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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把自己關(guān)在昏暗的書房里,腦子里一遍遍回放著宴會上發(fā)生的一切。
趙書意冷漠的眼神,沈萬山的怒火,以及冉思思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一直以為,趙書意是個需要依附他才能在京市生存下去的鄉(xiāng)下女孩。
他享受著那種高高在上的掌控感,享受著她對他偶爾流露出的崇拜和依賴。
哪怕她工作能力了得,他也只覺得是自己給了他平臺和幫助。
所以,當她在年會上說出那句方言時,他才會那么憤怒。
那不僅僅是覺得丟臉,更是一種掌控感被打破的恐慌。
在他心里,以趙書意跟自己的身份差距,就應(yīng)該在自己面前夾著尾巴做人,對自己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就算他瞧不起外地人,瞧不起趙書意,趙書意也應(yīng)該受著。
如果她不乖,以她的身份哪輪得到她跟自己在一起。
可趙書意居然在公眾場合說方言。
他認為她是在試探,是在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
所以他要先發(fā)制人,用分手讓她得到教訓。
他火速和有本地戶口的冉思思在一起,就是為了向所有人證明,他顧城的女人,必須是上得了臺面的。
可現(xiàn)在,他鄙夷的鄉(xiāng)下人,原來才是站在云端的鳳凰。
而他引以為傲的地域優(yōu)越感,在人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想起了過去和趙書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她從不主動跟他要禮物,每次他送了東西,她總會想辦法回贈價值相當?shù)摹?/p>
她努力工作,從不遲到早退,業(yè)績永遠是組里最好的。
她會省錢,但不是吝嗇,而是把錢花在刀刃上,她衣著體面但不貴,卻早早攢到了京圈房子的首付。
他曾經(jīng)以為那是她窮酸,是她沒見過世面。
現(xiàn)在想來,那才是有計劃。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手機瘋狂地震動起來,是公司高管打來的電話。
“顧總,糟了,我們?nèi)亢献鞣蕉紗畏矫娼K止了所有合作,說不敢得罪沈家?!?/p>
“我們好幾個項目的資金鏈都斷了!”
“銀行也在催我們還款?!?/p>
“明天一早股票恐怕就要連續(xù)跌停了!”
“顧總你快想想辦法啊?!?/p>
雖然已經(jīng)預(yù)想到了結(jié)果,但顧城還是不死心。
他從父母手里接手公司,卻搞砸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他顫抖著手,翻出趙書意的號碼。
他想道歉,想懺悔,想求她高抬貴手。
心里草草地編著臺詞,對面卻只傳來冰冷的機械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p>
他反應(yīng)過來,趙書意,已經(jīng)把自己拉黑了。
顧城頹然地倒在椅子上,眼中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