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石橋夜話民國七年,霜降前夜。青柳村的老人們總說,村口那座青石橋是活的。
每逢陰雨天,橋墩上的苔蘚會滲出暗紅色的水珠,活像橋在流淚。此刻暮色四合,
最后一縷夕陽正卡在西山坳里,把橋頭那棵歪脖子老柳樹的影子抻得老長,
枝椏影子恰似五根枯指,慢慢爬上陳三郎的褲腳。"三郎啊,天要黑了,還不回去?
"橋頭賣豆腐的老張頭"咔嗒"收起棗木秤桿,竹扁擔在肩上壓出吱呀聲響。
他瞅見蹲在第三塊橋墩邊的年輕人,青布長衫下擺沾著泥點子,懷里緊緊摟著個藍布包袱。
"張叔先回吧。"陳三郎抬頭時,額前碎發(fā)掃過眉骨一道舊疤。
他騰出手指向橋下汩汩的溪水:"昨兒個在這洗筆,讓水沖走支湖筆..."話音未落,
包袱里傳來書冊碰撞聲。那是他典當三個月苦力才從鎮(zhèn)上當鋪贖回來的《夢溪筆談》。
老張頭把扁擔換了個肩,豆腐挑子跟著晃了晃:"你爹當年也是這般倔..."突然住了口。
溪面上升起的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濃,方才還能看見對岸的蘆葦叢,
轉(zhuǎn)眼就剩白茫茫一片。"唰啦——"似有若無的布料摩擦聲從橋心傳來。三郎轉(zhuǎn)頭望去,
渾身血液瞬間凍住。丈余外的橋欄邊,不知何時多了道白色身影。那是個挽著墮馬髻的女子,
月白衫子下擺繡著纏枝蓮,一雙綴珍珠的繡花鞋若隱若現(xiàn)。最駭人的是她周身泛著淡青光暈,
連帶著三丈內(nèi)的霧氣都染上幽藍。"狐仙娘娘顯靈啦!
"老張頭的豆腐挑子"咣當"砸在青石板上,雪白豆腐滾進溪水,立刻被湍流卷得無影無蹤。
老漢卻顧不得這些,踉蹌著往村里跑,布鞋都甩飛了一只。三郎剛要追,
忽聽得"錚"的一聲——像是金釵墜地的清響。那女子竟單手撐欄,縱身躍向黑沉沉的溪水!
他本能地撲過去拽住對方衣袖,"刺啦"裂帛聲中,半幅繡著并蒂蓮的袖子留在了他掌心。
"姑娘且慢!"三郎半個身子探出橋欄,卻見那女子懸在離水面三尺處,緩緩轉(zhuǎn)頭。
這一照面嚇得他險些松手——女子面色青白如生宣,唇上卻點著艷若鮮血的胭脂,
更奇的是她脖頸處有道紫紅色勒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光澤。"松手。
"女子開口竟是男子嗓音,驚得三郎手一抖。就在這電光火石間,
下游突然傳來"咚咚"悶響,像是有人在敲打空木桶。女子臉色驟變,繡花鞋尖在虛空一點,
整個人竟逆流而上,轉(zhuǎn)瞬消失在濃霧里。三郎癱坐在橋面上,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的殘袖正在融化,
化作青煙鉆進他指縫。遠處傳來雜沓腳步聲,七八個村民舉著火把涌來,
為首的趙財主家管事提著銅鑼,老遠就嚷:"可是狐仙又現(xiàn)形了?"當夜子時,
三郎正在自家茅屋就著油燈補袍子,忽聽窗欞"咯吱"作響。
抬頭就見日間那半幅衣袖平攤在窗臺上,上面用血寫著幾行小楷:"明日酉時,
攜此物往青石橋第三墩,掘地三尺可見銅匣。若泄一字,必取汝命。
"落款處畫著只振翅欲飛的蛾子。第二章 銅匣秘卷雞叫三遍時,
陳三郎才驚覺自己攥著那半幅衣袖睡著了。油燈早已熬干,燈芯結(jié)出朵焦黑的燈花。
他攤開手掌,昨夜的血字竟變成了密密麻麻的針腳——那些絲線在晨光里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分明是繡上去的!"三郎!趙老爺家催債的又來了!"隔壁王嬸的破鑼嗓震得窗紙簌簌發(fā)抖。
三郎慌忙把殘袖塞進懷中,剛系好衣帶,柴門就被踹得直晃悠。
門縫里露出三角眼管事那張馬臉:"陳大秀才,連本帶利二十塊大洋,
今兒再不還..."話音戛然而止,管事突然捂住鼻子倒退三步,"你屋里哪來的檀腥氣?
"三郎一怔,這才注意到滿屋飄著寺廟里才有的陳檀香。墻角水缸水面無風自動,
浮出個模糊的女子倒影——墮馬髻,月白衫,正是昨夜那個跳溪的"狐仙"!
他急忙舀起一瓢水潑在地上,倒影霎時散了。"裝神弄鬼!"管事嘴上硬氣,腳卻往院外挪,
"天黑前見不到錢,就拿你家祖?zhèn)鞯摹断叫新脠D》抵債!"說罷甩下一張黃紙債單,
逃也似地走了。日頭西斜時,三郎揣著殘袖來到青石橋。第三塊橋墩背面長滿濕滑的苔蘚,
他指尖剛觸到某塊凸起的青磚,整片苔蘚突然"唰"地褪去,露出個蛾子形狀的凹痕。
把殘袖按上去的剎那,溪水"咕咚"冒出一串氣泡,橋墩根部傳來"咔噠"機括聲。
掘到二尺深,鐵鍬突然撞上硬物。那是個生滿綠銹的青銅匣子,匣蓋陰刻著振翅蛾紋,
與血書落款一模一樣。三郎剛要開匣,忽聽得橋上傳來"篤篤"的木屐聲。
抬頭看見個穿杏黃道袍的瞎眼婆子,拄著根九曲十八彎的棗木杖,杖頭掛著三枚銅鈴,
正對他"望"過來。"后生仔,這匣子開不得喲。"婆子說話帶著古怪的腔調(diào),
像是舌頭底下壓著枚銅錢,"二十年前白家小姐的怨氣,就鎖在這匣——"話沒說完,
她突然臉色大變,銅鈴"叮當"亂響,"她來了!快跑!"溪面陡然炸開丈高水花,
三郎抱著銅匣滾到蘆葦叢里。透過草葉間隙,他看見瞎婆子的道袍鼓脹如帆,
棗木杖"咔嚓"斷成三截。那婆子卻發(fā)出年輕女子的笑聲:"多管閑事的老虔婆!
"竟是昨夜跳溪那"狐仙"的聲音!待動靜平息,三郎發(fā)現(xiàn)地上多了灘腥臭的黑水,
里頭泡著半截皺巴巴的人皮。他強忍嘔吐,哆哆嗦嗦打開銅匣。里頭是本潮乎乎的賬冊,
封皮寫著"白記繡莊壬子年流水"。翻到第七頁,
赫然夾著張發(fā)黃的婚書:"今有青柳村趙世顯,
聘定白氏繡莊大小姐白玉娥為妻..."紙頁突然無風自動,三郎眼前一黑。再睜眼時,
竟站在個燈火通明的繡房里!十來個挽著圓髻的繡娘圍著他,
正中央坐著個穿喜服的女子——那眉眼分明是跳溪的"狐仙",只是脖頸上沒有勒痕,
正用銀針往繡繃上扎出朵朵紅梅。"姑爺可算來啦。"繡娘們笑嘻嘻地遞來合巹酒。
三郎正要推辭,忽見新娘的嫁衣下擺滲出鮮血,轉(zhuǎn)眼就漫過整個繡房。
那些繡娘的臉皮"嗤啦"裂開,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蛾子..."三郎!三郎!
"熟悉的破鑼嗓把他拽回現(xiàn)實。王嬸提著燈籠站在暮色里:"你中邪啦?
抱著塊爛木頭啃了半個時辰!"三郎一激靈,懷里的銅匣竟真變成了腐木,
但賬冊卻好端端揣在他前襟,隔著衣服發(fā)燙。當夜油燈下,三郎翻遍賬冊,
在夾層里找著半張《申報》。民國二年某日的新聞寫著:"白記繡莊突發(fā)大火,
大小姐新婚之夜葬身火海,
疑為嫁妝糾紛..."旁邊還附著幅模糊的照片:新娘吊死在房梁上,腳下有只翻倒的繡墩,
而新郎——赫然是如今青柳村的趙財主!窗外突然傳來"嗒嗒"聲。三郎推開窗,
月光下站著個穿杏黃道袍的完整人影——正是白日里化作黑水的瞎婆子!
她遞來個繡著蛾紋的香囊:"后生,明日帶著這個去趙家。白小姐的繡花鞋,
就藏在..."話未說完,一支金釵從黑暗中飛來,精準釘入婆子咽喉。
三郎眼睜睜看著婆子又化作黑水,只是這次水里浮著對眼珠,直勾勾"盯"著他。
遠處傳來女子幽怨的哼唱:"七月半,嫁新娘,繡花鞋,
壓轎杠..."第三章 金釵血淚三更梆子響過三遍,
陳三郎仍盯著桌上那對泡在黑水里的眼珠。月光透過窗紙,
在水面映出個不斷晃動的"冤"字。他咬破中指,往香囊上滴了三滴血,
蛾紋突然活了似的扭動起來,繡線里鉆出青幽幽的磷火。磷火飄到門邊時,
門閂"咔嗒"自動滑開。三郎攥著香囊跟出去,
發(fā)現(xiàn)月光照不到的墻角蹲著個黑影——正是白天化作黑水的瞎婆子!
只是此刻她脖頸以上空蕩蕩的,雙手捧著自己的頭顱,
斷裂的喉管里發(fā)出"嗬嗬"的氣音:"后生...鞋在..."突然一陣陰風卷著紙錢撲來,
瞎婆子的頭顱"咚"地掉進自己懷里。三郎回頭看見溪邊站著個打紅燈籠的小腳老太太,
腦后梳著個油光水滑的圓髻,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嚼著什么。燈籠照亮的瞬間,
三郎看清她嘴里嚼的是半截人手指!"趙家守墓的徐嬤嬤!"無頭婆子的身軀突然劇烈顫抖,
從懷里掏出對繡花鞋塞給三郎,"快跑!這老貨專吃..."話沒說完,
紅燈籠已飄到三丈內(nèi),徐嬤嬤的裹腳布突然暴長,毒蛇般纏住無頭身軀,"刺啦"撕成兩半。
三郎狂奔到青石橋下,懷里的繡花鞋竟開始發(fā)燙。鞋尖珍珠突然迸裂,
里頭滾出顆米粒大的紅丸。他剛捏起紅丸,
背后傳來幽幽嘆息:"公子何必蹚這渾水..."溪水"嘩啦"分開,白玉娥踏著浪花走來,
月白衫子下擺滴滴答答墜著水銀。"白小姐!"三郎剛要遞出繡花鞋,
卻見她脖頸上的勒痕突然裂開,爬出密密麻麻的銀蠶。那些蠶蟲落地就化成絲線,
轉(zhuǎn)眼織成幅繡像——正是當年洞房花燭夜的場景:紅燭高燒的喜房里,
新娘的蓋頭被秤桿挑開。穿西裝的新郎趙世顯滿臉獰笑,
身后站著個戴西洋懷表的三角眼男子。"玉娥妹妹,"趙世顯晃著張地契,
"白家繡莊如今歸了趙家,你這雙巧手..."他突然掐住新娘脖子,
"不如永遠留在繡架上!"繡像突然燃起青火,
做法器...我的繡魂被鎮(zhèn)在青石橋下..."火中浮現(xiàn)出更多畫面:趙家靠白家繡莊發(fā)跡,
趙世顯為侵吞產(chǎn)業(yè)偽造債據(jù),新婚夜勾結(jié)西洋術(shù)士施法..."公子請看。
"白玉娥撩起衣袖,胳膊內(nèi)側(cè)繡著幅微型地圖,"趙家祠堂供著個鎏金歡喜佛,
佛眼里..."話未說完,她突然把三郎推入溪中。
岸上傳來徐嬤嬤的怪笑:"逮著個小郎君加餐!
"三郎在水底看見徐嬤嬤的裹腳布竟有十丈長,正像蛛網(wǎng)般纏住整座青石橋。窒息中,
懷里的紅丸突然融化。三郎口中泛起血腥味,再睜眼時已站在趙家祠堂的橫梁上!
月光透過雕花窗,正照在那尊鎏金歡喜佛上——佛的左眼嵌著顆紅寶石,
與紅丸顏色一模一樣。"咔。"佛眼突然轉(zhuǎn)動。三郎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摳,
寶石落入掌心的剎那,整座祠堂突然劇烈搖晃。歡喜佛的肚皮"砰"地炸開,
滾出個黃銅匣子,匣蓋上用血畫著振翅蛾紋。"后生好膽色。
"橫梁下突然傳來徐嬤嬤的聲音!三郎低頭看見老太太正倒掛在房梁上,
脖子扭轉(zhuǎn)一百八十度對他笑,嘴角還掛著截小孩指頭:"老身守了二十年的東西,
倒叫你..."話沒說完,她突然慘叫起來——佛眼里噴出的血霧沾到裹腳布,
頓時燒出無數(shù)窟窿。三郎抱著銅匣跳窗而逃,身后傳來徐嬤嬤非人非獸的嚎叫。
他慌不擇路闖進間廢棄繡房,借著月光打開銅匣。里頭是半截金釵和本發(fā)霉的日記,
扉頁題著:"白氏繡譜·附蛾皇秘法"。"沙沙"翻頁聲里,泛黃的紙頁間飄落張照片。
民國二年的《申報》記者拍下了恐怖一幕:吊死的新娘腳下,
趙世顯和三角眼男子正用銀針縫她的嘴唇!照片背面用血寫著:"繡娘怨氣化血蠶,
廿年期滿蛾皇現(xiàn)..."窗外突然傳來"咚咚"撞門聲。三郎抬頭看見月光把窗紙照得透亮,
上面密密麻麻貼滿了人形剪影——全是踮著腳尖的吊死鬼!最中間那個纖細的影子緩緩抬手,
在窗紙上戳出兩個洞,白玉娥的聲音飄進來:"公子快用金釵劃破掌心!
"銅匣里的半截金釵突然飛起,在三郎左手劃出個"冤"字。鮮血滴在繡譜上,
紙頁間頓時飛出無數(shù)血蠶,這些蟲子落地就化成穿壽衣的小人,揮舞著繡花針撲向門窗。
"咣當!"門板轟然倒塌。三郎看見徐嬤嬤趴在院墻上,裹腳布像蜘蛛網(wǎng)般罩住整個院落。
血蠶小人前赴后繼地往她身上爬,每只蠶蟲爆開都會腐蝕掉一塊皮肉。"接著!
"白玉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三郎接住從房梁縫隙飄下的另半截金釵,兩截斷釵拼合的剎那,
整座趙宅的地面開始滲出黑水。那些水里浮著數(shù)不清的繡花鞋,
鞋尖齊刷刷指向祠堂方向...第四章 佛肚藏奸血蠶爆開的腥臭味兒還沒散盡,
三郎突然發(fā)現(xiàn)手里的金釵開始發(fā)燙。兩截斷釵接合處滲出黑血,在地上畫出個箭頭,
直指祠堂那尊裂開的歡喜佛。他剛往前邁步,滿地繡花鞋突然"唰"地立起來,
鞋尖朝外排成兩列,活像在給誰讓道。
"公子當心佛肚里的..."白玉娥的聲音突然被掐斷似的消失了。
三郎回頭看見徐嬤嬤的裹腳布纏住院里那棵老槐樹,
正借著布條收縮之力把自己殘缺的身子往這邊拖。月光下看得分明,她腰間掛著串小骷髏頭,
每個僅有核桃大小,天靈蓋上卻都穿著金線!祠堂里傳來"咕嘰咕嘰"的怪響。
三郎沖進門時,那尊鎏金歡喜佛的肚皮竟在不停蠕動,裂縫里垂出幾縷烏黑的長發(fā)。
他抄起供桌上的燭臺往裂縫里一插,佛肚里立刻傳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刺啦——"佛肚徹底裂開,滾出個沾滿黏液的紅布包。布包散開的瞬間,
三郎胃里翻江倒海——里頭裹著十二個干癟的胎兒尸首,個個眉心點著朱砂,
手腳用金線捆成打坐狀。最駭人的是這些胎兒嘴角都帶著笑,
脖頸上拴著繡有"白記"字樣的布條!
"這是...白家繡莊的..."三郎突然想起《申報》上提過的離奇事件:民國元年起,
白記繡莊接連有十二名繡娘暴斃,死者皆懷有三月身孕。
當時報上說是繡線里的砒霜中毒..."咯咯咯..."徐嬤嬤的笑聲突然在耳邊炸響。
三郎側(cè)身閃避,老妖婆的指甲還是在他脖子上劃出三道血痕。她殘缺的身子倒掛在房梁上,
嘴里啪嗒啪嗒往下滴涎水:"小后生知道啥?這些可是白家最水靈的繡胎!
趙老爺用他們養(yǎng)了二十年風水局..."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爆出三尺高的火苗。
火光里浮現(xiàn)出當年的場景:趙世顯帶著三角眼管事跪在西洋教士跟前,
教士手里捧著本黑皮書,書上畫著尊三頭六臂的邪佛。畫面一轉(zhuǎn),
白家繡娘們正在趕制一批奇怪的繡品——每幅繡繃上都躺著個昏迷的孕婦!
"白老太爺糊涂?。?徐嬤嬤的裹腳布突然纏住三郎的腳踝,
"當年要不是他信了洋人的鬼話,用繡娘精血養(yǎng)什么蛾皇..."話沒說完,
她突然慘叫起來——那些胎兒尸首竟然齊齊睜眼,嘴里吐出金線纏住她的舌頭!
三郎趁機翻開紅布包底層,找著張發(fā)黃的契約。
紙上的洋文間夾雜著中文批注:"...甲方趙世顯供奉十二具陰胎,
換取乙方提供點金之術(shù)..."落款處按著個血手印,印紋里藏著只振翅欲飛的蛾子圖案。
"公子快走!"白玉娥的聲音突然從佛眼里傳出。三郎抬頭看見佛首的螺髻正在融化,
金漆下露出張西洋教士的臉!那張臉張開嘴,吐出一條生滿倒刺的舌頭,
舌尖卷著個小小的銀剪刀——正是繡娘們常用的挑線剪!"當!"千鈞一發(fā)之際,
祠堂的雕花窗突然炸裂。月光裹著個白色身影撲進來,白玉娥的衣袖卷住三郎的腰,
帶著他撞向供桌。桌底竟藏著口枯井!兩人墜入井中的剎那,三郎看見徐嬤嬤撲到井邊,
她腰間那些小骷髏突然齊聲尖叫:"娘親——""噗通!"刺骨的井水讓三郎瞬間清醒。
他拼命劃水,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張契約。白玉娥的長發(fā)水草般纏住他的手腕,
拽著他往井壁某處游去。借著不知哪來的微光,三郎看見井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冤"字,
每個字縫里都塞著片指甲蓋大小的繡片。"這是..."三郎剛開口,井水突然劇烈震蕩。
上方傳來徐嬤嬤撕心裂肺的嚎叫:"我的兒啊——"緊接著是重物落水聲,
十二具胎兒尸首像鉛墜般沉下來,正好堵住了他們游向的洞口!
白玉娥突然把三郎推到井壁凹處,自己轉(zhuǎn)身迎向那些胎兒。她的嫁衣在水中完全展開,
露出背后繡著的詭異圖案——竟是尊倒坐的觀音!那些胎兒見到繡像,
突然發(fā)出歡喜的咯咯聲,爭先恐后往嫁衣上撲。"快走!"白玉娥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
"順著紅繩往前爬,井底通著..."她的身影被十二道金光淹沒,
三郎則被股暗流推進條狹窄的水道。手中契約突然發(fā)出熒光,
照亮了水道壁上那些陳年血字:"壬子年臘月初八,趙世顯勾結(jié)羅剎教士,
以繡娘孕胎養(yǎng)陰佛...""癸丑年三月三,