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也意識到夏老六不對勁,但是我卻沒有張馳想得那么透徹,現(xiàn)在聽他這么一說,
我腦皮都一下子炸了起來。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夏老六,那他又是誰呢?
張馳說道:“現(xiàn)在船也停了,到底有沒有到小龍灘,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琢磨著,
咱們不能讓他說怎么樣就怎么樣。這天色越來越晚,我有點擔(dān)心。
”我說道:“你擔(dān)心什么?”張馳說:“我之前在電視里看到過,
有的鬼怪白天法力不高,不能傷心,都是把人哄得穩(wěn)住,等到晚上,才把人吃掉。
我看這夏老六,不會也是在等晚上才對我們動手吧?!蔽冶凰f得心里發(fā)毛,
白了他一眼說:“你快扯淡去吧,你說那人不是夏老六,那他是誰?成天危言聳聽,
跟你在一起我早晚被你嚇出毛病來。”張馳哭喪著臉說:“行行,我不說了,
但是一定要小心?!蔽尹c了點頭。雖然我表面上否認張馳的說法,
但是無可否認的是,他的話的確也讓我心生疑慮,一個念頭反反復(fù)復(fù)在心里回響:這夏老六,
不會真的不是人吧?這個時候,只聽見頭上“噗棱棱”響動,我抬頭一個,
見一只黑色的大鳥落在前方的桅桿上。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鳥。
只見它像成年的公雞一般,只是通身烏黑,頭上的冠紅得發(fā)亮,
長長的翅膀連著尾巴伸展過去,從后方垂了下去。它脖子很長,
回了三道彎蜷縮在身體上,抖了抖羽毛,發(fā)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叫聲。張馳一聽,
呲牙咧嘴地說道:“我的天,這家伙叫起來可真難聽,這是什么鳥?!蔽覐男〉酱螅?/p>
也沒有見過這種鳥,不過我現(xiàn)在好奇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這鳥是怎么從岸邊飛到這里的?
要說這里距岸邊已然有很遠的一段距離,而這種鳥可不像是海鳥,它陡然出現(xiàn),
讓我感覺到一種不安。這時候,夏老六也走過來,看了看桅桿上的鳥,
而后說道:“別聊了,準備一下,出發(fā)。“出發(fā)?又出發(fā)?剛剛我問夏老六,
他說到地方了,現(xiàn)在又要去哪兒?我看了看海面上西沉的落日,余暉滿天,
心里一陣發(fā)慌。后來聽我爺爺說,這種鳥叫紅頭烏,傳說是死在海里的人不得安息,
隨怨氣化成的。只要看到它,就會船毀人亡。但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這些細節(jié),對于一只鳥,
我除了好奇之外,其他的并沒有往心里去。發(fā)動機一響,漁船再次前行。
我發(fā)現(xiàn)夏老六舵輪邊的衛(wèi)星導(dǎo)航并沒有打開,
他拿著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傳下來的破舊羅盤,面無表情地辨別著方位。
太陽已然完全落了下去,但是天空還是很明亮,此時張馳往前方一指說道:“十三,
你看!”順著他的手指,我抬眼向前看去,就見到前方不遠處的海面上,
出現(xiàn)了一團白蒙蒙的濃霧。那片濃霧現(xiàn)在看起來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團,但是我知道,
那是因為距離遠的緣故,實際上,被濃霧籠罩的區(qū)域面積應(yīng)該不會小。
我舉步跑入了駕駛室,看到夏老六早把羅盤丟在一邊,
瞪著眼睛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地直直盯著那團濃霧。我說道:“夏叔,前邊那一大團霧不對勁,
咱們快轉(zhuǎn)向?!毕睦狭B頭也不回,說道:“你們上了船,一切都聽我的,
別那么多廢話,前邊那團霧里,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什么!
雖然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但是前方的那團迷霧,明顯非常詭異。隱隱間,
我感覺到村民們所說的小龍灘,就是在那團迷霧里。一時間,我不由緊張起來,
快步來到張馳身邊??粗矍暗拿造F越來越近,剛剛來是一小團,現(xiàn)在就是鋪天蓋地,
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入眼的全是一片白茫茫,我知道我們已然進入霧里了。
船速這時慢了下來,發(fā)動機也熄了火,似乎夏老六就是想讓船就這么在水上漂浮。
一時間,我又想起了張馳對我說的話,這夏老六執(zhí)意要把船開到霧里,
不會是想對我們不利吧。他挖我爹的墳,又給我爺爺磕頭,
現(xiàn)在又被我偷偷知道他來小龍灘,這一切都可以成為殺我們滅口的原因。想到這兒,
我看了張馳一眼,張馳也用目光緊緊盯著我,而后往我手里邊塞了一根鐵棍。
我打定是主意,萬一發(fā)現(xiàn)夏老六真的有什么異常的行為,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憑我和張馳兩個人,他再怎么身高馬大,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想到這兒,
心里穩(wěn)當(dāng)了不少。這時候,夏老六來到船頭,舉目向遠處看。前方全是白色的濃霧,
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見,但是夏老六卻一直站在那里,努力遠望,似乎在搜索著什么。
不知道為什么,我有點心驚膽戰(zhàn),而看著旁邊的夏老六,雖然他行為異常,
但是起碼在我的眼里,他是惟一一個能帶著我們回家的人。
夏老六這時轉(zhuǎn)頭向我說道:“十三,跟我回艙。”張馳一聽,
拿著根鐵棍把我一把拉到后面,對著夏老六說道:“你想干什么,
有事兒就在這兒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夏老六仿佛沒有聽到張馳的話,看也不看他一眼,
轉(zhuǎn)身就走。張馳一臉擔(dān)憂地拉住我,我心頭一暖,拍了拍他的肩,
而后跟著夏老六來到駕駛室。夏老六來到那個畫著符號的艙邊,向我說道:“十三,
一會兒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聲張?!蔽尹c了點頭,問道:“六叔,我們不會有危險吧?
”夏老六看了看我,說:“聽我的就沒事?!闭f到這兒,他看了看駕駛室外的張馳,
說道:“你那個朋友,不太對勁,你小心一些,我們村的事,不要什么都跟他說。
”我吃了一驚,第一次有人跟我說張馳不對勁?!安荒馨?,這是我同學(xué),
大一時就認識?!蔽夜室膺@么說,讓夏老六認定我把他當(dāng)成自己人。夏老六看了看我,
說:“你覺得他一個城里人,為什么跟你到我們這個地方受罪。十三,你還太年輕,
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蔽一貞浧饋恚?dāng)時張馳告訴我,他爹停了他的信用卡,
又斷了他的生活費,他賭氣之下才跟我一起來的村子。表面上看,這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聽了夏老六的話,我的感覺就跟之前不一樣了。張馳再怎么也是個富二代,
如果說一時的負氣讓他在這個條件下待幾天,那還算正常。但是他能受得了這里的條件,
在這里一連住上好幾個月,就有點問題了。如果沒有什么目的,
他不可能一直跟我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到現(xiàn)在。再想到他自進村以來,
就一直打聽小龍灘的事,感覺好像早就知道小龍灘,并對其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想到這兒,我愕然在那里。不過回頭一想,還是釋然,可能是夏老六太過于疑神疑鬼,
過于敏感。張馳跟我在一起混了四年,說起來我還是了解他的,不管怎么樣,
我確信他絕對不會害我。夏老六看了看我,而后他彎下腰,在船艙邊上稍加摸索,
不知道摸到什么東西,用力一扳,船體震動,艙中發(fā)出一陣串沉悶的機括聲。
夏老六扳住艙蓋,輕而易舉地打開,一股詭異的香氣撲鼻而來。
夏老六說道:“你等在外面幫我接一下手。”我點了點頭,
眼瞅著夏老六拿著手機下了艙。艙中很黑,什么都看不見,我好奇心起,
大著膽子探入去半個身子,還是看不清東西。這時夏老六回來了,來到艙口,
把一個布袋遞給我,還有一個木箱。東西不大,但是提起來挺沉重。
我把東西拎到甲板上,而后拉著夏老六的手,把他扶了上來。
就感覺夏老六的手冰冷刺骨,沒有一點活人的溫度。我驚疑不定,夏老六一上甲板,
我立馬把手縮了回來。夏老六顯然并沒有發(fā)覺異樣,提起布袋,
讓我抱了箱子一起去了船頭。張馳見到我,迎了過來,低聲問道:“看到啥了?
”我說道:“太黑,什么都沒看見?!睆堮Y說道:“你怎么沒進去看看?
”我搖了搖頭:“他不讓我進?!睆堮Y聽我說完,眼睛瞄向那個艙口,
喃喃地說道:“那艙里一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辈恢罏槭裁矗?/p>
我聽到老夏剛剛跟我說的那些話之后,心里無形之間,對張馳產(chǎn)生了一種戒備心理。
雖然我不想這樣,但是那種下意識的感覺真真切切地左右著我的想法和行為。
跟著夏老六來到船頭,夏老六讓我把箱子放在一邊,而后自己把布袋打開,我一看,
頓時從心底里泛起一股寒氣。那布袋之中,居然裝的是死人用的紙人紙馬,
另有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本來這時的氣氛就很詭異,陡然看見那些兇物,
嚇得我一縮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夏老六的漁船上,居然藏著死人用的東西,
這讓我不由毛骨悚然,同時也感覺這船上的一切都變得詭異萬分。夏老六看了看我,
冷聲說道:“看你這膽子,這都是死物,怕什么怕!”我被他這么一數(shù)落,
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時候,霧更加濃了,周圍感覺不到一絲風(fēng),
海面就像鏡子一樣平靜無比,毫無波瀾。夏老六把兩個紙人拿起來,一男一女,
分左右立在船頭兩邊,紙牛馬也綁在了兩個紙人的旁邊。
那兩邊的甲板上早就準備好了木樁,原來就是綁這兩個紙人用的。
夏老六又把箱子打開,里邊裝了一個香爐,一個暗紅的布袋,除此之外,
里邊還放著一些符箓。夏老六把香爐搬出來,擺在船頭中央,并點了高香插在香爐里。
緊接著,他拿起那個暗紅的布袋伸手進去,抓了一把東西“嘩”一下灑在甲板上。
我一看,那居然是沾了狗血的糯米。夏老六邊走邊灑,嘴里還念念有詞,
灑了六把之后,他才把米袋放回箱子里。然后,夏老六向我招了招手,等我走到他面前,
他才說道:“跟我做!”只見他面對著船頭的大海跪了下來,俯身磕頭,
我看到他的臉上現(xiàn)出無比的虔誠。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
俯身在甲板上,沖著香爐磕著頭。就在這時,張馳陡然叫了一聲:“船底下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