮囑:“弟弟,

你要答應(yīng)我,一定要,好好活著?!蔽倚χ?,為她拭去眼淚:“姐,放心吧。我會的。

”我送她上了花轎,看著那頂轎子,在吹吹打打聲中,越走越遠(yuǎn)。從此,這個家里,

就只剩下我,和我的母親了。日子,變得更加安靜,也更加緩慢。母親的意識,

開始變得模糊。她常常,會把我錯認(rèn)成早已過世的父親。她會拉著我的手,

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們年輕時的往事。說父親是如何地疼愛她,說他們是如何地,

期待著我和姐姐的出生。每當(dāng)這時,我都會安靜地聽著,眼眶發(fā)紅。我知道,她的大限,

快要到了。那個冬天,特別的冷。母親已經(jīng)好幾天,水米未進(jìn)了。她只是昏睡著,偶爾,

會睜開眼,看看我,然后,又沉沉地睡去。那天夜里,她忽然,回光返照般地,清醒了過來。

她拉著我的手,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罢?,”她看著我,聲音微弱,卻很清晰,

“娘……要走了?!蔽业难蹨I,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澳锊慌滤馈!彼盟歉煽莸氖?,

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娘只是,放心不下你?!薄澳镏?,你不是池中之物。這些年,

為了娘,委屈你了?!薄罢?,答應(yīng)娘,以后,不要再做屠夫了。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只是……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要……保重自己。”我跪在她的床前,泣不成聲,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看著我,笑了。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安詳。

“別哭……政兒……娘,能有你和阿荌這兩個孩子,這輩子,值了……”她的聲音,

越來越低。她拉著我的手,也慢慢地,松開了。窗外,風(fēng)雪大作。而我堂上的那盞燈,滅了。

我守了十年的那盞燈,滅了。第五章:慈母壽終,枷鎖亦是牽掛母親走了。走得很安詳。

我按照禮制,為她操辦了喪事。姐姐聶荌和姐夫,也從鄰村趕了回來,哭得肝腸寸斷。

我們一起,為母親守孝。那段時間,我仿佛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木偶。機械地,

做著所有該做的事情。跪拜,回禮,接待前來吊唁的鄰里。我的臉上,沒有表情,

也沒有眼淚。我知道,我的眼淚,早在母親彌留之際,就已經(jīng)流干了。姐姐很擔(dān)心我。

她常常,會默默地陪在我身邊,什么話都不說,只是安靜地,陪著我。她知道,

任何安慰的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守孝的日子,是漫長的,也是短暫的。我每日,

都會去母親的墳前,坐上很久。我對著那座小小的土墳,講述我每日的生活。我告訴她,

今天的天氣很好,告訴她,姐姐又給我送來了她親手做的衣裳。我仿佛覺得,她沒有離開。

她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陪著我。她是我背負(fù)了一生的枷鎖,也是我此生最溫暖的牽掛。

如今,這枷鎖,解開了。可這份牽掛,卻永遠(yuǎn)地,刻在了我的骨血里。三個月的孝期,

很快就滿了。在脫下孝服的那一天,我將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整整一天。我在想,

我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是繼續(xù)留在這個小小的市集,做一輩子屠夫,安穩(wěn)度日,

完成母親最后的期望?還是,去走那條,我本該走,卻為她,耽擱了十年的路?

我想起了嚴(yán)仲子。想起了他那份,不惜屈尊降貴,也要得到的,知遇之恩。想起了他,

在得知我有老母在堂后,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重和退讓。想起了他,送來的那些,

溫補的藥材。也想起了,母親臨終前,對我說的那句話?!罢海プ瞿?,該做的事吧。

”該做的事。什么,是我該做的事?是作為一個兒子,安分守己,了此殘生?

還是作為一個“士”,去完成那個,士為知己者死的,最高信條?那一夜,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那個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少年。我想起了亡命天涯的屈辱,

和藏身市井的壓抑。我的血,還沒有冷。我的劍,還在渴望著,飲血。第二天,

我打開了房門。姐姐看到我,愣了一下。她說:“弟弟,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笔堑?,

不一樣了。我的眼神里,不再有猶豫和迷茫。只有一種,赴死般的,決絕。

我對姐姐說:“姐,我要出一趟遠(yuǎn)門。”“去哪里?”她緊張地問?!叭ヒ粋€,

我該去的地方。去做一件,我該做的事?!蔽覜]有明說。姐姐的眼圈,紅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她沒有勸我,只是走上前,像小時候一樣,幫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弟弟,

”她哽咽著說,“此去,萬事小心。無論如何,要活著回來?!蔽铱粗刂氐攸c了點頭。

“姐,你和姐夫,也要好好的?!蔽蚁蛩钌畹?,鞠了一躬。這一躬,是告別,也是托付。

然后,我轉(zhuǎn)過身,沒有再回頭。我走出了這個,我生活了十年的家。我對自己說:聶政,

你欠的債,該還了。母親在時,你是兒子。母親走后,你,得做回一個“士”。

這副禁錮了你十年的枷鎖,是你最深的牽掛?,F(xiàn)在,牽掛已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第六章:姐姐出嫁,從此世間孑然身在我做出決定之后,還有一件心事未了,

那就是姐姐聶荌。雖然她已經(jīng)出嫁,但姐夫家境清貧,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我若就此離去,心中終究難安。我將這些年做屠夫攢下的所有積蓄,分成了兩份。一份,

交給了姐夫,請他代為修繕母親的墳?zāi)梗臅r祭掃。另一份,則交給了姐姐,

作為她的私房錢?!暗艿?,你這是做什么?”姐姐看著我拿出的銀兩,眼圈又紅了。“姐,

窮家富路?!蔽倚α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我這次出門,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這些錢,你和姐夫留著用,改善一下生活。也莫要再為我擔(dān)憂。”姐夫是個老實人,

連連擺手推辭:“使不得,使不得!你一人在外,比我們更需要用錢?!薄敖惴?,

你就收下吧?!蔽业恼Z氣不容置喙,“這是我作為弟弟,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

這個家,就要拜托你多照應(yīng)了?!蔽业脑?,像是一柄重錘,敲在姐姐和姐夫心上。

姐姐再也忍不住,淚水潸然而下。她知道,我說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意思。“政兒!

”她抓住我的手,泣不成聲,“你非去不可嗎?那嚴(yán)仲子,究竟給了你什么好處,

讓你連性命都不要了?”“姐,他什么都沒給我?!蔽铱粗J(rèn)真地說,

“正因為他什么都沒給我,只給了我一份‘敬重’,我才非去不可。”“這世上,黃金易得,

知己難求。他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這是‘士’的本分,也是我聶政的道。

”“況且,娘臨終前,也讓我去做該做的事。我若繼續(xù)龜縮于此,碌碌無為,

才是真正辜含了她,也辜負(fù)了你對我的期望?!苯憬懵犕辏聊?。她知道,我的決定,

無人可以更改。她擦干眼淚,從房間里,拿出一個包裹。包裹里,是一套嶄新的,

青色的布衣,還有一雙納得密密的千層底布鞋?!斑@是我為你做的?!彼f,

“你身上的屠夫衣服,太重了,也太舊了。換上它,去做回,那個干凈的,真正的你吧。

”我接過那套衣服,感覺有千斤重。我當(dāng)著她的面,換上了新衣。

脫下那身沾滿油污和血腥的舊衣,換上這身干凈利落的青衫,我感覺自己,

像是脫下了一層厚厚的殼。那個被壓抑了十年的聶政,終于,回來了。臨行前,

我最后去了一趟母親的墳前。我為她,磕了三個響頭?!澳?,兒子不孝,不能再為您守墓了。

”“兒子,要去報恩了。”“您在天有靈,請保佑兒子,此去,能成?!闭f完,我毅然起身,

向著西方,大步走去。濮陽的方向。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從此以后,我在這世上,

再無牽掛。姐姐已經(jīng)出嫁,有了自己的歸宿。母親,也已入土為安。我聶政,孑然一身。

我的這條命,終于,可以完完全全地,屬于我自己了。也終于,可以,毫無保留地,

許給那個,值得我以命相報的人了。濮陽,嚴(yán)仲子,我來了。第七章:千里赴濮陽,

為報國士一飯恩從齊國到濮陽,路途遙遠(yuǎn)。我一路風(fēng)餐露宿,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畢竟,

我還是個在逃的“殺人犯”。半個多月后,我終于,抵達(dá)了這座繁華的城池。

我沒有急著去找嚴(yán)仲子。我先找了個小客棧住下,然后,用身上不多的錢,買了一把劍。

一把很普通的,鐵劍。但對我來說,足夠了。時隔十年,當(dāng)我的手,再次握住劍柄的時候,

那種血脈僨張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我仿佛能聽到,它在我掌心,發(fā)出的,興奮的嗡鳴。

我在客棧里,休整了三天。這三天里,我什么都沒做,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我的劍。

我將我所有的精神,我所有的殺氣,都融入了這把劍里。三天后,我的精氣神,達(dá)到了頂峰。

我換上那身青色的布衣,將劍用布條纏好,背在身后,然后,憑著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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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30 12:5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